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忧剑》狂魔霖殷

7、第六章 身陷囹圄有巧遇

　　君婉灵醒来时已在大牢。牢房里阴冷潮湿的地面散乱地铺了一层干草，她手脚被缚，浑身狼狈。门口的狱卒听到君婉灵醒来，连忙叫来了牢头。脑子还没清醒的君婉灵立即被拖去审问。
　　望着审讯室形形色色的刑具，君婉灵欲哭无泪。来审问的人君婉灵并没见过。但只看他一脸凶神恶煞便已惧了三分。此人并不急着审问，而是先让人点燃了炭火烧红烙铁。
　　“该招的你的同党都已经招了。你要是痛痛快快地招供便可免了那皮肉之苦。反正你是难逃一死，也别指着你守口如瓶你家主子就会救你出去。”提刑官的语调平平，不带感情。在君婉灵听来简直就像地狱传来的声音。
　　“可是大人，我没有同党。”君婉灵开口才发现声音嘶哑。但是提刑官的话还真是让她摸不着头脑。此次行动完全是独狼式刺杀。没有接应没有后援。楚独清从头到尾只留下过一张已经被毁掉的字条，不可能被发现。
　　提刑官用冰凉的手指拉开君婉灵的衣领，粗暴地撕扯开衣服露出一块后背。“啧啧，这雪白的后背就要变成烤肉了，你想好了不招供？”
　　君婉灵吓得止不住地发抖。用颤抖的声音说：“招、招！别用烙铁！我什么都招。您让我招什么？谁说他是我同党，你找他来当面对质。我千真万确没有同党啊！”
　　提刑官也不动怒，冷笑道：“还嘴硬。看来你是很想尝尝烙铁的滋味。”
　　他缓缓从火盆里夹出一块烙铁，将烙铁在君婉灵眼前晃了一晃。君婉灵被热气逼出了眼泪，哭叫道：“我求你不要啊大人。我说的都是实话啊。”
　　提刑官将烙铁贴在君婉灵后背，呲的一声一股焦糊味扑面而来。伴随着君婉灵尖利的惨叫。就在此时，一个狱卒冲进来说：“报告大人，曹大人带着一个女人来了大牢，说是有话和您说。让您提了清寒姑娘一起过去。”
　　提刑官命人给君婉灵腿上松了绑，推搡着把她带到外面大厅。
　　眯着眼睛适应了光线，君婉灵终于看清来人是来青云楼听过曲的刑部曹大人和筠琳。
　　筠琳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说道：“她腰上右后方有一块青紫色的胎记。”
　　提刑官哪里在乎满屋子的男人，粗暴地扯下君婉灵的上衣，果然后腰处一块青紫。
　　提刑官一改刚才冷漠的作风，换上一脸谄笑道：“曹大人，恕下官愚昧。这胎记又能说明什么啊？”
　　曹大人道：“清寒姑娘还是交给我来审。筠琳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筠琳冷冷道：“只要大人能兑现你的承诺，把君婉清交给我。”
　　曹大人道：“这还是等你活着出去再说吧。谁能保证你不是她的同党呢？”
　　筠琳大怒道：“你竟然出尔反尔！我若是她的同党何必主动找你？我大可以继续弹我的琴跳我的舞置身事外！”
　　曹大人不紧不慢道：“姑娘息怒。只是此事事关重大，任何知道内情的人我们都该好好审问。姑娘虽然艳压群芳，也不能两句话就撇清干系。席间姑娘和君家余孽一唱一和要给我们表演曲子是有目共睹。不过既然你主动投案，罪责可以减免也未可知。先收押着也没坏处。我保证姑娘在牢里不会受皮肉之苦。这一身细皮嫩肉水一般的可人儿，糟蹋坏了还不知有多少达官显贵要和我拼命。”
　　筠琳气结，被几个狱卒推推搡桑地押进了地牢。
　　曹大人目送她的身影离开，慢悠悠开口道：“所以你的真名是君婉灵？”
　　君婉灵不置可否，针锋相对道：“所以这些你还需要问？恐怕我的背景你知道得比我都清楚了吧。”
　　“所以你刺杀二殿下是为父报仇？”
　　“看来你已经串出来整个故事的脉络，就等我签字画押了。”
　　“不不不，我还有好多事情没想清楚。你要是老老实实招供，我们可以体体面面的签字画押。不招的话还是要大刑伺候哦。”
　　“那你请问。”
　　“七年前你是如何逃脱？七年中你又躲在哪？京城是否还有君家余孽？谁帮你进的青云楼？”
　　“七年前我自己逃脱。七年中我躲在京郊乡下。京城除了青云楼应该就没有我家亲戚了。筠琳帮我进的青云楼。但她不知道我有复仇的计划。她以为我进青云楼只是为了见我家人混口饭吃。”
　　“胡扯！七年间青云楼里所有君家余孽都生活在严密的监视之下。筠琳不可能联系到你我们还不知道。你说话可要想好了再说。随便栽赃我就只好大刑伺候。”
　　“大人，我说实话您也不会相信。我这七年苦练武艺，就是为了能够复仇。进青云楼确实是有贵人相助。可我至今不知道他的名字和他为何帮我。可是如今父仇子报，父债子还。我要做的已经做完了。没什么好向大人您隐瞒的。”
　　“你去青云楼的时间如此凑巧，我怎能不怀疑你还有同党？二殿下生日宴请群臣早在数月之前就开始安排。知道这件事的人不在少数。你来青云楼不过一个多月便来生日宴上献舞行刺，我怎能相信这不是精心安排策划好的？”
　　“大人，若要有精心安排策划，我也不会毫无保护地被你们抓到这刑讯逼供。行刺皇子可是大事。若非我孤身一人，我断不可能这么轻易活着到大牢来任由你们拷问。但凡我有组织，现场你们没杀掉我，他们也会做掉我。绝不会让我落到你们手里。可是你问问追我出来的那两个高手，他们可曾见过我的同党阻止他们抓到我？况且若我有组织，我也早一步就服毒自杀了。再者，若真有计划，主谋怎会拿我这样的三脚猫当刺客？我鲁莽行刺直到看到二皇子侍卫出手才开始后悔。原来武学一途我还差得远哩。”
　　“你是怎么认识帮助你的贵人的？”
　　“我出逃后在京郊村里冻饿交加，昏倒后一个独居的老伯救了我。老伯无儿无女，我每天跟他一起种田，向他学洞箫。农闲时就在京郊卖艺。今年大旱，也就没有了农忙农闲的区别。我几乎天天在路边吹箫。农民也都穷，谁饿着肚子还有心思打赏艺人呢？但一天有个财主出城路过，看我吹得好，长相也还说得过去，又是在面黄肌瘦饿得可怜，就把我送进了青云楼。我知道财主长什么样，却不知道财主叫什么名字。财主还送了我那把白□□箫，对我说我曲子吹得好，这支箫再配我不过。他还说这支箫使用得当的话见血封喉。我当时还没明白他话里的意思，后来才琢磨到箫里有机关和毒针。二皇子生日却是听楼里的姐妹提起，恰好筠琳缺人，我便去顶替。完全是机缘巧合。”
　　曹大人将信将疑。拿出一张画像问：“你可认识此人？”
　　君婉灵看到画像便放了心。若是能抓到对峙便必不可能用画像来问。于是老实回答：“正是这位贵人把我引荐到青云楼。”
　　曹大人主动说：“这个人叫赵进宝。推荐你的时候说你是他家训练出来的歌姬。因着家道中落养不起你才把你卖进青云楼。我彻查了此人的底细，他原来是个富商没错。家里养了许多歌姬舞姬也没错。可是把你送进青云楼之后他家一夜之间人去楼空。我带人去他家连一根鸟毛都没找到。”
　　君婉灵睁大眼睛努力做出一脸无辜的样子：“这些事情我是真的都不知道。这个名字我听都没听说过。”
　　曹大人道：“我也知道若你只是一颗最小的棋子，没人会告诉你上面的行踪。但我在其位不得不谋其政，拷问你在所难免。”
　　君婉灵忙跪下哭叫道：“大人，我刚刚已经被烙铁烙过。真的不想再尝一下这个滋味。你问的事情我说的都是实话。总不兴让我胡编乱造扯谎来应付大人。我如今大仇已报，死都不怕，怎么会怕牵扯出别人？更何况我九族被灭，这是上原本也没什么人需要我舍命保护。于情于理我都不必对你有所隐瞒。还望大人明察。”
　　曹大人看了看君婉灵背后的烫伤，最终心软放她回了牢房。
　　巧的是地牢里筠琳被关在君婉灵对面。见到君婉灵回来抱怨道：“自从进了你们君家就没好事。先是被你爹连累沦落风尘，后是被你祸害进大牢。你们君家人不能都消停点吗？”
　　君婉灵道：“要不是你多事说我是君家余孽，你也不至于把自己搞到这里。我刺杀皇子本就是死罪。罪名再多些也是死猪不怕开水烫。你又是何必？”
　　筠琳道：“还不是为了你那个傻妹妹！我本与曹桓约定好，若我把我知道的和盘托出，他就去向青云楼管事开口把你妹妹赐给我当丫鬟。我也知道你难逃一死，多加些罪名也无妨。谁曾想我把你卖了曹桓非但没有兑现承诺，还诬赖我是你的同党！”
　　“曹大人倒是对我说这七年来他一直监视你，知道你并不是我同谋。想来你很快就能出去。我死后还望你清明给我烧些纸钱，也不辜负我们主仆十年。却不知二皇子现在如何了？”
　　“你自己的毒你自己还不知道？影卫还在外面和你缠斗的时候二殿下就已经断了气息。七年不见你倒是变得武功高强心狠手辣。连皇子身边的贴身侍卫都挡不住你！如今无辜受累的何止我一个，那两个侍卫三个影卫也因为护卫不力要被处决。要我说他们有什么错？好端端地谁能想到你一个小姑娘有这么厉害的暗器？我当时让你合奏，是看出来你有自己的算盘，可也没想过真会出事儿。这一出事儿还不知青云楼里你娘你二娘的命还是否保得住。指不定要来个株连。你做事难道不过脑子？”
　　君婉灵被筠琳批评得羞愧难当。自己确实没想过整件事的前因后果。接到指令就去做了。当时想着大不了就是一死，也没啥好怕。却没想过自己不是唯一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的人。
　　筠琳叹了口气：“我原还指望你能把你妹妹救出去。现在看来等你救别人真是天方夜谭。你父亲已经死了。报仇又不能让他活过来。如果我是你，逃出生天后必然保存实力等待好机会救出母亲妹妹，躲得远远的指望平静过一生。你倒好，不仅不帮她们，还让她们陷入更大的麻烦。逝者已矣，我们活着的人不是应该努力让我们爱和爱我们的人过得更好？”
　　君婉灵对筠琳简直刮目相看。能当头牌果然不是只靠才艺。筠琳为人处世大概处处都让恩客们舒心。君婉灵七年来第一次意识到自己不只是一把剑，一把随时都可以依然赴死的剑。她还有亲人，有朋友。可再多的大道理如今听也是为时已晚。这颗脑袋能留在脖子上的日子大概也数得清了。
　　筠琳话锋一转，悄声道：“我倒是认识不少达官显贵，虽是不能助你脱困，保得你家女眷平安应该无虞。但你得如实跟我说，这件事是不是有别人帮你？我来之前听内卫叶大人说，你的武功根本不足以躲开侍卫的三枚钱镖。银针空中转的诡异，应该是受了外力。”
　　“这事儿我是真不知道。那支有机关的洞箫和三枚银针并不是我的东西。机关和银针有特殊之处也未可知。但我可以对天发誓，我并不知道这银针和钱镖如何会错开。那一刹那间我的预计也是三枚银针都被击落。”
　　没组织没背景的事情果然查得很快。也就十来天的功夫，君婉灵就被判斩立决。筠琳也被无罪释放。筠琳走前，君婉灵写了封信让她交给自己娘亲。大意就是自己很好，没有落入贼子之手。请娘亲放心云云。但筠琳知道君家余孽刺杀二皇子一事在京城已是满城风雨。王婷和陈如锦就算只是在青云楼扫地倒水，也恐怕早已听说这件事情。瞒是瞒不住，伤心一场恐怕是在所难免。
　　行刑前夜，狱卒问君婉灵还有何心愿未了。君婉灵竟然也说不出啥。思索良久求了狱卒去掉她的手铐脚镣让她能舒舒服服过一夜。
　　是夜君婉灵辗转反侧怎么也睡不着。明明觉得自己对生死早已看淡。可是死亡真正在眼前的时候还是心有不甘。自己才十七岁啊。正是女孩子最美的年纪。还有好多做过的，没做过的事情想去做。君婉灵想像小时候那样骑马围猎，吟诗赏花；想像其他女孩子一样和心爱的人耕田织布，煮饭烹茶；她想有一天统领千军万马，也想有一天眼含绝代芳华。可是这一切都将不复存在。自己死后大概都不会有人收尸吧。
　　正胡思乱想，死牢里悉悉索索一阵响动。紧接着就是开锁的声音。然而并不是自己的锁。
　　君婉灵疑心是做梦，连忙爬起来仔细看。突然有人点亮了火把，紧接着就是打斗的声音。看来劫狱的人被发现了。
　　君婉灵哭喊道：“壮士求你把我的锁也打开吧。我武功好，身上没伤，不会拖累你们。我明天早上就要被砍头了啊。求求你们发发慈悲。我才十七岁。”
　　隔壁搀着一个受伤男子的黑衣人原本不欲理她。但听到十七岁脚步顿了顿。拿着不知哪里的来的一串钥匙扔给君婉灵，扔下一句“自己一个一个试”就飞速走出死牢。
　　君婉灵如获至宝，知道死牢关卡重重，若不能趁乱逃脱，恐怕开了牢门也无济于事。好在君婉灵恰巧没有手铐脚镣，迅速试了七八把钥匙就打开了牢门，加入了出口的战团。
　　死牢的囚犯最危险，狱卒武功自然也不弱。更何况君婉灵这样的要犯所在的地牢都特别增加了守卫。君婉灵没有武器，拿着一串钥匙勉力迎战。虽然十几天没活动筋骨，但求生本能趋势她使出了十二分的功力。来劫狱的人都是黑衣蒙面，武功在江湖上都当得上一流好手。可惜他们要救的人似乎身受重伤，行动不便，拖累了他们救人的速度。君婉灵武功不高，但胜在娇小灵巧。在逼仄的监狱过道里如泥鳅一般钻来钻去。竟是比劫狱的大部队更早出了地牢。她有心帮助恩公，又担心武功太弱反成累赘而不敢久留。思索了一下最终离开监狱选择了个视野好的隐蔽地方静观其变。
　　过不多时，一群黑衣人涌出地牢门口。兵分两路，迅速向东西两片树林隐去。与此同时，君婉灵听到扑棱棱一阵异响，回头望去竟然是一只雪白的信鸽从身后一颗大树上起飞。君婉灵定睛细看许久，才从叶子落了一半的枝桠里分辨出一个模糊人影。心道不好，他们的行迹已然暴露，该去知会恩公一声。然而树上的人却没容君婉灵报信。他早看到君婉灵藏身此处，担心自己暴露位置而迟迟没有出手。如今敌人已走，一个小丫头能奈他何？他一跃便落在离君婉灵不过丈许的地方，亮出一对软鞭。
　　君婉灵一看他的轻功便知自己没有胜算。不由得又感叹了一次自己原来对武功的认识简直是管中窥豹。好在此人轻功虽然高超，拳脚功夫却不那么好。况且他也并没打算下杀手，只是想把君婉灵捉回大牢。君婉灵手中仍拿着那一串钥匙当武器，且战且退地和此人缠斗起来。也不过二十来招，便已中了七八鞭。鲜血染红了整件上衣。恰在此时，地牢里又冒出五个黑衣人。原来此前劫狱的大部队带着伤员先跑，还留了五个人断后。君婉灵心道怪不得牢里没出来追兵。
　　巧的是“恩公”也在这五人当中。他老远就听到叮叮当当的打斗声。一出天牢就看到君婉灵还挥舞着钥匙与人苦战。本不欲多管闲事。却听君婉灵大喊：“赶快通知你们的人换条路跑啊，这个人他放飞一只信鸽报信啊！”
　　五个黑衣人对视了一下，其中两个很有默契地一起冲过来。树上君子自知不是对手，几个纵跃便没了影子。两名黑衣也不追赶，人扯着浑身是血的君婉灵，和其余三人一起消失在暗夜中。
　　无论武功还是轻功，君婉灵和这五人都完全无法相提并论。提着一口真气勉强与这五人在树林里疾行，只觉得双膝发软。两个人搀着她的胳膊半架半抬她才不至于掉队。加上一身鞭伤失血，很快君婉灵便觉得眼前发黑。弯弯绕绕只觉得迷糊跑了一整夜，终于在一条河边停下，在河上小舟里和接应的人碰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