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规啼血》半道索吻

6、六

　　接下来几日，陈青待我出奇的好，他甚至不去早朝陪我一同用早膳。
　　他没有再叫丫鬟来服侍我，而是亲自为我洗漱，梳妆，我每日在他的注视中醒来，幸福得无以复加。
　　只不过坐在铜镜前时，我发现自己的疤已经去了，左脸光洁，无瑕，细腻白皙的皮肤下，隐隐透着红色，健康，美丽。
　　可是陈青待我是这样的温柔，他的笑是这样的美好，我一抬头就可以看到他幽深的眸子，多好，多好，我甚至幸福得忘记了去问他知不知道我的脸是怎么回事。
　　我终于想起来什么，努力咽下陈青夹来的菜，含糊道：“陈青，你……你不去早朝，没事的么？”
　　陈青用指尖擦了擦我的嘴角，笑道：“没事的，囡囡，我已向皇上说明，这段时间会一直陪着你的。”我突然浑身僵硬，觉得太阳穴突突得疼，这个动作……陈青是不是什么时候也做过？我想不起来了……
　　陈青的手一顿，却仍帮我擦干净了嘴角，如笑春山，“囡囡，我让人在你园里搭了个秋千，等会儿我陪你去看看，如何？”我使劲甩了甩头，笑着答应了。
　　时间像跳动的旋律，极快地过去了，我与陈青每日朝夕相处，却感到越来越焦躁，不安。
　　府里已经有很久没有下人失踪了，但是我看到的仆役却越来越少，似乎所有人都在躲着我，避我若蛇蝎。到后来，我甚至已经见不到陈青以外的人了。每当我独自一人时，我便会十分的难受，燥热，愤怒，我会无缘无故地摔杯子，发狂地尖叫，但这些疯狂的举动都会在见到陈青后平息下来。
　　陈青似乎也意识到了这点，所以他尽量不离开我，寸步不离。
　　可是，我开始隐隐地恐惧，我已经感觉到，我的身体里，似乎在不知不觉发生了什么变化，在我的血液里，有一种莫名的力量，这股力量总是令我疯狂，令我焦躁。
　　陈青坐在我的床边，温柔地笑着：“囡囡，睡吧。”我点了点头，极尽乖巧。
　　我头一偏，忽见窗外，红月高悬，那夜幕下的暗红，触目惊心。我又有咆哮的冲动，可是，陈青温暖的手正抚着我的发，我终于轻轻阖上了眼。
　　“嗷唔——”“嗷唔————”梦中有狼啸阵阵，我觉得我的血液开始沸腾，那灼热的温度烫得我跳了起来，我尖叫着，踉踉跄跄地奔出了房间。
　　陈青，陈青，陈青你在哪里？
　　“囡囡……”一个清冷却又无尽温暖的声音在我的前面响起来，我抬头，发现那两汪深潭如今雾蒙蒙一片，陈青看着我，神情带着温温的悲悯，他轻轻地叫我：“囡囡……”
　　“陈青！……”我扑到了陈青身上，眼前——一片猩红。

　　嘉康二年，相青病逝，帝大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