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第五章 预见，遇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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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下车就看见不远处开得密密的凤凰花，连结成长长的花海。我摘了墨镜，眯着眼睛看花。火红的颜色里点缀着些许新绿，远远望去是脆生生的可爱，可爱过后，又显出妩媚妖娆的异域风情来，而后便是簌簌随风落的飘远遐思。就像香水有前调中调基调一样，红艳的色彩在光晕里流转，带给我心灵的惊艳和震撼，不是一刻，而是永恒。
我轻易地进了入口，并没有遭到盘问或阻拦。值班室有人，但只看了我一眼，什么也没有说。
在一棵凤凰花树旁坐下，打算再画一树凤凰花。我没有带颜料，只带了铅笔，墨镜重新戴起来，看一切都黯淡无光，失了颜色，正如我的心情。不过也没什么关系，画的不就是心情吗。这应该是妈妈教给我的了。
其实戴墨镜也有好处，挡住了阳光，可以看得更清楚一点，而色彩的单调，有时会让一切变得简单纯粹。
就这样简简单单画起来，正画到兴头上，身后传来的一个男音把我吓了一跳。我转过头去，看见一个带着三分桀骜的男子，背上背了一个吉他。见我转头，他向我笑笑，竟是有些腼腆的样子。我也弯了弯嘴角，但因为我戴了墨镜，所以他并没有看清我的眼神。
见我又转回头去继续画画，他将背上的吉他卸下来，放在旁边，然后蹲下来接着看我画。我没有再理他。
铅笔在纸上“沙沙”地磨着，已经短了好大一截，我的画也接近尾声。他就这么默默地在旁边看着我画，见我快收笔时才说，“你画得真好。”我并没有觉得这是一句夸赞我的话，可能只是出于礼貌。“谢谢。”我说。
他一笑，从旁边拿起了他的吉他，打开来，“有没有心情听我弹点东西？”我一惊，“心情”，难道我的心情被他看破了？不过想来也是，画一树没有色泽的凤凰花，戴宽宽的墨镜，一定是为了藏起些什么吧。我理了理自己的情绪，说道，“好啊，你弹。”他笑着看我，然后音乐响起。他弹的曲子很好听，那是一首快乐的乐曲，他告诉我说，那是他自己写的。
那他应该也是快乐的吧。
一曲毕，我拍了拍巴掌，对他说道，“你弹得很好听。”然后看了看手表，背了画板就要起身，“快到中午了，我要回去……”突然的晕眩让我有些措手不及，我抚着脑袋闭了眼睛有些站不稳，幸而身旁的人将我扶住。
“你怎么了？”是关切的语调。
“早餐没有吃，现在身体来抗议了。”我笑着要推开他的手，可还有些站不稳，“谢谢。”
他未松开，依然扶着我，又顺出一只手，从口袋里掏出一卷糖来，“美术和音乐其实差不多，灵感一来挡也挡不住，开始了就是几个小时，常常忘记吃饭的。”他一边说着一边单手给我剥了一颗糖。我一愣，脸就要红起来，好在戴了墨镜，他看不清我太多的表情。就这么笨拙地从他手中接过了糖。
吃了糖休息了五分钟，低血糖有所缓解。我见他又在吉他包里掏出一块黑巧克力，问我说，“要不要再吃点这个？”我一瞧，摇摇头说“不用”。他又伸了伸胳膊，想要递给我，眼睛里流露出很真诚的神情，希望我接过去。我依旧摇头，笑着说，“真的不用了，这个太苦。”他颇尴尬地收回了手，我能很明显的看到他的手在空中停顿的秒数，以及收回手后脸上的沮丧神色。我不应该拒绝他的，可是我还是拒绝了，不是吗？
还记得小时候偷吃伯伯的黑巧克力，苦得我连灌了好几杯水，从此对它敬而远之，将其列为只有伯伯爱吃的东西。还有就是黑咖啡，这种香死人不偿命的东西，闻闻就够了，让我喝那肯定是要逃走的。比起这些，我还是喜欢吃甜的，温润的，清淡的东西，不喜欢刺激。
兀自出神，感觉有人推了推我，“喂，你又要晕了吗？”是他。
我回过神来，摇了摇手，“没有没有，哪有这么脆弱。”说着重新拾起刚才画画的笔，在那张画的空白处写了一个花体的“M”，并署上日期，从画板上拿下来递给他，“送给你，谢谢你请我吃糖。”他的眼里显出惊讶和欣喜的神色，认真地接过画，展开，“其实只是一块糖而已，你没必要……M，是你的名字吗？”他看看我，然后说，“你好，我叫谌宗。”
我抬头看了看他，从他手上拿过我的画，摊开，在“M”的旁边加了一个“茗”字，“叫我阿茗好了。”复又将画递给他，他接过。我又看了看时间，真的不早了，再不回去张妈该来找我了。见我看时间，他也看了看手表，“不早了，我也该回去了。阿茗，谢谢你的画。”他摇了摇手中的画，然后将他的吉他放好背起。
我点点头，“不客气，也谢谢你好听的歌。谌宗，那么我们下次再见吧。”我拿起我的画板，微笑着挥手与他道别。他走了几步，回过头来看我，再次挥了挥手中拿着的画。
我目送他远去，直到他绕过远处的一棵树，消失于我的视线。
我摘了墨镜，光线一下子亮了起来。正是傍晚时分，天边的火烧云映着近处的凤凰花，胶着成一个明晃晃的世界。那种绚烂与耀眼，像火焰一样热烈，是无法停滞的爱与力量。这大概就是妈妈心心念念的光影吧。我不禁落下泪来，但凡进入其中或是在这个世界周围徘徊的人，最后的结局真的只有一个吗？
我怅怅。
我没想过会这么快就见到他。谌宗，是他吗？应该是吧。该来的总会来，不容我多做准备，也许，不准备反而更好呢。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吧，就像刚才的那张画，十分钟的速写被我硬生生画了一个多小时……
在树下坐了一会儿，终于还是收起情绪，给张妈打电话，说我在凤凰假日，让张叔开车来接我。在我啃完一块面包，打算啃第二块时，张叔的车停在了不远处的小道上。我正惊讶于他的速度怎么会这么快，张叔已经从车里出来，朝我这边走来。
“大小姐，您怎么跑这么远来画画儿？”他见我手中的面包，吃了一惊，“那谁说，您早上出来的时候拿了两片面包，您不会一天都没吃东西吧？”
我没答话，倒是看着他拿起我搁在一边的画板和袋子的样子，不禁笑出声来，“张叔，画板太长了，你横过来好拿。”他听从地将画板横过来拿，无奈动作幅度太大，装着水杯的袋子在他腿上撞了一下。
他颇尴尬地对我笑笑，快步走到车边帮我开了门。我坐进去，对他说，“张叔，东西都给我吧。”他犹豫了一下，将画板袋子之类一股脑儿递给了我。我将它们收好放在旁边。在车子发动的声音里，张叔问我是否需要在外面吃饭，毕竟回去还有很大一段路。他怕我饿着。我笑着说不用，“还是回去吃的好，晚上想吃张妈煮的菜，以前就觉得，张妈煮的菜最好吃。”他听我夸张妈，有些不好意思，于是转移话题又问我道，“大小姐，你怎么跑这么远来画画儿？”我不想做过多的解释，只是说，“我听说这里的凤凰花不错，所以来看看。”“凤凰花？”张叔不能理解的惊讶语气，“大小姐，你要画凤凰花家门口不就有吗，干什么跑这么老远来画？我从下午就被我家那谁催着出来找你，一直在外面转悠……”他可能忽然意识到自己的话语里带着责怪的语气，心里懊悔，于是语气转了个弯儿，“傍晚我刚巧转悠到这块儿，电话就打来了，大小姐，您运气蛮好的。”他笑着调转车内的气氛。
车子刚好开到门口，又是那开得茂盛的花丛。我戴着墨镜，又隔着车窗玻璃，其实并不能看清车外的色彩，不过我还是对张叔说，“张叔你看，外面的凤凰花开得多好呀。”张叔可能因为刚才说的话，不好再扫我的兴，他透过车子的挡风玻璃，看了一眼窗外的火红，说道，“是开得蛮灿烂的。凤凰假日的凤凰花要是开得不好，怎么能叫‘凤凰’假日山庄呢。我刚才开车进去的时候，还看见山庄的那块名牌上面刻了两朵凤凰花呢。”“哦，是吗？”我并不在意地问着。“是呀。”从后视镜里，我看见张叔笑着点点头。
我眯了一会儿，张叔没有再说话。我靠在座椅上，头昏沉沉的，一天没有好好吃饭就是这个死样子。这个叫做自作孽，不可活，呵呵。
到了之后看到张妈已经将晚饭弄得差不多了。我上楼去洗了一个脸，照镜子时发现眼睛没有早上起来时那么肿了，还好还好。这样下去就不会被张妈发现，不然她啰嗦起来我可招架不住。
刚要下楼，手机响起来，不看也知道是谁打来的。
“回来了吗？”“嗯。”
“这一天都去哪儿了，打你手机又关机。”
“我去哪里都要向你报告吗？”我的语气并不友善。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下。
我微微叹了一口气，有些不忍又有些怅然，心里想想这又是何必呢，于是说道，“伯伯，我今天去了‘凤凰假日’画凤凰花，那儿的花开得不错。”
“‘凤凰假日’？”我听他的声音里有些诧异，心里慌张起来，莫非他知道了？
“是，是呀，一个别墅区。”我磕磕巴巴地说。
“你知道啦？”伯伯又问。
我从慌张变成了害怕，看来还是瞒不了他，对呀，怎么可能瞒得过他呢，我的自认为聪明的小动作，在他眼里还不是跟玩一样。心里是这么想着的，可是嘴上还是狡辩道，“知，知道什么呀？我不知道！”
伯伯笑出来，“什么知道不知道的，我是说你知不知道，我是‘凤凰假日’的开发商之一，当时房子造好了，就留了一栋给你。”
“是这样啊。”我松了一口气，他没发现就好。
他忽又喃喃，“其实那里的花都是为你母亲种的，她喜欢凤凰花。”
我母亲？我母亲她真的是喜欢凤凰花的吗？我也被沾染上了一些悲伤。
不过听着伯伯的话语，我不禁心疼起他来。一个人悲伤的时候，总要有另一个人用快乐去感染他。不然两个人都陷入悲伤，快乐又要从何而来呢？
我转移了话题。
“‘凤凰假日’的名字是你起的吧？”“是的。”
“真俗，俗不可耐！”我故作鄙视地说道。
“啊，什么？哦。”他好像刚从神游中回过来。然后我们都沉默了几秒。
“哦，对了。眼睛怎么样了，昨天哭了那么久，今天肯定肿了。我弄了些眼部护理产品，估计今天晚上就能送到你那儿。”他很认真地说着。
“那好啊。”我开心地说。我不想再在昨天的事情上较劲了，真的太累了。他待我那么好，一直关心着我，我还有什么不满足。
“吃饭了吗？”伯伯问道。
“刚要去吃，你就打电话过来。现在还饿着呢。”我嗔怪他。
“那你快去吃吧。我挂了。”“嗯，伯伯再见。”
我缓缓地挂了电话。是呀，我是没有什么不满足，要说有，就是妄想着和李言章在一起，能够陪伴着他就行，默默看着也是好的。那天在他的卧室，无意翻看了他的笔记本，谌沪生的名字赫然在列。我知道，那是一本装载着伯伯秘密的笔记本，一般都是放在保险箱里的。名字下面是被钢笔划过的重重的下划线，谌沪生，这个名字在这么重要的本子里出现，意味着与伯伯有着重要的联系。是商场上的联系吗，还是其他？
我不知晓。
我只知道，如果真的爱一个人，应该为他分忧的，就像我在父母坟前说的那样。爱他，应该以同样的高度和他站在一起，不是吗。或许，他会因此而爱上我呢。这是我心中存留的小小的侥幸。
我忽而笑自己的痴情，以后迟早是个商人呀，就当练练手好了，这么痴情做什么呢。
打开门，楼下一片璀璨。我缓缓走下楼去。
谌沪生，他是谌宗的父亲。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第五章 预见，遇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