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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第 2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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调离教坊已半月有余,阿欢都不曾见过颜寻,藏书阁在皇宫东首,而教坊在西首,要是没有什么事宜的话,想是怎么也是碰不到的。阿欢常常会想起他说过的话,一网之鱼,既无法相互利用,或许只能相濡以沫了,可是,那人的心思自己无法猜透,只是她会偶尔闪过那么个念头,他并不是极恶之徒,或许,自己才是他前进路上的绊脚石……
藏书阁甚是雅致,周围树木葱茏,花草掩映,琉璃的屋瓦偶尔会有几只野雉驻足休息,三层高的楼台可以眺望大片皇宫景致,外面是宏伟壮阔,里面却是一派恬淡清幽。阿欢才发现,自己与书是多久没打交道了,与它们交游都是有些生疏了。不过,能在这里做事倒是应了她心头深处的那个声音,书总是一言不发,只讲自己最本真的话不是?不过,自己并不是宫中贵人,也只能偶尔私下翻阅罢了。尚书局的王安大人是这里的首阁,阿欢虽然不曾见过其人,但是听婢子说,他虽是长了副倜傥精致的脸孔,却甚是严苛,不苟言笑,宫中的婢子倒是将她作为向往只之人的,无不倾心。
正午太阳当空,已经是三月初了,天气倒也不甚温和,一股子清风拂面,倒是像酿花新酒一般,裹了淡淡的花香,沁人心脾。阿欢扛着一把鸡毛掸子,将身上的裹灰布扯下,拍了拍袖口的灰尘,光是打扫完一层楼,就已经灰头土脸的了,若是一下子干完了,想来落到煤灰坑里都没人会发现的了。阿欢轻轻吐了口气,打了盆水,掬一把将脸洗净了。这藏书阁的西侧有一片花圃,种了些君子兰和雏菊,阿欢将水缓缓倒进了松软的土里,浇灌这些长在深宫大院的植物,闲暇十分与它们作伴,倒也不觉凄凉。“吱呀~~”,藏书阁的门被打开了,一个身着藏青色官服的青年男子走了进去,身后跟了一名太监。阿欢拾起放在一边的木盆,刚才本想出来拜见的,可那两人只匆忙地进去了。经过大门口,里面竟是一片寂静,阿欢登时满脑子奇怪,自己疑神疑鬼的性子亦犯了,双腿已经不受控制地来到了窗边,胸口扑通扑通跳个不停,她将耳朵贴在窗子上,细细听来,里面还是有动静的,唉,觉得自己是想多了,阿欢舒了口气,刚想转身离开,突然一个字眼落进了耳朵,“……刺杀……”,阿欢浑身一怔,随即明百自己必须离开了,这可是……但她还是胶住了步子,屏气细听……
“这样一来,这个皇宫是更不见安宁了,”“……如今刘怀卿那边恐怕已经是火烧眉毛了,今日上朝时摄政王薛城容竟然与圣上这般讲话,朝上的重臣元老亦对此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连身为宰相的洪玉都……”“事到如今,这皇城的倒戈恐怕是一重接过一重,改朝换代恐怕时日不多了,你我若在此事投靠那人,想来是惟一的活命法子了……”……阿欢倒也是早有料想,看来那次刺杀果然不简单,如今宫中已兵分两派,这些无权无势的文官必然会临阵倒戈的,这也不奇怪,只是,刘怀卿竟是皇帝一边的,如果这次的政治反动胜利的话,那他作为皇帝身边的一把手,必然是会遭遇斩草除根的命运的……阿欢胸口冒出了阵阵寒意,自己内心是不希望他出事的,不过这岂是自己能决定的,再者,这盘赌局的结果还是未知数罢了,兵贵神速,便要看谁先把持了这打头仗的时机了……阿欢将自己隐在阴影处,待那两人走后才出来。“阿欢,你可看到王安大人了?”身后传来一声轻柔的呼唤声,回头,是与自己一道打扫藏书阁的落霞,她一脸期待地看着阿欢,“嗯?王安大人?”“对啊!听御花园的彩云姐说他来我们这儿了,我刚刚赶回来,你可碰着他了?”阿欢这算是明白了,这丫头是倾慕那王安吧,一想,刚刚走的那个青衣青年,倒是玉树凌风,几度潇洒,莫非是王安?阿欢调笑道:“他这回可是回去了,要不我赶紧去叫住他,说落霞有要事与他商量?”说完,那丫头狠狠将她捏了一把,满脸竟是烧红了一般,埋首嘟囔了一句,走时还不忘朝那路口望了望。
日头西沉,整个藏书阁沐浴在一片朦胧的光晕之中,这里安静得很,几乎无人走动,难得会有几个太监宫娥奉命来取几本书,一天守时差不多到了点,阿欢将手头的书牌收拾了,锁上了阁门,悄悄没入了黄昏的曳地轻纱之中。现在要去求证一件事,也是将来必须面对的事,阿欢拢了拢衣襟,双手有些湿漉漉的,或许是害怕,害怕这个漩涡是不是已将自己卷了进去,而那个人又能不能成为自己的救命稻草,自己即使没赢赌局,也不是最后的输家,这些都会像黎明前的黑暗,总会有消散的时间……
明明是循着当初去藏书阁的路,可这偌大的皇宫就是与自己过不去,愣是两盏茶的功夫过去了,自己还是没到教坊,顿时泄了气,自己的路还是分外艰涩的啊……“呜~~呜~~~~”,耳边传来幽幽婉转的竹萧声,抬首,已经皓月当空了,夜幕低垂,不远处泛着点点银色的光斑,阿欢提起裙裾便往那个方向走,对,教坊背后是有一片湖的,如果缘着湖畔走的话,不就可以到了吗,阿欢一下子有了精神。啸声从教坊传来,低鸣声不绝于耳,似在指引着她一般,细细听来,真如置身于彩云出岫于落霞之滨的光景,倒是不觉凄凉。啸声止住的那一刻,阿欢已然看到了灯火辉煌的教坊乐楼,火红的纱缦包裹着橘色的暖熏穿透了浓密的漆色之夜,投落了几片光斑在四围的草丛里。
太后在刺杀事件后便派了侍卫在此监守,如果想正大光明地进是不可能的了,不过,阿欢是渔家女子,独独就会潜水这招。在教坊时,阿欢常常会在院里的一个池塘里洗墨宝,那池塘里的水十分活络,咕咕地冒水花,打渔的经验告诉她,若没有个一米开外的通水口,水是不会这么鲜活的,而且按方位看,教坊外的大湖与之只有一墙之隔,地上没法走,水里可是有法子的……阿欢深深吸了口气,凑近了水面观察水势,果不其然,靠近墙根的湖水咕咕咚咚地泛着水花,阿欢搓了搓身体,还好三春不晚,夜寒渐逝,她脱了鞋袜拿在手里,深吸一口气,一头扎进了水里,果然,这水甚是温和。阿欢周身感受着流动的水势,潜了约两米,水势大的几乎将她冲走,还好她懂得一些逆水漂流之术,水底很黑,她只能凭着自己的感觉前行,胸口已经有些闷了,得赶紧出去,这水渠好像是弯了一弯,所以走了两倍的路程才冒出水面,水面上十分安静,塘边的垂柳时不时地划过水面,弄些响动,院子四围的廊子里还亮着几只灯笼,阿欢凫水至岸边,确认没有人后爬上了岸,穿上了湿漉漉的鞋子后,才顿觉一阵寒冷,浑身湿的不行,不过能潜进来,这代价是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