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4、第三章 故人相帮遇良师 ...
-
醒来时已是深夜,万籁俱寂。刑场附近更是有几分阴森森的寒气。君婉灵小心爬出藏身之处,暗自庆幸没有值夜的官兵。
君婉灵作为大家闺秀,虽然没能严格遵守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但是出门的机会毕竟不多,加之白天来的时候心事重重,街上又熙熙攘攘,此时面对冷清空旷的街道,竟不知该从哪里走,该往哪里去。有“此地不宜久留”的心态,君婉灵随便选了一条路,惴惴而行。
正是怕什么来什么,才在街上走了一小段路,巡逻的官兵迎面而来。君婉灵本能的想躲开,又怕躲官兵反而引起怀疑,急中生智,坐在地上哭了起来。
打着灯笼的官兵很快走到君婉灵跟前,问道:“你怎么大半夜的一个人在这?走丢了?”
君婉灵断断续续哭道:“爷爷刚才犯了气喘病,妈妈让我出来找郎中,我没找到郎中,也找不到回去的路了。”
就在此时,君婉灵身后有人叫道:“小宝!可算找到你了!”
君婉灵回头一看,楚独清正向着自己飞奔,口中念念有词:“郎中我已经请回家了,现在爷爷已经没事了,全家都在为你担心。还好你没出事,要不恐怕十个郎中都医不好爷爷。”
一口气说完才慢半拍似的反应过来有官兵,陪笑道:“谢谢军爷关照我弟弟。他年龄小,脑袋也不是很清楚。本来要是我当时在家也不至于让他来请郎中。但是爷爷犯病的时候我还在市场卖菜,这次病犯得急,身边又不能缺明白人,我娘就打发他出来请郎中,我娘照看爷爷。没想到这个小兔崽子郎中没请回来自己也跑得鬼影子都没有了。军爷见笑了。”
为首的官兵笑道:“哦,你是集市上和爷爷一起买菜那个小伙子,我还在你那买过菜哩。半天是你弟弟,我还以为是个丫头片子。这几天城里查人查的严,搞的我们也睡不成安生觉。你们平时卖菜见的人多,有没有见过一个十三四岁的丫头片子啊?”
楚独似乎细细回忆了一下,顿了几秒才说:“十三四岁的丫头片子挺多,我也不知道军爷您指的是哪一个。”
官兵想了想说道:“也对,寻常人家的闺女也没那些大门不出二门买的规矩,十三四岁能出来买菜的确实不少。天也不早了,你们赶紧回去吧。据说这个君家余孽虽然是个如花似玉的小姑娘,手段可狠辣。见谁杀谁。前几天城东就有几个官兵死在她手下。这不是今天我们巡夜已经不敢只有三五个人一队,怎么也是十几个人一队,就怕碰到那个杀人狂魔。”
楚独清附和道:“那是那是。反贼的女儿,肯定也不是啥好货。军爷辛苦,下次买菜您来我家,我给您最实惠最好的菜。”
官兵点点头,一队人继续巡逻。楚独清拉起坐在地上的君婉灵,也不说话,快步回家。
是夜楚独清匆匆收拾着行李,对君婉灵解释道:“白日里师父被军官带走问话,现在还没回来。他前天晚上就给我留了封信,说他这次要是被抓了就算还能平安回来你也没办法安全住在我们这。明天一早我们启程,想办法出城去旧都,在那里有师父的朋友愿意给你提供庇护并且教咱俩武功。实不相瞒,我还在襁褓里的时候就家破人亡,也是拜这个昏君所赐。我也想要学好武功为家人报仇。”
君婉灵心下一阵纳罕:这个“也”字从何而来?
楚独清继续滔滔不绝:“这个昏君简直惨无人道。对你的父亲和弟弟居然下这样的重手。一个马上就要被砍头的孩子,有什么必要挖去眼睛?再说他的统治。如今中原大地饿殍遍野,民不聊生。大旱是天灾,重税就是人祸。两相结合,谁又能活得下去?除了京城还一片歌舞升平安乐景象,现在中原大地简直就是一片修罗场。当年这个昏君就是靠毒杀先皇陷害太子登了基,他根本就不是真龙天子。将来咱们学好了武艺杀了他也算是替天行道。”
君婉灵仍旧没反应过来楚独清的思维。报仇一事自己也不是没想过,但父亲临死前不是说了不要报仇么?楚独清怎么就这么肯定自己会报仇而且目标很明确是行刺皇帝呢?
第二天清早,楚独清给君婉灵易了容,白胡子白头发,让君婉灵躺在自己的毛驴车上,盖了一床厚重的棉被,赶往城门。
守城的士兵每人手里都有几张通缉犯的画像,其中自然也包括君婉灵。几个军士看到楚独清,笑着招招手,显然是老相识。楚独清也笑着把毛驴车赶到军士们中间,道:“李爷,朱爷,几天没见你们来买菜了啊。”
两个士兵笑道:“这两天京城通缉犯多,几个城门都增加了人手,我们也从原来值守三天休息一天变成了值守五天休息一天,可不是没时间买菜了么。”
后面一个士兵也凑上来,道:“小楚你没把我忘了吧。今儿个是出城买菜?”
楚独清摊摊手道:“不只是买菜,这几天爷爷身体不大好,想回村儿里看看。听说村儿里来了个灵验的神婆,包治百病。”
士兵笑道:“这你也信?可不如把楚爷爷送到京城的医馆保险啊。”
楚独清挠挠头,憨憨笑道:“我们庄稼人,祖祖辈辈都觉得有病就是鬼上身,驱驱鬼全能治好。”
士兵但笑不语,抬手掀开棉被。
君婉灵按照楚独清吩咐,不睁眼,不动,睡着了一样。原来楚独清的易容术并不算十分高明,面具只是僵硬的贴在脸上。一旦眨眼说话,面具和脸便不那么合衬了。
士兵们也是买过菜的,和楚家爷孙都是老相识。见确实是楚家爷爷,便不深究,放了过去。还补充道:“老爷子都昏迷了,看上去病的不轻啊。神婆要是不管用可记得赶紧回来看郎中,回来晚了可要后悔的。”
楚独清唯唯应了,赶着毛驴车悠悠出了城。
君婉灵长这么大第一次出城,很兴奋。奈何戴着面具装死人不能睁眼不能说话,只能呼吸不同于城里的新鲜空气。不一会便在摇摇晃晃的驴车上睡了过去。直到停车才被楚独清叫醒。
楚独清细心替她撕掉脸上的伪装,上前拍了拍一座小院的院门。
一个仙风道骨的老者很快就出来开了门,紧接着一只大黄狗扑了出来,直撞进楚独清怀里,亲昵地舔着楚独清的脸。老者笑眯眯的走到君婉灵跟前,笑道:“你就是君家的小子?”
楚独清头都没回,一边都弄大狗一边插嘴道:“哪是小子,是个闺女。”
老者笑道:“上了年纪可是眼拙了。快快请进。我叫肖海壁,是瑞王爷的老友了。常听瑞王爷提起令尊,却终不能有幸和他一起品茗赋诗。”
君婉灵对见面就笑的人有天生的戒备,仿佛他们都是笑面虎一般。但是面上还是滴水不漏道:“小女子君婉灵拜见肖先生。肖先生仙风道骨,家父若还健在,一定会觉得能与肖先生一起品茗赋诗是一桩美事。”
楚独清抱起大狗进了院子,跟在肖海壁君婉灵身后关了大门。
桌上已备好了晚饭,俱是精致小菜。楚独清赶了一天路,早已饥肠辘辘,此时不待邀请,便已开吃。君婉灵怎么也是大家闺秀,桌上长幼尊卑次序还是分的很清楚,是以并不动筷子,眼巴巴盯着肖海壁。
肖海壁做了个请的手势,笑道:“我这没有那么多虚礼,饿了就吃渴了就喝。学武的时候我是师父,你们得听我的。生活中我却是朋友,咱怎么高兴怎么来。”
这个说法和平时瑞王爷教君婉灵武功差不多,君婉灵便应了提著开吃。
从这一天开始君婉灵拜了肖海壁为师,楚独清早已是肖海壁弟子,理所当然成了君婉灵大师兄。君婉灵师兄妹跟着肖海壁习武,不知不觉便是五年。其间肖海壁传授了刀术、剑术、棍术、拳术、掌术、暗器、毒药和一些偏门兵器。君婉灵十分佩服肖海壁无一不精的武学,真真达到了摘花飞叶皆可伤人的境界。君婉灵师兄妹表现好的时候肖海壁也会免了她们一些常规的体能训练,改授一些琴棋书画的基本知识。
君婉灵十八岁那年,时年14岁的十公主招驸马。
楚独清在肖海壁的安排下在京城有了个正经家庭,去参加京城的比武招亲。
此行前夜,君婉灵辗转难眠。五年的时间,自己的生命里只有苦练武功、刺杀昏君报仇。她也曾怀疑过这对不对,也曾无数次记起父亲死前那句“不要报仇”。她第一次向师父说起父亲的遗言,师父慈爱地摸了摸她的头,带她到旧都外的村子看了看。家家都是断壁残垣,没有一点生气。时值正午,却没有一丝炊烟。整个村子静悄悄,似乎没有一只活物。
肖海壁叹道:“这些村庄能动的人都去逃难了,不能动的都饿死了。其实今年还算风调雨顺,但是家家户户上交了公粮,剩下的粮食根本不够吃一年的。皇帝倒是夜夜笙歌,奢侈浪费,他可想过老百姓的感受?他若不死,就有更多的百姓要死。如今难民已经有了一些要推翻暴君的组织,但是规模小,武器少,更重要的是人人都饿得走路都不稳,如何去造反?改朝换代的希望寄托在你们身上。”
君婉灵便无话可说。是啊,杀了那个暴君不仅是私仇,更是民意啊。这不就是“对”的事情,“有意义”的事情吗?
正胡思乱想着,门外传来脚步声。君婉灵一个激灵,抄起剑躲在门边。门外人低声道:“师妹,是我。”
君婉灵放下戒备,开了门。
楚独清闪身进来,谨慎关门落锁,摸黑坐在桌旁。君婉灵坐在桌子另一边,已经大概知道了楚独清的来意。
“此行若是成功,下次你我相见,我便已经是别人的夫君了。若是失败,你我便阴阳两隔,再也见不到了。”楚独清没头没尾的说。
君婉灵哭腔道:“师兄,走了这条路,便是身不由己,尤其忌讳有感情。我们,就算没有十公主,恐怕也不会有好结局。”
楚独清突然激动起来,站起来一把搂住君婉灵,道:“等我灭了那皇帝老儿,我们隐居山林好不好?”
君婉灵道:“好,我等你凯旋。到时候白天我们砍柴打猎,晚上吟诗对弈。”说话间早已潸然泪下。
楚独清低头吻了吻君婉灵的眼睛,强笑道:“别哭了,我们一定还会再见面的。我会成功的。” 君婉灵点点头,没说话。
楚独清柔声道:“不管我和谁结婚,我心里终究只有你一个。” 君婉灵颤声道:“我等你回来。”说罢已经泣不成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