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墨烟凉》青苏念暮

3、残怜幽香归何处（二）

　　〖萧晴华〗
　　他果然来了。
　　一袭玄裳，附上卷草纹，曲线圆润，流畅精细。妈妈满脸堆笑领着他进来，俊朗的熟悉面容点燃了记忆，妈妈说：“念儿，这是叶公子。”
　　我微微行礼：“念儿见过叶公子。”
　　雕花门合上，妈妈满意地退出去，他站在原地打量我。我走上前拉住他的袖口，娇媚地迎合：“公子随我来。”
　　他依旧立在原地不动，继而玩世不恭地调笑：“付了银子与误闯的待遇果真相差甚远啊。”
　　“公子除了会取笑我，还会什么？”
　　“享受。”
　　“……”我无法放肆自己对抗他的轻狂，我将所有的怒气咽回肚子里，竹林里银子定高低，我们这一类的人们，只是被赋予了价值的工具，仅是作为卑微的青楼女子，谁愿意与生活过不去和规矩相拒？恐怕只会有人说：“像你这样的女子真是少见。”我换上明朗的笑容：“念儿为公子弹琴可好？”他微笑着卧上软塌示意应允，半咪着眼睛端详着一边的花鸟屏风。我走入屏风，敛起衣裙坐下，清澈音韵响起。
　　“一角孤隅，指尖落梦，尝恨暮难追苍穹。
　　高山流水中，匆匆复云忧。
　　细雨压花楼，
　　囚无期，一重相思几多愁。”
　　他从身后环住我，贴着我的长发。最后一只尾音悠悠颤颤，他忽然抱起我，吹熄了蜡烛绒绒的灯焰，坐上床沿。纤纤素帐被拉下，重重黑暗中是两个模糊的人影。我躺在他怀里，嗅着他身上白芷特异的香味，身上是厚重的棉被，他从腰间抽出一只短笛，重复我刚刚弹奏的乐曲，好困。
　　他吻上我的额头，温润的触感，他问：“念儿，你可喜欢我？”
　　“喜欢。”
　　“我是说真心，不是惯例的回答。”他将眼睛望向虚无的前方，一本正经的向我解释，倒叫人有些不适应。
　　我垂下头，喜欢？喜欢怎样？琉璃很脆，黄金很软，情比金坚只是谎言，真正做到的又有几人？不喜欢，不喜欢又怎样？只要不抱希望，便不会迎来即使抱住自己，也消不去隐隐寒意的令人害怕的失望，这也没什么不好，我低声劝他：“睡吧。”
　　他自顾自的轻轻念叨着：“青楼里的女子啊，你问她们什么，她们都会给你肯定的回答，可是转眼间身旁躺着的男子换作另一个不相识的人的时候，她们同样会重复这些话，这当然是普通，必须又平常。她们本就不是圈养在深闺的小姐，也无需什么矜持，她们得出卖自己换得生活，只是啊……为什么她……”
　　我想我是沉沉睡去了，再无他的声音与纠葛的思考。
　　寻寻觅觅，迷迷茫茫，
　　红颜女子在梳妆；
　　铜镜晃晃，青丝扬扬，
　　漫洒悲伤一如往。
　　“只是啊……为什么她也会选择来这样酒醉人杂的地方呢，我明明没有忘记她。”我听到了那接下去的吟吟倾诉。
　　谁饰脂，奈苍颜，何淡青丝无人怜。
　　梦中有谁在吟唱。

　　泪水浸湿了枕头，汪汪洋洋漫开了一片，我猛然惊醒，棉被裹得严实，身边空无一人，我摸索着身上覆盖完好的衣物，知道他没有对我做什么。
　　枕边一封信安静地躺放，只有了了数字：
　　“我会赎你出去。”
　　是作为昨日那模糊的“她”的替身被赎出去么？
　　可是，眼泪明明流淌地更加厉害。
　　叶公子，现在我可以回答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