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墨烟凉》青苏念暮

4、残怜幽香归何处（三）

　　〖林涴嘉〗
　　在屋内呆坐已经大半日了，那盆绿萝，也早已被闻声赶来的老管家玉婆婆收拾起来，堆在廊边一角。
　　父亲的话音还在耳边萦萦不去：“若是，涴嘉愿意……这门婚事。”
　　是什么时候，开始预备着的呢？为什么，我不知道？
　　玉婆婆还在我窗前守着，絮絮地劝着：“小姐，哪家的女儿不是在这个年纪出阁了的？这早晚的事，闹不得啊。何况老爷不舍你，推迟这桩婚事，也有些时日了啊。”
　　“那我不嫁罢了，父亲也没什么舍得不舍得。我只想呆在林府。”床榻上我亲手织成的苏绣，那一对幸福鸳鸯如此讽刺。
　　玉婆婆在窗棱上一阵敲，我知道她铁了心想劝我顺了父亲的心：“小姐，我看着你长大的，我知道那家公子，一定与你般配。他家世代为官显赫，才华不浅，虽然素未谋面，但是老爷说……”
　　我猛地站起，将窗户狠狠推开，直视着满脸惊诧的她：“素未谋面？就是说我根本没有见过他？婆婆，你让我嫁去做什么？虚度时日么？我了解他么？他又了解我么？父亲的吩咐我要听从一辈子？我能快乐么？父亲是会接受，只因为是官宦世家？我若……”还有许许多多抵触、羞愤，一齐哽在了喉咙。玉婆婆惊恐迷茫的目光，深深的皱纹，在我视线里慢慢润迷模糊，一片氤氲混沌。
　　是眼泪么？
　　立在窗边，待到眼前薄雾缓缓消散，在玉婆婆僵直的身后，是父亲郁郁的眼神。他望向我这里，沉重的抑郁如翻滚的沸水，洒在我苦楚的心中，丝丝作响。
　　我背过身去，合上竹篾窗，指尖微凉。
　　一阵风从篾隙中穿过，撩动琴弦，琵琶呜咽。
　　心中有慢慢裂开的痛，从心底泛上脑海。忽觉衣裙太薄，轻纱罗裙不敌陡峭寒。
　　不，不要呆在这沉闷可恶的府里。我要走。
　　我飞快打开门扇，疾步穿过堂前，黑漆的沉闷之中，有一点绿莹。
　　是绿萝。
　　我回身捧起它，撞倒了在我身后刚要开口的老管家：“小姐，你……”
　　跑，快跑。
　　我低头跨过林府门槛，踏上青石路。
　　低郁的声音从身后追上来：“随她去吧。”是父亲。
　　凌乱的风打散了垂鬟，夜黑渐染上云缎裙。
　　不知去何处，也要先避开。快些，不要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