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十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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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弥漫，天空黑的压抑，仿佛浓郁的墨水要从天而降的砸下来。
屋外秋风萧瑟，屋内温暖如春。
唐葳令侍仆退下，掌灯后褪下湿漉漉的衣物，夜晚的湖水冷冰冰，他的嘴唇冻得有些发紫。
回想刚才那一幕，真有些惊心动魄。
轻声叹口气，唐葳坐在床边的椅子上。看到沈竞跳进湖里时，我是矛盾的。其实也许死对沈竞来说确实是解脱，我对待感情干脆果断，我们是两个极端，只会相互牵制。可刚才那满脸的泪水是什么？
难道他就这么放不下吗？他到底喜欢我哪里，只不过是年青时在一起的玩伴，或许超过了那个界限，但谁也从来没有去说些什么承诺什么，山盟海誓更是没有。他是怎么那么当真？当初自己离开前，已经是打算彻底离开雪山，难道他不懂吗。
那把古琴也会被当成如此重要的东西，这有什么的？怎么会有这么固执的人。
如此牵肠挂肚对感情看的太重的人怎么能成大事？
不过那时候有些不忍心，毕竟是一条人命。
那心里的一点点感动和心酸算什么？
唐葳淡淡的看着躺在床上因呛水晕过去的男人，刚才在亭子中站了有些时候，才跳下去将他救起，想必是呛了水的。
还是不懂。
沈竞的手指动了动，唐葳站起身走到床边坐下。
视线内的景象由模糊渐渐清晰，直到明明白白的看到身边坐着一个男人。
那个梦中时常出现的面孔。
沈竞咳了咳，又惊又喜，眨眨眼，胸腔内一阵暖。
“咳咳，真好，我就知道，我就知道。”
伸手抓住唐葳放在被子边上的手，“我这辈子，咳咳，没做什么不好的事，菩萨一定会在我死后厚待我的。一定是她让阎王爷把你给我了，虽然我知道你不是真的他，但你们模样真相似。够了够了，我哪能要求那么多呢，菩萨该生气了。呵呵，能跟他一模一样，真是你的福分，我心里好满足……
这是我的来世吗，还是阴曹地府，为何如此的温暖，我怎么还会记得上辈子的事了呢……这个我可不想要，上辈子他太坏了，薄情寡意，我很怕这样的他，我不想记得。
可痛苦的是，我忘不掉他，我知道忘不掉。我放不下，也逃不脱。
但无论如何，有你了，这辈子咱俩好好过……好好过……”
泪水滑落，沈竞知道，那是开心的泪水。
唐葳一言不发的看着泪眼朦胧的男人，胃里的酸楚直往喉咙涌，逼得眼睛发胀。
“你是不是很奇怪，我一直在说什么？我慢慢告诉你，这些你也都是要知道的。我没有想到现在还能记得他，那这就有些对不住你啦，我本是想心中清净的同你过这一辈子的，但既然还记得他，只要我还记得他，便没有人能超过他啦……
他在我心中，分量，太重。”
沈竞干干的笑笑，伸手摸摸男人的脸，喃喃道：“像，真像阿……”
“别傻，你还活着。”
唐葳握住沈竞的手放到自己另一只手中，攥着。
烛光摇曳，映着屋中的一切。两人的目光对在一起，一个是赫然惊喜的讶异，诚惶诚恐，一个是难得的些许平和，安静无声。
次日清晨。
“真的要回去吗？”沈竞站在太子府的门口，看着往马车上装行李的下人，问身边面无表情的男人。
唐葳看了沈竞一眼，“嗯。”
“你不留在京城了？”不是要复仇吗。
“不急，时日还长。”唐葳依旧看着马车。
“嗯，那就听你的。也好。”
沈竞也不再说话，被太阳晒的暖洋洋。昨夜可能是太兴奋，没有睡好觉，现在头还晕，这么一晒，更是要睡了。
那小子倒睡得很好，一夜都很安稳。今日一大早便要回雪山，也不知在这边的事是否都安排妥了。说起来，终于可以好好的说话了，也不再提心吊胆，不是那样冰冷默然虚伪的样子，现在就是真实的他。
沈竞心头的他。
沈竞看着唐葳的脸，深深笑了起来。
“笑什么？”行李装好了，唐葳拉着沈竞的手在管家的侍候下坐进马车，马车里刻有大朵牡丹花纹的檀木散着淡香，松软舒适的靠垫整齐摆放，唐葳一拂袖，斜斜坐下，闭起双眼，匀速呼吸。
沈竞跟在后面坐了进去，看着这般华丽的马车，缩缩脖子，手脚不知往哪放。手还被唐葳轻轻拽着，浑身有些僵硬，看着唐葳闭着眼睛安静柔和的面庞，毛孔都张开来，后脑勺微微发麻。
“嗯？”
带有浓重慵懒倦意的声音，沈竞看过去，唐葳仍闭着眼，喉结细微震动。
“阿……阿？”
沈竞看来看去，靠在唐葳身边坐下来，柔软的靠垫，又觉得有些发热，往外挪了一些。
唐葳睁眼：“我问你笑什么？”
唐葳虚起眼睛看了眼沈竞，上下打量一圈，手上使力拉了一把。
“坐那么远做什么，你怎么呆头呆脑的。”
两人距离一下拉近，沈竞紧贴唐葳坐着，被暖暖的温度堵的心口发烫，安全感一直未离去。
“没什么，就是开心。”
“少爷，启程了。”马车动了动，只听外面徐管家在帘子外高声说起。
马车不快不慢出发了。
“有那么开心？”
唐葳直起身坐端正，因姿势的改变放开了沈竞的手。
手掌被握的很暖，手心有些发汗，拿开后感到一阵清凉。
“嗯，有的。”
适才的清凉又被一阵温热覆盖，同样的手心有些许湿润，“别放开，就这样，我心里踏实。”
唐葳觉得好笑，挑起一根眉，“真搞不懂你。”
“不懂就不要懂了，”沈竞握了握唐葳的手，心口的温暖涌上喉头，涌向指尖，灼烧的皮肤隐隐发痒。
“我懂你就足够了，你只要站在我身边，就够了，其他的都由我来做。”
坚定的声音。
马车走过一片又一片野田地，秋意正浓。
你知道我现在有多开心么，这秋天的阳光隔着马车照的我浑身滚烫，那是满足感，是你在我身边，安静在我身边，真实在我身边我才会有的满足感。你的眉你的眼都那么平静，我的心再也不是起起伏伏满是凄凉，它那么平和的跳动，随着你的一眨眼一摆头一开口。我不在乎你有多爱我，只要你对我有情，能像现在这般停留在我身边，我们后半生于雪山过穷困生活又如何。你只要站在那里，不管我离你多远我都会用尽全力朝你奔去，你又何需弄明白我是怎么想的呢。
沈竞沉醉于眼前带有笑意的男人，痴痴看着。
唐葳抬起手，摸了摸沈竞黑色的发，落了个浅吻。
“你都准备好了么？”
沈竞靠在唐葳怀中，昏昏欲睡。
这个怀抱太温暖，伴随着马车轻轻摇晃，沈竞很快就要入睡。
“嗯。”
耳旁的胸腔震动，发出重重的声音。
沈竞又有些清醒过来，“你真的打算做么，你已经都在京城住了这么久，这样一直下去也并非不好。”
胸腔又一动，沈竞感觉男人笑了一下。
“这个仇我怎么会忘，他们全部人死了都弥补不了对我家做的一切。”
又是那种没有感情的声音，沈竞拍拍厚实的胸膛。
“对了，雯心呢，你就这么走了她不会说什么？”
“她算什么，我说出公差，况且我的事她都知道。”
无奈的撇撇嘴，宠溺又有些责备：“他人对你的好，你完全都不放心上的吧。”
“嗯。”
“你呀……不说你了。你都好久没回去了吧。”
沈竞胳膊缩在唐葳胸前，怕硌着，展开手臂搂住男人的腰。
“嗯，很久了。”
沈竞越来越想睡，眼睛渐渐闭上。
“嗯……我们回去好好玩，玩够了再回京城……”声音越来越小：“回京城呀……我不能去你的府，我在太子府当琴师就好，你还能来找我……”
没有了说话的声音，马车里只剩下均匀缓慢的呼吸声，唐葳看着怀中的男人，平淡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温柔，好像一汪清澈的雪水，化在心田。
作者有话说
第16章 十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