《时空局》庄偕

4、旺财出土记（4）

　　次日一早，旺财被打包在纸箱里快递上门。
　　虎斑壮士完整归来，秦授与莫童亲切迎接，将它小心翼翼取出纸箱，放置在沙发上。旺财一动不动，耸拉着耳朵和眼皮，瘫软成死猫状。秦授关切地抚摸它半晌，终于有了点反应，爬起来低哼两声，转头用屁股对这秦授。
　　“这什么意思？”秦授一头雾水，莫童干笑，“它说别碰它，它对男人没兴趣。”
　　秦授露出触雷的表情，随即恶劣因子发作，凑上去对它邪笑，“兴趣也可以培养的。”
　　一面说，秦授一面掀起了猫尾巴……装死的旺财一个挺身往沙发背上蹿，却被秦授眼疾手快揪住尾巴，一把拎了起来。旺财四脚乱蹬，肥肥的肉皮直打颤，嗷嗷惨叫道，“不来了，不来了，老子肾虚！”
　　听了莫童骇笑的翻译，秦授不支，跌坐沙发，“真的失身给一只猫？你，你……”他想说旺财太丢男人的脸，又觉得说旺财是男人更加丢脸，于是便纠结了。旺财四脚并用地爬上沙发背，换了个戒备的姿势，昂然抬起下巴，“呸，老子守身如玉，怎么会失身！”
　　“那你肾虚什么？”莫童眨眼问。
　　“……”旺财沉默了下，“尿憋的。”
　　说完跃下沙发，绝尘飞奔进了洗手间。
　　关于旺财究竟有没有失身，这个问题困扰了莫童和秦授一整天。直到下午临近下班时候，M夫人传来的一纸传真，终于解答了这个问题。虽然传真主要内容和旺财无关，最后却含蓄而礼貌地提了一句，“请尊重动物的性取向自由，有BL倾向的猫咪更需要主人的理解。”
　　秦授和莫童看了传真，再看看沙发上酣睡的旺财，不掩失望地相视而笑。
　　传真的主要内容部分是经过加密的信息，需要输入二人感应讯息才可识别。莫童将手掌贴上传真纸，秦授的掌心贴上另一面，彼此的体温隔了薄薄一层纸传来，鬼使神差地令两人同时抬眼，目光相触于刹那。
　　一团朦胧微光扩散开来，仿佛夏夜萤火漫天飞舞，将两人笼罩其中。
　　光幕中出现了身穿黑色prada套装，唇色如火的M夫人，向二人微笑道，“首先恭喜二位今年绩效考核成绩上升至倒数第三和第四，赶超了清穿事务部四四科和八八科的主管。同时，鉴于二位工作压力过大，现决定增派一名新员工加入你们部门。新员工编号AG377，明早前来报道，由秦先生担任入职引导人。祝工作愉快。”
　　光晕散开，M夫人的全息影像消失，莫童与秦授面面相觑。
　　清穿部已经连续累倒三个主管，还不同意加派人手，最清闲的部门却因工作压力过大而增加员工。而且是增派一个编号3开头的新员工……时空局的员工编号大有奥妙，像3开头就代表初级异能的文职人员。莫童无法理解，这两个人的部门为何还需要增添一名文秘。
　　对此，秦授的第一反应是，“男的女的，美女丑女？”
　　而莫童的第一反应是，“难道有后台？”
　　总之，这不是一个好消息。
　　原计划当晚就穿回去，抓紧时间换回旺财的原身，但旺财坚持要求休息一晚上。理由是它肾亏体虚，不宜长途跋涉，需要休养一晚。
　　毕竟一旦换回肉身就要做回现实世界的一介凡人，再不能享有古代妻妾环绕，富贵无边的生活。旺财不能面对这个现实，只想拖延一天是一天。秦授理解它，换作任何男人都很难舍弃这样的生活，拥有过再失去，世间最大的失落莫过于此。
　　其实莫童也不想今晚加班，因为电视台要播出狗血韩剧最后大结局。
　　于是旺财的心愿得到了满足，并由秦授带它回家，一同享用了泡面和足球赛，各自安睡。

　　第二天，秦授开着二手日本车上班，旺财坐在副驾上哼哼唧唧。
　　经过一夜的同居，秦授已能够简单揣摩它的意思，于是瞪它一眼，“嫌弃车子不拉风？”
　　旺财猫点头，砸了砸嘴，意思是公务员原来也不如它想象的有钱。秦授好奇问，“你穿越之前是干什么的？”旺财跳到后座，坐到IBM电脑包上，骄傲地昂起头。“哦，IT人士。”秦授明白了，“以你肉身的姿色，怎么不去当演员，参加加油好男儿一定红的。”
　　旺财跳回副驾，抹一下胡须，将胸脯挺得很高，又伸爪扒拉自己脑袋。这次秦授没有看明白，猜测它应该是说男人不用靠色相，要靠智商吃饭，心中略感敬佩。
　　但他猜错了，旺财的本意是，“我这种粗犷型男现在不流行，娱乐圈都是比女人还女人的男人，参加几次男模选拔都碰我一头包，没办法！”
　　将车停好之后，秦授特地照了照镜子，整理了下新领带，准备给新员工一个良好印象。
　　旺财跟在他身后下车，走进电梯，也借着电梯板照了照毛。
　　走进办公室，一眼看见莫童正在给盆栽浇水，那盆巴西木生长得不好，叶片已经发黄垂落。莫童浇完水，张开双手，微微闭上眼睛。在巴西木在她掌心之下舒展叶片，翠绿色泽加深，重新焕发生机。秦授站在门口静静看着这一幕，想起她经常说，植物也有自己的情绪，只是因为太过微弱而让人感应不到。长在山野的花朵可以独自绽放，养在室内的花木却需要时常得到关注，否则会因寂寞而枯萎。
　　秦授凝望那窈窕背影，有片刻的恍惚。
　　莫童敏锐感应到身后的注视，正要转身，脚下却是一扯——旺财不知什么时候蹭过去，咬住了她裤管撒欢，莫童直接一脚将它踹到沙发上。秦授拍手叫好，“好脚法！”
　　旺财赖在沙发上打滚，“对植物那么有爱心，对动物就没有一点同情心！”
　　莫童本来要骂人，闻言顿时笑了，“这么快就适应动物身份，看来不换回肉身也无所谓了。”
　　旺财一愣，趴在沙发上歪头想，“对哦，我是一只大男人……”
　　一只，莫童摇头想，这人还真适合做猫，估计换回肉身也变态了。
　　秦授反手正要关门，却听身后一个温柔的声音响起，“请问，这里是不是第十六事务部？”
　　房间里两人一猫同时回头看去——
　　刻板无味的写字楼里好像突然照进了一道春日阳光。
　　一个娇小身材，穿黑白斜纹帽子衫和牛仔裤的女孩子，背个超大号斜挎包，黑亮长发束成马尾，柔软发稍刚好搭过肩膀。正值最好年华的少女，不需任何妆饰，白皙红润的脸颊自然透出光采，大眼、浓眉、水嫩嘴唇，活脱脱似漫画里走出来的美少女。

　　“这个美女长得好像我老婆！老婆，想死我了，来亲下！”旺财花猫一个虎跃，两眼放光地扑下沙发，痴痴拜倒在美少女脚下。曾经对M夫人说过的开场白，原封不动用在这一位美女身上，所幸她们都无法听懂。旺财很坚定地认为，只要是美女，都长得像它老婆。
　　美少女低头，阳光般灿烂笑容冻结在脸上，只见毛茸茸两只爪子抱住她小腿，一只大花猫正企图顺着她大腿爬上来——这是一幅多么和谐可爱的画面，娇憨的少女与娇憨的猫。
　　“弄、弄、弄走它~~~~”可惜少女的惊恐尖叫打破了画面和谐，即使是超分贝的颤音也无损她嗓音的动人。秦授及时捕捉到英雄救美的机会，扬手挥出一道动感光波，“哔哔哔”[1]向那吊睛白额虎斑猫劈去，“孽畜！还不降服？”[2]
　　华丽的动感光波才在半空就遭遇了拦截，莫童也没做什么，只是出于动物保护者立场，飞了一块镜子过去。光束打在镜子上，×2倍强度反弹，秦授狼狈格挡，光波击中天花板上的消防喷淋。蓬一声爆响，水花喷溅，仿佛喷泉兜头洒下。
　　莫童傻眼了，天要“下雨”、娘要嫁人，再强的念力也不能控制，难道果真是害人不成反害己？她不过是想看看小美女出糗，这么一点恶趣味也会招致报应么？
　　一切只在电光火石的刹那间发生，莫童只来得及飞起一张报纸遮在头顶，水花已喷到脸上。
　　伞，一把大伞，一把光幕形成的大伞撑开在她头顶。
　　水花激洒在光幕上，映出七色虹影，伞下伫立着英俊的男人，单手撑开一方晴朗的天空……浪漫得好像韩剧一样。莫童在刹那间陷入痴茫，随即听见英俊的男主角开口说，“你睫毛膏被打湿了，应该用兰蔻防水型。”
　　莫童跌回现实。
　　来不及擦去弄污的睫毛膏，眼前奇异的一幕令莫童瞪大双眼。
　　秦授却仍傻乎乎撑着光幕伞，没发觉“雨”已经停了。此刻他想到一个很重要的问题——为什么自己放弃了雨中救美的大好机会，却把伞撑在了这个恶女人头上？难道自己真的很缺乏浪漫天赋？
　　“她……”莫童艰难开口，唤回了秦授的神魂，待他回头看去，眼睛立刻瞪得比莫童更大。
　　只见喷淋头喷出的水，都乖乖汇集成一道水流，在空中蜿蜒成一道小溪，向那美少女掌心流去，形成一个旋转的水球，正在不断增大。
　　“元素召唤者！”秦授和莫童脸色骤变，不敢相信眼前这小女孩竟是一个元素召唤者。
　　“救命，它快爆了！”美少女带着哭腔求救，“我撑不住它了！”
　　旺财蹲在她脚下，好奇地歪头看，几次蹦起来，企图挠破那水球。
　　“旺财，闪一边去！”秦授急吼。
　　大水球急速流动，少女脸色渐渐发白，体能已达到透支边缘。强大的水压一旦爆炸开来，只怕西面墙壁都会被冲毁。莫童探头往窗外一看，楼下正是一片绿草茵茵的市政绿化带，而周围却是繁华商业街，往来人潮如织。
　　“能不能控制住它的半径？”莫童回头问，美少女咬唇点头，“我尽量……”
　　“来吧！”莫童闪到秦授身后，窗户随她意念驱策而敞开，巨大水球化作晶莹水柱，呼啸扑出窗外……那天早上，市中心的路人都目睹了一场离奇的小范围降雨，瓢泼大雨独独洒落在街心绿化带，周边却一滴不落，令众人叹为观止。这场奇雨只维持了两分钟，那些试图用手机拍下奇观的人，却都发现半空被一团雨云遮挡得严严实实。
　　两分钟后，大楼管理处关闭了这个消防喷淋开关，立即派人上来维修。秦授操纵光线折射水汽反射出的雨云消失在空中，却被他随手挑了一小团在指尖，笑嘻嘻递到美少女面前，“好大一朵棉花糖！”[3]
　　少女惊魂未定，扑闪着亮晶晶的大眼，迟疑问，“莫小姐？秦先生？”
　　二人高度默契地微笑，“欢迎加入时空局第十六部。”
　　旺财不失时机地爬出来，“咪呜”一声表示欢迎。
　　美少女终于体力透支，扑通跌坐在地上，弱弱地说，“谢谢……我是杨绵，请多，多指教。”
　　莫童终于明白M夫人为什么将这个新人派来她的部门。
　　一个元素召唤者是多么危险的存在，没有人比M夫人更清楚。
　　这种异能虽然不在被封禁之列，但仍属于攻击性极强的高危能类，且出现几率极低。但要对水、火、风、土四大元素操控自如，必须具有五级以上异能。低于五级，则基本可以视为随时处于失控状态的乌龙破坏王。

　　尽管杨绵小姐及时控制住了水灾肆虐，但仍在办公室里引发了一场小规模降雨。
　　新人入职的第一件工作，便是打扫一片狼藉的办公室。
　　身为入职引导人的秦授，很快乐的担负起和美女一起劳作的任务，莫童负责整理晾干被打湿的文件，旺财则死死咬住杨绵手中拖把，随她满地划圈。天生怕猫的杨绵不得不左躲右闪，躲避旺财冷不丁挠上来的爪子。
　　面对这混乱的一幕，莫童除了摇头，还是只能摇头。
　　桌上能够被打湿的文件倒是不多，主要损失是她的时尚杂志和秦授的《阁楼》、《PLAY BOY》……莫童将这些宝贝一本本摊开晾干，却发现今早刚送来的报纸也被淋湿透了。扔进垃圾筐之前，莫童习惯性瞟了一眼头版新闻标题。
　　秦授正巧回头，想叫她递张纸巾擦手，却见她定定盯着手中湿透的报纸，脸色阵阵青白。
　　即使失恋的时候也不曾见她流露这样的表情，秦授心里一紧，丢了抹布光速冲到她身边，定睛往报纸上一看——《汉代男尸出土千年玉容不腐》
　　粗黑体标题下面一张压题大图片，画面清晰，角度完美地再现了一代穿越男主尉迟攻的遗容。
　　莫童手腕一抖，报纸飘落地上。
　　秦授觉得气温骤然降低，背后仿佛刮起了萧萧寒风，仿佛有落叶飞舞于肃杀深秋。
　　只是三天的延迟，却足以令精确的历史轨迹发生微妙、诡异、极具报复性的扭曲。
　　出来混，总是要还的[4]……穿越并不是不要本钱的买卖。

　　有奖问答：

　　[1]－[4]的出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