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薇》拿酒来

17、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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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编辑上一篇 |下一篇：采薇16.

　　厚重的云朵朵在灰蓝色天空极度缓慢流动，北风从遥远的山脉呼啸而来。
　　道路两旁的树枝弯着腰低着头，在风中瑟瑟发抖。
　　空旷的田野的小店家熙熙攘攘，过路的客人买着吃食，白色的薄烟袅袅升起，在苍茫的大地上带来一丝生气。
　　一路走走停停了近两个月，却没有赶路的意思，带着玩乐的心情在这个村庄看看去那个小镇转转，秋天渐渐注入了冬日的寒气。
　　又要入冬了么。
　　沈竞站在路边拢拢袖子，吸了一把鼻涕，转身看向坐在店家小方凳上一口一口喝着白粥的男子，走到身边眯眼道：“穿那么少，不冷么？”
　　喝粥的男子喝掉最后一口，抹了抹嘴抬起眼，上下打量沈竞，嘴边一抹得意：“我年少体壮。”
　　“是，是。”沈竞笑眯眯抬手附上男子的肩膀。
　　眼睛盯着满面笑容的男子，视线却渐渐模糊起来。
　　只是突然想起此时此刻的场景，在很多年前，两个尚为少年的男子，一个关心嘘寒问暖，一个得意道年少体壮。
　　很多年过去了啊。
　　心中无比想念起白茫茫，风呼呼，雪皑皑的大雪山，还有那个在心底中无法磨灭的红艳艳小花。
　　唐葳招呼着沈竞上马车继续赶路，男子走过去，仍旧微笑，心中念着久远往事。
　　“想什么呢，被打击到了？”唐葳伸手拉沈竞上了马车。
　　摇摇头，“走了这些久的路，快到了吧？”
　　“想家了？”
　　唐葳握住沈竞的手，男子的温度顿时从手掌中传来，温暖着心中阵阵思家的哀愁。沈竞也许久没有见到父母了，当年看到唐葳的信时匆匆交代几句就离开了家乡，一去就是这么多年，其中常常思念父母亲。沈竞想着眼角便有了些泪水，握着唐葳的手更紧了紧。
　　二人又行了大半个月的路程，终于在快要接近年关的时候到达了雪山下面的那个小村镇。
　　到的时候沈竞坐在马车中不肯出来，强烈激动的感觉压得沈竞险些要喘不过气，离开这个地方时他还是个年轻强壮的小伙子，经历了那么多的风雨，那么多的伤害和绝望，那么多的释怀和折磨，终于在得到了踏实的长成一个成熟男人后再次回到这个一切的开始的地方。
　　唐葳好笑得看着沈竞，拉住沈竞的手往下走。
　　“都多大的人了还这么容易激动，太情绪化了。”
　　沈竞仍是坐着不动，眼眶因激动而通红，又听到唐葳说的话，更不好意思窘的手指发硬。
　　感觉到脸上一凉，沈竞充上脑子的火热突然间散去了，激动顿时清醒了大半。
　　唐葳拍拍沈竞的脸，“好了好了，这样总行了吧。还跟个孩子似的怎么。”
　　说罢笑笑拉扯沈竞下了马车。
　　沈竞被眼前的白色吓到了。
　　问问自己，有多久没有看见白色，绵延的雪山一望望不到头，云层遮挡半山腰，看不清山究竟有多高。夕阳在侧面慢慢滑落至山脚，五彩斑斓的光洒在雪地上，一片绚烂。沈竞看着唐葳身上的衣服，一角被风卷起，再看他的脸，唐葳似乎也在仔细看着这个他离开更要久的地方。沈竞想抱住唐葳问问他，还记得吗，还记得这里吗。

　　回来的第二天唐葳就带着沈竞去悬崖边。
　　当初唐葳的爹带着娘的牌位从这里跳下去时，唐葳就将这里视为爹娘的坟。以天地为坟，对爱自由的爹娘来说何尝不是好事。
　　唐葳跪在悬崖边，山谷里传来动物的叫声，四周除了他们俩没有别人，格外空灵。
　　沈竞在唐葳身后跪下，看着唐葳的背影，心中也无限感伤。沈竞知道唐葳从小是怎样过来的，那些不可一世的孤独，如果当初没有这些事发生唐葳也不会从小就心怀仇恨，也不会离开这个地方，更不会到京城去。现在的唐葳沈竞虽然看不透，但是沈竞知道他心中的仇恨还在，一直都没有泯灭。唐葳是不快乐的。自己也曾是不快乐的，但那这都已经过去了，既然已经过去，未来就要好好生活。
　　拥有现在才发觉时间变得不够用。
　　那天唐葳在悬崖边呆了很久很久。

　　没过几天，就要过年了。
　　雪山像是知道人们要过年的消息，一直没有下雪。村子里的人都喜气洋洋准备着过年要用的东西。整个村子一副繁荣和谐的样子。
　　沈竞和唐葳帮着爹娘打扰屋子，购买年货，忙忙碌碌了好几天。自从沈竞和唐葳回来以后沈竞娘整天就挂着笑容，什么也不让二人做，只让他们俩坐着歇息。沈竞和唐葳都不想让年迈的父母多忙活，这几天就硬要干些粗活重活，沈竞娘乐得合不拢嘴。
　　沈竞知道唐葳爱吃饺子，一大早便和了面赶了皮剁了馅，坐在门口一个一个包。
　　用木筷沾一些肉馅放在薄薄的饺子皮里，白色的皮配着亮晶晶的馅，格外好看。再用手指捏将皮捏在一起，饺子就包好了。
　　这天唐葳也起的早，见沈竞包饺子便在身边坐下拿起书来看。
　　唐葳坐下后沈竞总集中不了精神再去包饺子，将饺子排好，收起案板擦擦手中的面粉，沈竞坐在唐葳身边，想了想，还是开了口。
　　“你打算怎么样。”
　　沈竞想了很长时间这个问题。唐葳去京城接近李清胜的目的就是为了报仇，但这也多年唐葳也只是在李清胜身边做个京城公子的外孙，全然没有报复的意思。
　　唐葳懒洋洋的抬抬眼皮。
　　“说什么呢你。”
　　“你要怎么对付你外公？”
　　唐葳，你恨李清胜我再清楚不过，他害死你爹娘，你理应恨他一生。你付出一切去京城寻他，在他身边隐忍多年，我知道你一定有你的想法。但是唐葳，你为这一腔仇恨已经付出太多，你付出你的青春，付出你的快乐，付出你的感情，付出这座雪山，甚至…付出了我。经历千辛万苦，你得到这一切不易，我得到你更不易，唐葳，我希望你放下仇恨，这么多年，我知道你有多不快乐，人生在世，发生的事没有办法改变。我知你一定不会放弃，我阻止不了你。我只希望你开心的笑，开心的活着。
　　“我不希望你有事。”
　　沈竞的表情严肃起来。
　　唐葳放下手中的书，摸摸男人的脸。
　　“你还不信我？我都安排好了，你不用担心了。”
　　又拿起书来，没有再讲下去的意思。
　　沈竞看着，只能作罢。

　　今天晚上是年三十，家家户户都带着孩子守夜。
　　每一户人家门口都放着炮竹为了驱走年兽，孩童扎着冲天啾捂着双耳在街上跑来跑去，十分欢乐。过年的氛围被他们的笑声感染了每一个人。
　　夜晚的月光十分明亮，照亮了着雪山中每一个人的脸，每一个人的心。
　　刚跟家里人吃了团圆饭，沈竞也站在门口跟着孩子们笑呵呵放鞭炮。
　　噼里啪啦的鞭炮产生出的火花弥漫在男人眼角的细纹上，沈竞想起曾经年少的时候，跟唐葳在过年的时候一家家门口放鞭炮炸木门的事，两个天真无邪的少年，带着最纯净的笑容嬉笑玩耍，不为世事所烦恼，不为情感而忧愁。
　　沈竞的眼中泛出水光。
　　身边响起巨大的鞭炮声，啪啪作响，小孩趁沈竞出神时在离沈竞最近的地方丢了一挂鞭炮。距离太近，声音太响，沈竞愣在原地，很多炸掉的炮竹打在身上也不为所动。
　　身子因为引力被拉向一个怀抱，瞬间远离了那些活蹦乱跳得鞭炮。
　　“没事。”
　　熟悉的声音在头顶上响起，即使冰冷，也透着沈竞察觉到的温暖。
　　在这冰天雪地里，在这热闹的新年里，在这离家最近的地方，在这最初的地方，唐葳的双手轻轻覆在沈竞耳朵上，微微笑着说，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