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麒麟》碾红豆

37、怪蛇

　　等沈绉把所有的图都演了一遍，圣女还在跟第二组壁画死磕。
　　由于醒来后吐过一次，沈绉有点失水，觉出口渴后，考虑再三，方到石钟乳下的坑边捧起水喝了一口，过了一会儿，发觉没有不舒服，又过去喝了几口。
　　喝完水，沈绉感觉有些疲倦，这一天所受到的精神冲击可不小，还是早点休息为好。
　　待沈绉睡醒，头顶光线已经变暗，应该是到了傍晚，肚中空了一天，早已饥肠辘辘。抬头看看蛇堆，已经少了很多，蛇群正陆续爬离，出洞觅食。
　　圣女终于停止修炼，她也饿了，走出血圈，一部分蛇立刻向她围了过去，圣女出手如电，抄起两条蛇就往回退。
　　沈绉忙往圈子一角缩去：“你怎么把蛇弄进来了？”
　　“吃啊。”
　　“吃？”沈绉瞬间石化。
　　“你去把那边树枝树叶抱过来一些。”圣女吩咐沈绉。
　　沈绉依言抱回一堆枯枝枯叶，枯枝中的蛇类纷纷逃窜。
　　圣女打开随身带下洞的防水油纸包，里面都是野外生存所必备的物品。只见她将火镰、火石和火绒拣出来，熟练地用火镰在火石上敲了起来，就见敲击产生的火星落到火绒上，将火绒灼出一个个红点，红点熄灭就成了黑点，没熄灭的则缓缓扩大，将这些红红的火点一点点吹旺成火苗，再点燃枯草树叶枯枝，这火才算生起来。
　　生好火，圣女又拔下头顶簪子，把抓回来的蛇开膛破肚，缠在粗一点的树枝上，放在火堆上烤。
　　不一会儿，蛇肉的香味飘散开来，圣女将烤熟的蛇取下来，一手捏头，一手捏皮，用力一扯，蛇皮就被扒了下来，露出里面烤得焦香的蛇肉。
　　圣女又翻出油纸包里的调料，是一些炒过的细盐，混着几种碾得很细的八角、茴香、桂皮、花椒、豆蔻、白芷、良姜之类的香辛料，捏了些调料撒在剥过皮的烤蛇肉上，递给沈绉。
　　沈绉不敢接，觉得即便是烤熟的蛇，也很恐怖。
　　圣女只好把蛇肉分成小截，看不出原本的蛇形，沈绉才放心地吃了起来。
　　入夜，圣女继续打坐。
　　沈绉枯坐无聊，躺在地上从裂缝中看星星，不知不觉地进入了梦乡。
　　沈绉再度醒来已是下半夜，正是夜间最冷的时候，火堆已经熄灭，头顶只有微弱的星光，月亮已经下去了，于是又去抱回一堆枯枝树叶，用火镰敲击火石取火，可惜吹火星时，不是太慢就是太快，总是不小心把火星弄灭。
　　“你很冷吗？”圣女问。
　　“嗯。”沈绉头也不抬，继续敲击火石。
　　“可我并不觉得冷。”圣女继续道。
　　“这里半是露天，半又靠水，我是凡夫俗子，比不得你有神功护体。”沈绉有些不满，不帮忙生火就罢了，还冷嘲热讽，长得美就可以无视他人吗？
　　“如果这里真冷的话，就不会有这么多蛇聚集在这儿了。”
　　“你说的对，可我就是觉得冷。”沈绉道，继续与火镰火石奋战。
　　“不然，我教你一套内功心法吧，你练了之后就不会觉得冷了。”
　　“得了吧，你有空教我心法，还不如帮我把火生起来。”沈绉终于泄气，放下火镰与火石。
　　“你也看到了，这里树枝有限，如果今天把它们全烧了取暖，明天怎么办？难道是想生吞活蛇？”
　　“这……即便我今天不把它们全烧掉，也顶多能再撑两顿，你有把握在明天一天之内将这里的功夫都学会吗？”
　　“没有，以我的悟性，再有一年也无法全部悟透。”圣女如实相告。
　　“不是吧？我这肚子要吃热的才行，如果没有热汤热饭，恐怕连三天都撑不到。”沈绉有些犯愁，也有些后悔下来，天天吃蛇肉谁受得了。
　　“不用那么久，顶多再有两天，我们就能出去了。”
　　“真的？”沈绉眼睛一亮，高兴不已，“那你不把这里的功夫学完？”
　　“我也想学完，但这要看悟性和机缘，除了创教教主，还没有哪一代教主能将《素|女|心|经》全部突破的，最高的突破了十层，师父突破了八层，我不是林家血脉，能突破六层就不错了。”
　　“这么难学？能不能先把这里的动作心法什么的先记住，等出去再练？”沈绉好心建议道。
　　“只能循序渐进，一步一步地突破，否则会走火入魔的。再说，外面也没有这么好的条件。”
　　“别开玩笑了，这算什么好条件？”沈绉不以为然。
　　外出觅食的蛇群陆续归来，沈绉看到许多绿豆大小的光芒闪耀，知道那是蛇的眼睛。
　　为了取暖，也为了避免看到蛇被膈应到，沈绉开始做起运动来，将能想起来广播体操、太极拳、五禽戏全部演练一遍，练完果真感觉没有那么冷了，才又躺下。刚要睡着，蛇群忽然骚动起来，四散游走。
　　沈绉睁眼，借着微弱的星光，看到一条眼睛有蚕豆大的怪蛇在袭击别的蛇。
　　那怪蛇脑袋奇大，一般的蛇脑袋都没有颈部粗，但是这条蛇脑袋比身体任何一处都大，上颚长着两颗又细又长的尖牙，乍一看还以为是戴了吸血鬼牙套。蛇身也与众不同，金光闪闪的，好像涂了一层磷粉。怪蛇像是得了狂躁症一般地追逐其他的蛇类，不停地用它那尖利的牙齿咬啮其他同类，被咬中的蛇扭了几下就死掉了，蛇尸七零八落地横了一地。
　　沈绉看得毛骨悚然。
　　圣女吹起了翠玉短笛，奔逃的蛇群顿时停顿下来，晃着脑袋。那条凶恶的怪蛇也停下来，晃了几下脑袋，接着朝着二人所在圈子游了过来。
　　圣女继续吹笛，蛇群也开始迅速游动，与大蛇激烈地搏杀起来。蛇尸越堆越多，怪蛇却越战越勇。
　　圣女终于停止吹笛，蛇群失去笛声的控制，四散而去。
　　不安分的怪蛇终于游到了圈子三丈远的地方，用信子试探一番，就继续往圈子靠近。
　　沈绉惊恐地发现，血圈的隔绝功能似乎对那条怪蛇失效了，不由叫道：“它不怕我的血！”
　　圣女淡淡道：“它还不受我的驭蛇魔笛所控呢。”
　　沈绉急道：“那现在该怎么办？”
　　“当然是杀了它。”
　　怪蛇游到血圈前停下，竖起上身，歪着它那跟身躯极不相称的头，似在打量沈绉二人。
　　沈绉觉得瘆得慌，忙往后退。
　　那怪蛇似乎觉得这是一个进攻的好机会，身体倏地一绷，直直地向沈绉射过去，速度之快，令人无暇躲闪。
　　沈绉见状，心中哀嚎：“大哥！您的运动方式不符合物理学定律，动量不守恒。”
　　说时迟那时快，圣女忽地出手，一手扼住蛇头，另一手抓住蛇身。
　　怪蛇被制，奋力扭动身躯，缠上了圣女的胳膊，慢慢收紧，越收越紧。
　　怪蛇力量很大，圣女渐渐感到吃力。
　　沈绉清楚，若是让怪蛇再缠一会儿，圣女的胳膊就会因为血液不流通而失去力量，到时制不住怪蛇，两人就危险了，忙问：“七寸在哪里？”
　　他问的并不是单纯地从蛇头往下数的七寸位置，而是蛇的要害部位，也就是蛇的心脏部位。
　　圣女听明白了，回道：“蛇颈后较粗的那个地方。”
　　沈绉辨明位置，举起洞中一节断掉的石笋，往圣女指点的地方狠狠砸去。
　　用力砸了几下，就见大蛇的扭曲的身躯渐渐放松下来，沈绉不放心，又补了几下才住手。
　　圣女也松了手，揉了揉手臂，对沈绉道：“你砸得够狠的，都砸烂了。”
　　沈绉抹了把汗，道：“生命无小事，安全最重要。折腾了半天，我都饿了，就拿这家伙当夜宵吧。”说罢专心生起火来。
　　生火这事吧，说简单也简单，说不容易也不容易，是个技术活，有时候也看运气，沈绉跟李月娥行走江湖这么久，当然会生火，只是这次用的时间有点长。
　　圣女见他敲了半天也没把火生起来，只好接过他的工作。
　　沈绉便去收集枯枝，把缝隙下的所有枯枝聚拢到一起，正要抱起往回走，忽然听到圣女一声惊叫，连忙赶回，只见被他砸烂七寸的怪蛇死而复生，正狠狠地咬在圣女的小腿上。
　　圣女用手捏住蛇头，把大蛇从腿上拉了下来。
　　沈绉扔下枯枝，一把扯住大蛇的尾巴，往地上摔去，提起来再摔，如此五六次，直把大蛇摔得晕头转向，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圣女拔下簪子，将伤口划开，放出毒血。
　　沈绉见圣女的小腿肿得老高，担心道：“感觉如何？要不要我帮你把毒血吸出来？”
　　圣女冷笑一声：“若是现在被咬的是李姑娘，你会多此一问吗？”
　　沈绉脸上一热，没留神竟然被圣女揪住了小辫子，真是令人尴尬。
　　而且今天情况还不一样，这里只有他们俩人，出了事可没有旁人来搭救。也就是说，如果其中一人出事，只有另外一人有机会施救。而现在圣女被毒蛇咬伤，他不能袖手旁观，可即便他愿意帮圣女吸出毒血，也不一定能救回圣女，还可能搭上自己，毕竟那怪蛇不是一般的毒蛇，看起来挺吓人的。
　　沈绉觉得自己还是比较善良的，一旦圣女死了，他娘那里无法交代不说，他自己也不一定能活着离开这里，毕竟他不敢抓蛇烤着吃，饮鸩止渴，还是先顾眼前吧。
　　想到这里，沈绉狠心趴下，打算替圣女吸出伤口毒液。
　　圣女却把腿缩回去：“你以为谁都能吸我伤口的？”
　　沈绉眉心皱成一团：“事急从权，保命要紧。如果一定要我对你负责，我也认了。”
　　圣女看着沈绉纠结的样子，轻笑出声：“想得美。我能替人吸出伤口的毒血，不代表别人也能替我吸出毒血。我从小就与蛇虫打交道，被毒蛇咬也不是一次两次，不敢说已经到了百毒不侵的地步，可也没有哪种毒蛇可以要我的命。反倒是我的血，毒得很，即便你是林家的血脉，也未必禁得住。”
　　沈绉松了一口气，随即又担心道：“小心无大错。这蛇邪性得很，你看，好多毒蛇都被它咬死了。你平时被蛇咬了之后都是怎么处置的？要我帮你做什么？”
　　圣女刚要说些什么，脸色忽然一变，说话也吃力起来：“你，帮我把那蛇的胆，取出来，快！”
　　沈绉忙拿过圣女的发簪，来到大蛇跟前，先用石笋压住蛇头，不放心又踩了一脚，这才用簪子剖开蛇腹，取出蛇胆，还没等把蛇胆递给圣女，就感觉到左腿小腿肚被什么东西咬了一口，低头一看，又是那条大蛇，被打烂七寸又被取了胆，竟然还能咬人，真是阴魂不散。
　　沈绉怒不可遏，一把扯起大蛇扔进火堆，大蛇在火堆里又翻滚了好一阵才死去。
　　沈绉将蛇胆递给圣女，自己坐下处理伤口，待看到两个浅浅的牙印时，感觉有些奇怪，按理说，伤口不该这么浅的。翻开石笋，发现两颗断掉的蛇牙，还有一滩湿湿的东西，明白是他刚刚把大蛇的毒牙踩断了。
　　来不及多想，沈绉挤了挤破皮的伤口，排出一点黑血，随即抄起一根燃烧着的树枝，吹灭明火，把通红的炭条往伤口上一戳，“嗞嗞——”伤口处冒起黑烟，一股皮肉的焦臭味弥散开来。
　　沈绉浑身冒汗，强忍剧痛，坚持了几秒才将树枝扔回火堆。
　　圣女看得目瞪口呆。
　　沈绉见圣女吃惊的表情，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勉强挤出一丝微笑：“感觉不错，应该死不了，要不你也来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