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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 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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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上的生活大抵很枯燥,毕竟船就那么点大。
就算偶尔会发生些重大变故,不过大部分时间都是千篇一律。
自从那次就当事人来说完全不算摊牌但全船上下都心知肚明的午餐之后,士郎便遭到了吉尔伽美什的扣留,他本来的房间被当做了储物室,乱七八糟的工具塞了一堆。
彻底入冬之后,也给航行本身带来了诸多不便。
私下里想家的人越来越多,可是老大不发话他们也不好多说些什么。
士郎也不是一次听到过类似的交流,问了恩奇都对方也只是笑笑耸了耸肩,反正他身为外人当然也不好过多的追问。
不过回家啊……
卷着袖子将泡在水缸里的苹果捞了起来,手指浸入冰冷而刺骨的清水中。
从出来开始,已经快五个月了吧。
说实话在前些日子他还担心过,老爹万一以为自己被挟持什么的,会不会出现兵戎相见地尴尬局面。
后来想想,吉尔伽美什可不是别的什么人,就算爱丽有这样的念头,族中的其他人也不会允许那么草率的行为发生。
爱因兹贝伦的女王大人听起来很威风,但士郎是知道的,真正握有实权的依旧是爱丽的爷爷,尤布斯塔库哈依德·冯·爱因兹贝伦。
哪怕是王族,也会有许许多多不为人知的烦恼,很大程度上还不如寻常人家自由。
在此之前,吉尔伽美什并没有绑架的前科,至少可以肯定的是他不杀反抗之人。
自己是什么性格,家人当然会清楚。
不过士郎同样清楚,会担心也是理所当然,本来计划的出行就是自己任性的要求,偏偏还是让他们费心了,更何况……
“想什么呢。”吉尔伽美什握住士郎的手腕将他发呆时泡在水中的手提了起来,在看到士郎手指的关节处都冻到发青的时候,皱起眉头。
“啊?”回过神的士郎不解地看向不知何时出现的吉尔伽美什,而对方正找寻什么般四处张望一下,最后还是伸手扯起了士郎腰上的围裙将他湿漉漉的手擦干净,再用自己的掌心包裹住。
热量不断温暖着发僵的手指,士郎这才反应过来。
“脑袋冻住了吗?”吉尔伽美什不客气地抬手轻轻敲了敲士郎的脑门。
“……是有点。”一瞬间的犹豫,让士郎没有说出真正的想法,而是顺着吉尔伽美什的嘲笑接了下去。
“哦?那就去加件衣服。”说着,吉尔伽美什就作势想将士郎从厨台后面拉出来。
“不用,火点起来就好了。”士郎脚下踉跄了一下,连忙稳住前倾的身体,反握了下吉尔伽美什之后便将回温的手抽了出来。
制作料理时的士郎从来都应该是专心致志的,这样的反常可逃不过吉尔伽美什的眼睛。
用古怪的眼神从头到脚打量了下有意避开视线的少年,吉尔伽美什沉吟了一下倒也没有再说什么。
当然帐嘛,迟早要算的,只不过不是现在而已。
虽然士郎之前给人的印象是个对料理之外都毫无兴趣也不太在意的人,但事实上他的淡然仅仅是因为还没被戳到反应点而已。
至少吉尔伽美什已经知晓了,士郎对于直白的感情攻势很弱,随便一逗你就立刻脸红慌张起来,实在是可爱的不得了,非常能激发吉尔伽美什的恶趣味。
而这样的行为,落在旁观者眼中就是世俗所称的秀恩爱,于是一时间,船上卷起了思念老婆/女朋友/酒吧小妞/花街丽人的风潮。
无论是否成家,在这种除了男人只有男人的封闭空间,整天看闪光弹简直就是酷刑。
就算跟着蠢蠢欲动,船上脸最好看的那位可是比鬼神还要可怕,周围又全是和自己差不多的肌肉男,顿时兴致全无,连心情都忧郁了不少。
很显然,自从出航以来的第一次低迷期就这么悄然而至了。
吉尔伽美什可不是那种会体恤下属的优质领导,反正他足够乐呵,当然不会理会他们。
入夜。
士郎躺在床上,睁着眼睛毫无睡意。
转头看了看合眼安眠的吉尔伽美什,士郎思索了下还是决定起身蹑手蹑脚地下了穿。
将脚伸进鞋子中,正打算弯腰拉好鞋帮的士郎突然动作一顿。
他不想吵醒吉尔伽美什,相处了几个晚上之后他就知道对方对于响动很敏感。
试探的将脚底踩在地板上,一股寒意从脚心窜入身体,但士郎还是决定忍耐一下,赤足走出房间。
刚来到夹板,士郎就后悔了。
夜晚的海上可不是降温了一点点,连守夜的船员都裹上了毯子缩成一团靠在栅栏上睡着了。
要回去吗?
握紧双手,放在嘴边呼了口气,正打算转身的士郎被璀璨的星空吸引。
天就像是在脑袋上,伸手就能碰那般。
干净无瑕的夜空如墨,点点繁星宛如一粒粒姣好的珍珠,聚集成悬挂在天际的银河。
海面同样印射着如此宏伟壮丽的景象,更有来自深处的莹光铺洒在其中。
即使在海上生活了这么久,士郎还没有注意到大海是如此美丽。
“真神奇……”士郎小声地喃喃道。
“我也觉得。”吉尔伽美什凑到士郎耳边轻吐。
“呜!”吓了一跳的士郎条件反射地就要惊叫出声,嘴巴却被一只手捂了个严实。
“想要自杀的话,你选择的方式也太没效率了吧。”用身体将士郎压向边缘,吉尔伽美什的口气并不怎么好。
比起还是吵醒了吉尔伽美什这点,更让士郎为难的是男人明显在生气。
士郎示意地拍了拍吉尔伽美什的手背,堵住声音的障碍物便挪开了。
“我没有那个意思……”回过头,士郎看向吉尔伽美什。
“啊那真是我的误会呢。”吉尔伽美什很是棒读地冷笑了起来。
“抱歉,我没想到会这么冷。”的确是第一次在晚上出来的士郎,坦诚地表达着歉意。
“……有时候我真怀疑你到底有没有常识。”终于还是叹了口气,吉尔伽美什伸手将士郎搂进怀里。
“本来想回去的,但天空好美。”虽然这个解释听起来毫无逻辑,不过既然是士郎的话倒是不让人意外。
将下巴抵在士郎的头顶,吉尔伽美什抬头瞧了瞧。
“跟我来。”稍微让士郎暖和了一下的吉尔伽美什,说着抓起士郎的手。
虽然不明就里,不过士郎还是乖乖跟了上去,就看到吉尔伽美什径直都在打瞌睡的守夜人旁边,飞快地将毛毯强行扯了过来,熟睡的船员不满地磨了下牙却依旧没有醒来。
哎?哎!不要紧吧……
还没等士郎开始担心,吉尔伽美什就示意他从那边攀上去。
先行跳入跳进瞭望台的吉尔伽美什一反手拉了还吊在半空中的士郎一把,吉尔伽美什背靠着内壁坐了下来,让士郎坐在双腿之间,用毛毯将两人包裹了起来。
士郎屈膝靠在吉尔伽美什怀中,吉尔伽美什将手环在士郎的腰上。
这里可以算是赏景的头等座,不再感觉到寒冷的士郎再度仰起头,却怎么都无法平静下来。
“吉尔……”
“恩?”
“下个月,是我姐姐的生日。”自然而然地,士郎说起了本没有理由分享的话题。
“是嘛。”吉尔伽美什的表情凝重了起来,他大概已经知道士郎想要说的是什么了,但是他仍然没有打岔。
“我离家的时候,和她约好了,生日的时候会回去为她庆祝。”想起了伊莉雅,士郎的神色柔和了些许。
“从现在的位置达到爱因兹贝伦,需要一个半月呢。”恩奇都所在意的,同样也是吉尔伽美什所要了解的,这世界上没有密不透风的墙,就算是爱因兹贝伦有意隐瞒,这点情报还是不难得到。
本以为士郎是哪家的少爷,那样的话说不定事情还会比较简单。
“啊,那还真是遗憾,看来这次要失约了。”对于吉尔伽美什的知情,士郎不怎么意外。
对于爱因兹贝伦家族来说,自己的存在可以说毫无意义,哪怕是丢失也无所谓。
本来就是如此,只不过是卫宫切嗣的养子,连血缘关系都没有,说到底就是个外人而已。
爱因兹贝伦是不会轻易为了士郎出动一兵一卒的,更何况对象还是海上至今让人闻风丧胆的英雄王,如何怎么想都不划算。
终究是商人出身,骨子里的精打细算是不会随便就丢弃。
士郎从来都知道自己生活在什么样的地方,而他所能做的也只有视而不见的沉默。
无论如何,那里有切嗣,有爱丽,有伊莉雅,他们都是自己的家人,除非他们不再需要自己,不然士郎都会回到他们身边。
和伊莉雅的约定是真实的,在爱因兹贝伦的码头,自己登船之前。
就算再三叮嘱自己只不过是出趟远门而已,看起来稚嫩的少女还是倔强地坚持要来送他。
‘拉钩钩!士郎可要早点回来哦!’银白色的雪少女伸出小指,那是来自东方的仪式。
看来,一定会惹伊莉雅生气……士郎无奈地苦笑起来。
吉尔伽美什突然揉了揉士郎的脸颊,让苦涩化开。
“如果是普通船的话,我的金闪闪号可不需要那么久。”
“这艘船,是叫金闪闪号啊……”重点错的士郎吃了一惊,扑哧一声忍不住将脸埋向膝盖。
“怎么,你对我取的名字有什么意思吗?”吉尔伽美挑眉,将士郎挖了起来,就看到一张努力憋笑的脸。
“没、没有。”金闪闪号……噗——差点喷笑出声的士郎,整张脸都皱在了一起。
吉尔伽美什捏住士郎的下巴将他的脸扳向自己,直接低头堵住微颤不已的唇畔。
其实士郎也觉得,这样的生活挺好。
少了很多勾心斗角的隐忍,能够以轻松的心态随心所欲地做着想要做的事情,这本来是件很奢侈的事情。
船员们虽然性格出身都各不相同,但无论什么时候都是万众一心。
最好的军队大概就应该是这个样子吧,没想到却在海盗身上见到了。
当然,这艘船是特别的。
无论是对于其他人来说,还是对于士郎来说,都是如此。
啊啊,原来是这样啊,我对他……
向来后知后觉的士郎,不怎么意外自己倒现在才意识到这件事。
“明日一早就返航吧。”话是这么说,吉尔伽美什却不由地收拢了手臂。
禁锢在腰部的力道有些重,如果是以前的话士郎一定会出声提醒,不过这次他选择了笑而不语。
明月坐拥在银河之上,皎洁的光辉诉说着世界的温柔,海洋也像是睡着般平静安详,没有什么太大的波浪,缓缓地抚慰人心。
“吉尔。”
“恩?”应声的语调比起之前,多了些急切和期待,只不过吉尔伽美什自己还没有注意到。
果然没办法顺应他的期待,我还是不走了这样的话,士郎不认为自己能够说出口。
“今晚的月色,真美呢。”明知道吉尔伽美什想听到的不是这些,但士郎还是装作什么都没有差距,说出了自己想要说的话。
“……你们那边的道谢都是这么古怪的吗?”泄气的吉尔伽美什将脑袋搁在士郎肩头。
“不,这才是,谢谢你。”
“我还没打劫过国家呢,突然觉得有点想试试。”一本正经地说着恐怖言论,如果是其他人的话谁都会一笑了之,可他是吉尔伽美什,那就真不定仅仅是开开玩笑了。
“请务必手下留情。”闹别扭的吉尔伽美什很可怕,先不说做不做,光是想法就足够夸张了。
一直只听恩奇都提过,这一次倒是切身体验了一番,士郎不知道是否应该觉得荣幸。
卫宫士郎的旅行即将结束。
距离爱因兹贝伦向乌鲁克宣战,还剩两个月零十五天。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