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忧剑》狂魔霖殷

6、第五章 小试牛刀遇劲敌

　　君婉灵在青云楼住了几个月，日日苦练琴艺。夜里没人注意的时候调理内息，生怕武功有所荒废。终于等来了登台献艺的机会。她第一次登台弹琴，主要任务是坐在众多歌姬琴姬身后，熟悉曲目和舞台。青云楼大厅人头攒动，多是富家子弟来听曲赏舞。达官贵人有正经事儿都上了二楼包间。舞曲并不算十分复杂，奈何君婉灵琴艺不济，硬生生滥竽充数到客人已稀稀落落才勉强找到点感觉。亥时初，好的琴姬歌姬舞姬都已陆陆续续被点到二楼包厢陪客，君婉灵也能在后排琴姬中露出小半张脸。很意外的，一个管事儿的丫鬟递给君婉灵一个房间号，告诉她二楼包厢有客人等。
　　君婉灵迅速抱起琴上了楼，轻轻敲了指定的房门。一阵让人紧张的沉默之后，一个慵懒的男声说道：“请进。”
　　君婉灵谨慎地推开房门，迎面是一面绣满牡丹的大屏风。绕过屏风，三男两女正吃饭喝酒。两个有美女在怀的大腹便便的男人似乎微醺，另一个年轻一点的男人虽然脸已经喝成了猪肝色，但是看上去还算清醒。
　　年轻男人随便打量了君婉灵一眼，笑道：“我一眼就看出来你是个新来的乐师，明显和其他人不合拍。恰好楼里的曲子爷几个听腻了，想来点新鲜的。弹几个你来之前学的曲子，对我们口味的话有赏。”
　　君婉灵不敢怠慢，忙摆好琴，捡了曲君文思最喜欢的满江红。想来这风月之所的姑娘大多擅长弹一些轻柔舒缓的曲子，慷慨激昂的应该算是剑走偏锋别有意趣了。一曲方毕，几人皆拍手赞道：“我们都以为女流之辈里筠琳弹这满江红便算是极致了，没想到你比她更有力度气魄。不过你们风格很相似，不知是不是师出同门啊？”
　　君婉灵想到筠琳的来历对青云楼的人来说恐怕不是秘密，忙否认道：“怎么可能？小女子琴艺拙劣，实不敢与筠琳姑娘相提并论。另外还请两位姐姐不要把今天这几位大官人说的话外传，免得伤了我和筠琳姑娘之间的和气。”
　　两个半醉的女子一个面露不豫，另一个姑娘阴阳怪气道：“妹妹你这话就说得可是不对了，是一位姐姐。旁边这位璧竹姑娘呢，从今晚开始，已经是曹大人的妾室了，要叫她曹五夫人。姐姐我呢，是绝对不会在楼里乱嚼舌头根子的。”
　　搂着这个阴阳怪气的姑娘的胖男人忙道：“好妹子你就别生我的气了，再担待我几日。银子齐了我一定赎你出去。 ”
　　年轻男人转移话题道：“清寒姑娘太谦虚太谨慎了。你的琴技着实高超，这簪子就赏给你了。”
　　君婉灵忙道谢接过，是一支筷子一般粗的银簪，做工并不细致，但是分量很足。
　　三男两女并没有在房间里玩乐到太晚，余下的时间君婉灵弹了两支同肖海壁学会的曲子，心不在焉的听五个半醉半醒的人讲些奇闻趣事，或者无意义的吹吹牛皮。其间大致明白了曹大人是刑部的，打算赎潇湘姑娘出来的是户部的张大人。年轻的姓楚，大家都叫他楚兄而不是楚大人。姓楚的在兵部叶大人手下当差。子时一过，曹大人就提出回家，姓楚的忙忙附和，张大人也陪着潇湘姑娘去了她的房间。
　　晚上收了工，大多数丫鬟侍婢还在忙碌。君婉灵坐在两床之间的空地上，细细把玩得来的银簪。这只簪子如银筷粗细，簪头还有繁复累赘的装饰，但是重量最多和银筷差不多，甚至差了几分。几经把玩，君婉灵终于找到了其中关窍，将簪子拆成两节，抽出一卷纸条来。
　　看到纸条上熟悉的字迹，君婉灵瞬间有点愣怔。
　　愣怔的原因并不是条上的内容，而是写字的人是楚独清！两年的时间，一个曾经与君婉灵朝夕相对的人就被改变的面目全非，甚至声音也明显不同。二人面对面坐了一个时辰，甚至还有直接对话，君婉灵居然完全没从此人身上看到楚独清的影子。当年的楚独清皮肤黝黑，身体精壮，滴酒不沾；如今他醉后猪肝色的脸，微凸的小腹，慵懒的声音，迷蒙的眼神，每一处鲜明的对比都好像一把刀扎在君婉灵心上。
　　正愣怔间，一个楼里的丫鬟进了房间。君婉灵忙收起纸条和簪子，抱起琴假装在修琴的样子。那个十二三岁的丫头只是看了君婉灵一眼，便回到自己的床铺，不一会儿竟低低饮泣起来。
　　君婉灵不欲多管闲事，便挡在琴后细读纸条。但见上面写着：“下个月十五二皇子将在此宴客，席间筠琳会带三个舞女献舞。请你当日务必跟随筠琳姑娘，格杀二皇子。二皇子身边有一流高手两人，影卫三人。影卫武功莫测，小心提防。”
　　君婉灵原本打算读完便烧掉纸条，奈何房间里不只自己一人，去点一张纸条未免有些可疑。犹豫再三只得将纸条囫囵吞进了肚。
　　正手忙脚乱背着光复原簪子时，另一个姑娘走进房间，虽是把君婉灵吓了一跳，但是她根本没看见阴影里的君婉灵，直奔哭泣的姑娘旁边，低声道：“我们都是过来人，谁还没有这一天？妈妈对你也不算不好。不说官位财力朝中势力，就说那叶大人长得身材精壮，满腹经纶，不比那些大腹便便醉醺醺的粗暴客人好？况且没准这一次他看你顺眼了赎你出去。多少姐妹眼巴巴等着这个机会呢。不瞒你说，要是姐姐我还是黄花闺女，我一定会去争取叶大人这样的恩客。”
　　小姑娘一抽一抽断断续续地说：“一定是妈妈让你来说项的吧？”
　　大一点的姑娘沉默了一下，反问道：“是不是又如何？我字字肺腑，并没有诓骗你的意思。”
　　小姑娘哭道：“我还盼着在正式接客之前能从良去个好人家。等我真的被糟践了，这一辈子还能有个正经归宿么？”
　　大姑娘居然自嘲地笑出声来：“什么归宿是正经，什么又是不正经呢？我们出卖身体的就比那些出卖谎言的狗官低贱吗？姐姐我在你这个年龄也有你这种幻想，现在却觉得在楼子里也没啥不好。良家妇女讲究个女子无才便是德，想学习知识拓宽眼界都不能。咱们却自由自在和男人交流，和他们吟诗作对，酒桌上关于家国天下也可以畅所欲言。良家妇女做针线活做得老眼昏花，洗衣服洗的皮肤褶皱的时候，咱们还是锦衣玉食有人伺候。到了三十来岁干不了这行也有一些自己的积蓄可以做个小生意养老。这有什么不好？”
　　小姑娘显然被这一番抢白唬住了，良久没说话。

　　青云楼虽是京城第一，达官贵人并不稀罕。然而皇子级别的毕竟是稀客贵客，筠琳提前了一个月便开始排练舞蹈。君婉灵不动声色打听了几次，才知三个跟着筠琳跳舞的都是青云楼卖艺不卖身的花魁，自己与人家差得实在太多，于情于理筠琳都没理由让自己替代其中的任何一个。正一筹莫展之际，青云楼却出了个乱子。
　　京城富贾张心知的独子张飒书是有名的花花公子，青云楼的常客。早在一年前张飒书便看上了青云楼舞姬玉心。奈何玉心卖艺不卖身，张飒书只能日日撒了大把白银来看舞，却始终没机会一亲芳泽。这几日玉心跟着筠琳排练疲惫，夜晚并不献舞。张飒书几日未见玉心，心痒难耐，竟花了天价买了玉心的初夜。玉心并不情愿，然而老鸨贪财，叫龟奴给玉心下了药抬给了张飒书。玉心醒来后羞愤难当，虽悬梁自尽未遂，却扭伤了脖颈无法继续跟着筠琳排练。筠琳找替补时君婉灵一舞技惊四座，如愿加入了筠琳的队伍。
　　转眼八月十五便至，青云楼里一片歌舞升平的节日气氛。二皇子新晋亲王，生日又恰好在中秋。节日宴客高官云集。青云楼老板自然不敢怠慢，这日对青云楼进出客人一一搜身检查。筠琳盛装打扮，带着君婉灵等舞姬为二皇子的筵席助兴。
　　君婉灵早早在指甲缝里备好了剧毒，只等着有机会放进二皇子的酒杯里。然而直到一曲舞毕，仍没能有机会接近酒桌。
　　因是二皇子生日，客人多且又未必相熟。几桌宾客并不好像平时一样丑态毕露留下舞女狎玩。二皇子打赏了众舞女后只点了筠琳继续留下弹琴。君婉灵不甘心无功而返，只得突兀道：“小女子清寒是青云楼新来的乐师。古琴虽不能和筠琳姑娘比，吹箫却有些造诣。各位大官人不嫌弃的话我与筠琳姑娘琴箫合奏献上一曲。”
　　筠琳心觉有异，却是一副看好戏的心态，笑说：“妹妹哪里话。我可是听过妹妹的满江红，比我弹得有味道得多。能和妹妹合奏我也很欢喜。众位客官可要一饱耳福了。”
　　君婉灵心道过了这么多年居然还是筠琳给自己打圆场。可见这主仆十年的情谊还没完全消失。命人拿了一早备在门口的白玉箫，和筠琳合奏起当年君家尚在时学过的旧曲子。
　　这白玉箫并不是一支普通的箫。肖海碧当年千辛万苦才托人找到一位隐居多年的工匠花重金做了这支机关精巧的武器。这支箫内部并非完全中空，从中间拔开是两把互为剑鞘的短剑。箫尾还藏着三根喂了剧毒的银针。吹箫时巧用气流便可飞出伤人。
　　第三支曲子末尾，君婉灵终于找到了绝好的机会和角度，借着一个长音，吹出了自认为不可能拦得下的三支银针。
　　几乎就在同时，二皇子身后两个护卫发出三记钱镖，以君婉灵无法想象的速度飞向三支银针。紧接着又一声暗器破空，却让一枚钱镖试了准头。一支银针倏地没入二皇子喉头。一切变故只在一瞬之间。君婉灵来不及感叹自己这前二十年真是井底之蛙。世上还有能发如此迅速的暗器的高手。看到任务完成，知道自己的淬毒银针并无解药，君婉灵放心地迅速冲向窗户。
　　此时一众大腹便便的皇亲贵戚朝廷要员才反应过来有了变故。有的喊“抓刺客”，有的喊“保护殿下”，场面一片混乱。
　　就在君婉灵冲到窗户的一瞬间，两个影卫从房梁上飘然落下。将君婉灵逼到墙角。君婉灵自知并非对手，无心恋战，抽出双剑一招平分秋色欲出其不意。二人果然因为白玉箫中突然出现的剑光各退了一步。君婉灵冲破窗户疾驰出去，才跃了几丈便被二人再次围住，只得缠斗了起来。
　　一个十九岁的姑娘，就算前十九年都在拼命学武，天资聪颖，也很难打得过浸淫武学三四十年的影卫。更何况君婉灵十二岁之后才正式开始系统的训练。此时君婉灵以一敌二，很快便落了下风。初出江湖，临敌经验少两大硬伤更是让君婉灵手忙脚乱，无法脱身。眼看抓捕已经变成猫耍老鼠，君婉灵拼着鱼死网破，使出一招落子无悔刺向一个影卫。没想到身后另一个影卫后发先至，一招便封了君婉灵穴道。失去意识之前前君婉灵最后一个想法是牙齿中的毒药囊竟然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