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章四 ...
-
【世人碌碌我独醉】
楼昔谅此时要去找的人，名为林独醉。他很少主动去找什么人，就算是对纪尚秩，也多是派手下人去。至于林独醉，楼昔谅对他甚至有几分想躲着。
首先这名字一听就是个爱酒贪杯的，而楼昔谅并不善饮；再则，楼昔谅总觉得，林独醉这人的性格跟自己有些犯冲。
这个犯冲，并不是就说两人不对盘。其实，比起跟纪尚秩在一起时的针锋相对、口舌之争，楼昔谅跟林独醉的相处绝对称得上平静、甚至和睦了，品茗赏花、吟诗对酒，一起伤春悲秋、一起奢靡安逸，其乐融融得很。
但就是这种志趣相投，导致两人常常意气上来、便风发过了头，秦楼楚馆荒唐一梦、千金轻掷豪赌一局等等，楼昔谅虽不在意虚名与钱财，到底还是有些顾忌栖凤等人幽怨的眼神。
不过，那些跟纪尚秩在一起经受的荒郊野岭餐风露宿、满身尘埃血雨腥风，虽惹得栖凤更加不满念叨，楼昔谅却从没想过退避。可见人心本偏，又足见当局者迷。
林独醉是个麻烦，更令人头疼的是，他从来没有这份觉悟，甚至一向都以为自己顶好心、顶擅长给人解决麻烦……跟他接触，首要得有好脾气、好耐性，受得住他的“独家”絮叨和撩拨，不然一准被他气得暴走。
而这一点，好修养的楼昔谅很合格。一般情况下，任他胡天海吹或者评头论足，楼昔谅总是正襟危坐、八风不动，甚至有时面带微笑、偶加点盘。
有一次栖凤随侍在侧，百般忍耐，更兼百思不得其解，为何他家主人竟面带兴味地听林独醉描绘攀登绝顶得见缈峰神女倩影的韵事，难道……事后忍不住相问，楼昔谅扇子都没遮面，淡淡道一句吾不过是把那神女的脸换成了玉弗迦。
栖凤顿时瞠目——勘邺大师乃佛门高徒，道行高深，早脱出生死，虽然绝不老态龙钟，也无鹤发鸡皮，但那一副肃穆端正、宝相庄严，嗯、确实……佛曰，不可说。
“姓林的！你再不给我滚去别家酒楼，我就让你再也走不出这扇门！”虽然是恶声恶气的狠话，可惜说话人声线轻细婉转，不但不显凶狠，倒好似娇嗔一般。
楼昔谅唇角微翘，顿住脚立在巷口拐角处，从伞下面闲闲的看向半开的门扉。
这里是酒楼的后门，跟前面的热闹喧腾颇有一段距离，平日一向安静无人，主人家因此少了拘束，倒让他这个稀客看了半场好戏。
“哎哟、别敲了，饶命嗳……哎哟、小容儿您轻点！要是把哥哥我这张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俊脸给戳花了，您哭都来不及。”这人也有一把好嗓音，有点闲散油滑、却不很疲赖惹人厌，反而咬着个敬词，有那么股呆书生的意气。
“我听你哄鬼！林独醉你自作孽想死别拉小爷垫背。小爷当初就受了你那么一抬手的顺水人情，累死累活给你卖了十几年的命，也该还清楚了——小爷早就不欠你了！”提起旧账，林司容更是越想越气，新仇旧恨一股子涌，手里的雉毛掸子抡的更圆了。
“啊……容爷您手下留情嗳！可是这是我家啊，好好的自家酒楼不住，您让我去哪儿呀？”林独醉的声音听上去老大委屈。
“你还说、你好意思说啊！你以为坐吃山空是说着玩的？本来么，还可以把你派去给别家酒楼添添堵，寻点晦气，谁想到你竟然死赖在自家酒楼状况百出！有你这么做老板的？不出脑子不出力就罢了，还总在后面拉扯一堆烂摊子给我收拾。”林司容气得拔高了声音，真叫怒其不争哀己不幸啊。
“呵……许久不见，容哥儿风采依旧，吾心甚慰。”楼昔谅听了几句便觉无趣，只好转出来打断了这两人公然的“打情骂俏”。
“嗳？是小楼啊，稀客呢。”林司容看清来人，神情口气立变，很是欢喜。
楼昔谅笑了笑，接着一阵风扑面而来，就被一个人搂了个满怀，“啊啊、毛团你来了！可想死我了！”
楼昔谅不可抑制的抽了抽嘴角，强抑住会破坏形象的发作，咬牙道：“林、独、醉！吾警告过汝很多次了，不、准、用那两个字叫吾！”说完用伞把人顶出去三步远。
林司容一把拽过满脸哀怨的林独醉，“活该！记吃不记打的东西，小楼你也敢惹。话说，小楼你居然独自跑来找我们，出了什么事吗？”一边招手示意楼昔谅跟进来，一边拖着林独醉往院内走，“咱们别都杵在外面了，进来说话吧。”
楼昔谅笑了笑，完全无视林独醉哀怨而执着的眼神，顺手关上门，“并无大事，只是需要两位帮个小小小小的忙。”
林司容笑道：“你既然特意加了几个小字，就知道这忙不好帮了。说来听听吧。”
楼昔谅折扇半开，冲林司容眨了眨眼，“耶……于别人或许有些麻烦，对天下第一楼来说，却是再简单、再简单不过的小事一桩。”
林独醉抱着林司容半边臂膀，连忙发问以找回存在感，“好啊、好啊，帮什么忙毛……咳咳……小楼儿你就说吧。”
楼昔谅收回警告的眼神，闲闲的打着扇子，“林楼主汝不是曾经专注于珍宝古藏，想必自有法子帮吾寻一件新近出现的宝物吧。”
林独醉不满道：“什么叫曾经，我现在也很了解好不好！啊……你说的这件宝贝，该不会是那个皇帝老儿还没捂热乎就被敕天猎给摸走的雪珠子吧？”
“不愧是林楼主，正是此物。”
“小楼，虽然知道你喜爱珠玉，不过也不缺这一颗吧？就为这么颗珠子，你居然特意跑出门来？”林司容并不像林独醉那样了解各色珠宝，以为不外是件珍珠宝石珠子。
林独醉拍了拍林司容的肩，“小容容这你就不懂了吧。雪明珠可不是寻常的珠子哟，它平常看起来如雪雕冰砌一般，而一旦沾染血液，就会遍体殷红炽热。据说是气血亏损之人的极佳补品，也是习武修道之人提升修为的好物，世间少有啊。”
“原来是药材。”林司容若有所思。
“非也，应该说是毒药才对，会冰封血液的毒啊。”林独醉摇头道，神色间可见一丝担忧，“小楼儿，你要这珠子做什么？”
楼昔谅仰着下巴，“这不需要汝操心，汝只要帮吾查到敕天猎将这珠子弄到了何处就罢了。”
林司容甩开林独醉，拽住楼昔谅的衣袖，“小楼，你如今修为已很高，就不要再寻这些独辟蹊径的危险法子了。我听这珠子又是冰、又是血的，不是什么好东西，你……”
楼昔谅笑着握住他的手，宽慰道：“安心吧，吾自有分寸。”
林独醉夸张的叫道：“哎呀！手、手……非礼勿轻举妄动啊……哎哟、痛！小容容我错了！”
“呵……”楼昔谅看着闹作一团的两人，眼中难掩欣羡。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章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