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寐生》苏荇

2、二：花开人正欢，花落春如醉

　　之后很长一段时间，我再也没见过四太子萧臻了。
　　我常缠着窦娘，不依不饶地问，“四太子近日可曾来过？”
　　窦娘睥着我答，“不曾。”
　　可是我觉得，他是来过的。
　　我时常在半夜惊醒，透过那半开半闭的窗，依稀看见一袭映着半边月色的身影，慵懒地倚在那深褐色的桃树干上，久久不肯离去。
　　可到了第二天清晨，我披着最后一缕星光追着出去，留给我的，除了满目碎了一地的落花，再无其他。
　　而我立于空庭之中，渐冷的心随着飘着香屑的落花，碎成一缕缕春风。
　　我问窦娘，“可是我的样貌入不了四太子的眼？”
　　窦娘轻轻抚着我的额发，声音温柔，“我家阿景算得上天下第一美人了。”
　　可是世人皆知，天下第一美人是窦娘，而非阿景。
　　自那以后，我便极少出门，而是命丫鬟碧落向窦娘讨来一盒青螺黛，坐在铜镜前一遍一遍细致地描那一双远山眉。
　　许是很久未曾去见窦娘，她便心生关切之意，自己拿了几盒青螺黛，寻上门来。
　　偌大的铜镜映着我略显苍白的脸色以及身后窦娘依旧娇艳的容颜，我心头没由来地生起几分恼意，于是便撂了梳子，砸得铜镜发出一声“叮——”的痛苦呻吟。
　　窦娘在我身后轻笑出声，轻灵的声线带着时光沉淀下来的妩媚，听在耳中，却让人面上染上朵朵红云。
　　她说，“我的景儿，你可是爱上了他？”
　　……

　　碧落兀地伸手在我眼前晃了又晃，待我拍掉她的手，她才嘻嘻一笑，“小姐，窦娘都走出好远啦，您还在看什么？”
　　我白了她一眼，佯嗔道：“窦娘这样的美人，难道不值得好好瞻仰一番吗？”
　　碧落闻言又是一乐，语气里有着浓厚的笑意，听来不知是真是假，“可是我还是觉得小姐您更美些呢。”
　　听罢，我便跟着她抿嘴笑了起来，却连自己也不知，这一番笑意，究竟含了什么心思。
　　夜极深的时候，我看着玉案上的烛花瘦成一缕青烟，窗外是更浅一些的夜色，泛着点点的幽蓝，一景一致的影子依稀可辨。
　　月色尚好，风景无异。那几株桃树寂静立成一幅画卷，连花瓣都不曾飘落。
　　一切都美得如一场梦。
　　而梦里的翩翩少年今夜却不知所踪。
　　假寐得久了，当真有了倦意，刚开始的时候，还细如一丝一缕一针一线，渐渐地化作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将我裹入其中，不知什么时候，却已酣然入梦。
　　我看见大片大片的花开，延绵至无垠的天际，缱绻着落日的余辉，在我的身下柔软地吐着芬芳。安静的，没有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