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月初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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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三更。到将近四更的时候。
云娘将手中的书卷仍回到桌上那一摞厚厚的书卷纸张中，打了一个呵欠，觉得有些累了。
桌上是泉州这些年的公文卷宗，她从府邸书房找来，看了半宿。
真累人，她伸展四肢，转到书房后面的房间里去了。
四更时。
“云娘！云娘！”阿木从马上跳下来，欲冲进泉州府邸。
有两个卫兵拦住他：“云娘在休息……”
“我有急事！”阿木急得直往里冲。
“阿木……”那两人有点无奈。
“妈的！老子有急事！”阿木冲两人吼起来，“仗还没打完！你俩少给老子摆一副衙门走狗样！”
那两个卫兵有点讪讪。放了阿木进去。
“云娘！”阿木一把推开书房的门，直冲进里间。
一进到屏风背后，突然一片寂静。阿木顿时哑了，在门口僵直地背过身，像被人点了穴一样。
“云娘……我……不是……”他的声音细若蚊蝇。
“出去！”云娘面不改色，冷冷地吐出两个字。她的身子浸在木桶里，头发还在湿答答地滴水。
五更时。
四品以上的将领都已赶来齐聚大堂。
大堂上，云娘裹着一件白色的长袍，披散着发，手握着剑坐在正中。
阿木立在她身旁。
“泉州知府兄弟二人被人劫走，恐事情有变，即刻集结军队，攻往昭歌！”
“是！”
一群人正色匆匆离去。
六更时。
阿尘赶到，跌进泉州府里。
他一见到云娘，立刻拄剑跪地，自责不已。
眉目刚毅的男子，逆着光，单膝跪地，拄着剑的手微微有些不稳。
“阿尘有罪，令犯人逃走，甘愿受罚。”
心里一叹。云娘沉默地看他，半响才说：“阿木，去取些药来。”
她向阿尘伸出只手，沉声道：“过来。”
阿尘依言走近。
右臂上突然一紧，痛得他皱了皱眉。抬眼看去，云娘的五根冰凉的手指抓住他，撕开他的袖口，替他细细检查伤口。阿尘的身上有好几处刀伤，额际有一大片淤血。但伤的最重的是他这条右臂，刀口足有四、五寸。
阿木将取来的药和纱布放到云娘的手中。女子灵活的手指在阿尘的伤口处清理，上药、包扎，三个人都一言不发。只有云娘袖口绘的鹰翅随着她手动而上下翻飞。
“哥，怎么回事？昨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阿木沉不住气，发声道。
“我出来找你，撞上劫狱的人，敌不过，被打晕了。”阿尘简单地回答。
云娘将阿尘右臂上的伤包扎好，转过头看向阿木：“昨晚你不在？”
“呃……”阿木有些不好意思地搔搔头，“不是有那么多人在外面守着嘛。再说还有我哥呢……我就找个地方睡觉去了……”
云娘沉默着看着眼前的两兄弟，良久没有说话。
阿木从来没见过云娘这样冷的神色，有些慌。他看了看面无表情垂首而立的哥哥，小心地出声：“云娘……”
云娘听到他唤，仿佛安慰似得笑了笑。终于开口：“阿尘。”
“末将在！”阿尘退到台阶下听令。
“带上昨晚守院的士兵，你打前锋。”云娘的声音不含一丝感情。
“是。”阿尘领命。
先锋，既是立头功的位置，也是最危险的位置。极有可能，就是军饵，就是炮灰。
阿木正要开口。又听云娘说：“阿木也去。”阿木有些怔，心里突然一凉，却也和阿尘一同领命而去。
未及晌午，那些还沉溺在温柔乡中的士兵们便一个个被自己的上司毫不留情地从青楼里拎出来了。
泉州衙门前尽是士兵吵吵嚷嚷一片。
“不是说呆五天嘛？这一天还没到，搞什么？……”有人睡眼朦胧地抱怨。
“老子刚才还在床上，妈的，冲进来几个人，拎着老子就往外走。老子正想骂，结果睁眼一看，居然是赵将军……”有人还起劲得跟人讲自己的不满。
“李二那个王八蛋，被王副将拎出去，二话不说就来踹我的门，把老子也丢出去了。”
“见鬼了我！昨晚我还抱着花魁娘子，今儿早上却发现我抱着个男人！妈呀，一睁眼居然是谢都尉那张冷血脸，吓出老子一身冷汗！”
“哈哈哈哈哈……”
士兵们才不管那几个将军在队伍前面站得笔挺，一个个都在那里惋惜咒骂。
直到看到那个女子骑着马跃出泉州府门，拉着马立在军前，大家才渐渐熄了声。
岩叔仍是一副优哉游哉的样子，慢慢骑马踱到云娘身旁。但是没有再看见阿尘、阿木两兄弟。
而云娘也有些不同寻常。在将近晌午的烈日下，云娘一身刺着大鹏的白袍亮得耀眼，而她的神情分外冷峻。
“云娘，这是怎么回事？”有人直喊。大家一起出生入死四年多，在云娘面前倒也没有什么规矩。
云娘露出笑容。“知道大家没有尽兴，云娘我也没办法。谁叫那泉州知府逃了呢？若是让敌人调兵围了这泉州，咱们就是煮熟的鸭子——飞不了啦！”
大家一片哄笑。
云娘正色道：“阿尘已经领兵去打了头阵。我们只能快，不能慢！”
“准备！”各位将领挥剑上马。士兵们也提枪跨马，整装待发。
“出发！”赵将军一声长喝。在云娘的带领下，众人驾马奔出泉州城。
前方的战斗异常激烈。
这是攻打昭歌的第一道关卡。也是昭歌前布防最严密的关卡。双方都是，只能胜，不能败。
姚军臣在阿尘的带领下，领着亲兵，冲入敌群，奋力厮杀。
他驾着马，舞两把大锤，锤过之处，尽取人头。将对方毫不留情地砸下马去，十分勇猛，几成无人可挡之势。
“当！——”他的大锤砸在一柄枪上，对方主将提枪挡下他要砸的那名士兵，迎了上来。
两人顿时一枪两锤地斗了起来。
枪虽灵活，然而在姚军臣的双锤，快准狠，每每出锤重击，必是使上了十分力气。一锤锤出，任你千般招式也只能出招抵挡。对方用枪只能堪堪躲避，姚军臣越是驱马上前，招招夺命。
“嘶——”他抽了口气，一不留神被对方的枪挑破了肩头的袍衣，留下一道深深的血痕。姚军臣大怒，举锤冲对方迎头击下。。
“当！——”又是一声，对方用枪硬挡，竟是枪杆折成两段。那主将骇了一跳，连连后退。
姚军臣逼上前去，大锤正待劈下，“嗖——”，耳边传来风声，他身子往旁边一倒，一支箭从身后射入对方敌将的咽喉。
他回身一看，刚露出笑容，却忽然长大了嘴巴，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
有两只箭飞来，一只穿入他的胸口，一只将他的前额洞穿。
阿尘在马上收了弓，冷冷地看着两具尸体从马上掉落，在尘土中被践踏。
晚上清点伤亡人数时。
各位将军都向云娘汇报了各自军队的死伤。
轮到阿尘，还未等他开口，云娘忽然说：“怎么不见姚军臣？”
姚军臣也是将军，平时与阿尘一起统管一支部队，比阿尘略低一级。
“姚将军以身殉国。”阿尘答道。
周围的几位将军都忍不住叹息。姚军臣是大越军中期门军的统领，三品御卫，两只大锤使起来勇猛异常，实是一名悍将。如今却这样命丧沙场。
“姚将军也是大越的一名得力将领。”岩叔叹气，“阿尘，可有将他的遗体带回？”
“恕末将无能，沙场战乱，姚将军尸骨难全。”阿尘垂首而立。
这样一说，联想到自攻打凌国以来一个个为国捐躯的将士们，阿木也觉得心有戚戚然。
“都下去照看各队的伤员。”云娘挥手，顿了下，她才说：“阿尘留一下。”
阿尘站在原地。
隔着火光，两个人的脸明明灭灭。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月初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