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江鱼之陌上寻欢》落玉轻盈

21、第二十一章

　　阿欢轻移脚步，四下静的寂寥，恍若置身当初的落玉阁凄冷静谧的重重大院一般，自己也是大气也不敢出，只是略微瑟缩着肩膀快步走向那个灯月交辉之所……大门敞开着，里面灯光敞亮，却不见半个人影，火红的垂纱凌风而起，像是蝶翼初展，不见半分低调，燃烧了夜色的鬼魅。三层楼高的楼阁空阔如苍穹，巨大的琉璃屋顶漏着点点星光，从正中央昂首眺望，星辰流光净收眼底，阿欢深深吸了口气，自己曾在白天进来这里，只觉回声荡耳，是个奏乐的好场所，只是这夜的玄机竟在这里展现倒是不可思议了……
　　阿欢将淌水的长发捋了一把，又是一股子激灵，还是快些找到颜寻才是……啸声又呜呜地响起，如流水缠绵岸草般悦耳，阿欢寻着啸声，走上了缘壁而建的檀木楼梯，发出轻微的响动。啸声越来越近，阿欢已经心如鼓擂了，这次来找他是为了证实他是否是反动派，怎么想也像是兴师问罪，况且，这全是为了自己的性命，自己还是要做好惹来杀身之祸的准备，这人暂且是不可靠的……
　　丝丝缕缕的夜风伴着啸声百转千回，飘至阿欢足边，稍作逗留又席卷而去，那人瘦削的背影填了镂花窗框的一隅，正好挡了照着阿欢的月光，在她身上投落了一片深蓝影子，那人火红的衣袍掩了房间的清冷，向四周泼洒着孤傲的欢腾。风掀起了一股淡淡的幽香，在屋子各处窜动着，阿欢轻轻唤了声：“公子。”那人丝毫无反应，仍是静静地朝着窗外，她心里暗暗鄙夷了一番，这人忽冷忽热的癫狂性子又犯了不成？她走到他背后，又大声唤了一遍，那人仍是未动分毫，阿欢有些懵了，心里有种隐隐的艰涩之感，她抬手轻轻扳过他的身子，颜寻猛地一颤，回头，悲伤的眼睛倒映了月辉，眼底幽幽的莲花竟然如睡去一般，没有往日的摄人魂魄了，一抹淡淡的笑挂在唇边，苍白的容颜一般清秀，柳枝的气息馥郁芬芳，他微微张了张嘴，未吐露半字又缓缓阖上了。
　　阿欢惊觉有什么不一样了，难道……颜寻淡淡一笑，惹得几许乌云影遁消散，唯余淡淡清冷的月辉洒下，他轻轻拉过阿欢的手，来到书案边，执笔落下，几行飘渺的字几乎让阿欢怔忪得无法思考，“阿欢，我不诺你一世平安，只愿用我的盲耳断音换你经年喜乐无忧。”……写罢，一滴浓稠的墨汁滴落薄薄的宣纸上，悄然晕开，就如阿欢此时纷乱的心绪一般，越漫越远长。
　　开口，却不知以哪种语气，“…你……到底发生了什么……”一阵沉默之后，对着那人迷茫的大眼，阿欢突然想到他已经听不见了，是啊……她提起笔，在纸上缓缓写下，颜寻在一边静静地看着，像是研究乐谱一般专注，看完她写的颤巍巍的字，惊觉她竟然浑身湿透，无怪乎适才牵起她的手时只觉一阵冰凉。颜寻转身走向了里间，一阵翻箱倒柜之后，手里端了一件湖蓝绢袍。阿欢低头看了看自己湿漉漉的身子，估计脸妆发鬓皆已凌乱不堪了，倏地一阵不自在。颜寻将袍子轻轻放于案上，执笔写道：“你浑身都湿了，且将我的衣裳换着吧。”写罢将纸放在阿欢面前，抬首专注地看着她的反应。阿欢一怔，倒不是什么害臊之类的，只是，想来自己的胆子大，不明不白地出现在这儿倒也不甚奇怪，奇怪的是，面前的男人却极其平静，还帮自己拿干衣物，他是故作声势，还是真的已经看透了一切，都不在乎了……
　　阿欢拿了衣裳走到了里间，屋子里燃着熏香暖炉，暖烘烘的，春寒亦是可以隔在门外了，轻轻合上雕花木门，火红的流苏从两边轻垂而下，飘落在地毯上，一张硕大的土木色屏风临门而立，上面绘着水墨山水，悠远深邃，阿欢循着红莲绣成堆的地毯，看到那张简单的檀木方床，整齐地安放着枕子褥子，却少了些人气，想必颜寻是吃了不少苦的。只淡淡想着，自己已经请不自禁地走到了床边，利落地脱下湿答答的衣服，换上那件湖蓝的袍子，袍子略大了些，倒也不是长得曳地三尺，颜寻是很纤细的，但毕竟是男人的尺寸，还是像床单一般挂在身上，倒是将她不甚娇小的身子掩了半分。
　　阿欢伸手将床单微微抚平，还是落了几滴水在上面，罢了，过不了多久也会干的，就像与那人之间，尽管千头万绪的思绪缠绕，终究是有一刀了了之时的……玲珑枕头十分朴素，不像那人的性子，阿欢轻轻吐了口气，刚要起身，一件物什倒是进了她的眼底，怎么也没法忽略，那是一只透明的珠子，婴儿巴掌大小，阿欢越看越觉着眼熟，稍作细想，这珠子倒是与当初颜寻给自己看的连心蛊甚是相像……，顿时，一股冰凉的寒意从脚底涔涔上涌，记得没错的话，这珠子是混体通红的，……阿欢不愿多想，不论是不是，他的东西来头是不会小的，只当做没见着罢……
　　阿欢回身将它放回枕头底下，缓缓舒了口气，就像是扔了毒药一般，旋身刚要站起，鼻子撞上了一片火红，一时异香盈鼻窜耳，周身洋溢着说不出的暧昧感觉。抬首，颜寻一脸浅笑地望着自己，眼底的莲花开得艳丽，几乎要吐蕊喷香，哪里还有柳枝性情娟秀的脸呐，浑是一只夜色里肆意奔走的精灵。他张嘴说着什么，空空无任何声音，一双眼睛胶在阿欢身上，偶尔眨下扑闪的长睫，一脸媚色无遗。
　　阿欢也是个世俗女子，并非什么出尘仙谪，遇到这副景象，尴尬是远远压过镇定的了，顿时都不知道手脚该如何动作了，只僵坐在床沿，低头酝酿着最易脱身的话语了。那人倒是沉静地看着自己，偶尔张合双唇，阿欢也是看不懂他说了什么的，只讪讪道：“多谢……”还想要说些什么，见着那人苍白的容颜，最终还是没吐露半字。
　　周围只听见夜里的风鸣低喘，阿欢整了整自己烦乱的心绪，缓缓站起，双腿有些麻木了，跨出第一步竟是一个趔趄，双手习惯性地死命揪住了身边的东西，一束红纱飘落，抬眼，是他倾国倾城的容颜，迷离又悲伤的眸子将自己的魂魄深深锁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