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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规定动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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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工回到崔宅,已经晚上九点多了。
这是一幢三层别墅,年底才搬进来。
东勋还在客厅里与几个策划和执行研究拍摄计划。
瑞雨一个人上二楼。
洗澡,换衣,累得要瘫倒。
东勋送走一干人等上楼来,瑞雨在灯下看书。
一晚上她都很忐忑,她等着他来问他昨晚的事情。
她在想她要不要与他说出真相。
东勋却洗了澡,躺在床上,静静的望她看书。
她决定了,于是合上书。
东勋拉她手臂,她只能顺势倒在他的怀里。
瑞雨,明晚有一个饭局。
哦,跟谁吃?
火花的女主角。
沈恩庆
嗯。
瑞雨转过来,正对着他,硬硬的胡茬和喉结。
她的男人是个大叔。
那早去早回,我在家等你。
东勋闭着眼睛说:你也一起。
一定要去吗?她不喜欢这样的应酬场合。
希望你去。
东勋的声音转小,要睡去的样子。
好吧。
亲爱的,辛苦了。晚安。他吻了她一下。转过身睡过去了。
大叔,昨晚……
以后不许在外留宿。没说完,他的鼾声就响起来了。
第二天开机仪式兼记者会。
承浩一个人开车来,看瑞雨和东勋两个人从车上下来。
三个人进会场。
东勋坐首席,承浩和瑞雨坐一起。
全程无交谈。
承浩虽然不是主角,但还是被问及吻戏的一些敏感话题。
他不得不答,疲于应付。
旁边的瑞雨因是新秀,反而闲的有些尴尬。
他把话筒转给瑞雨。把问题转给瑞雨。
她也能接的从容。
很多记者不知道她是谁。
他拿过话筒说:
瑞雪兆丰年。她叫瑞雨。比雪温暖的雨。
瑞雨心下一暖,她看承浩拍手,向她温柔的笑,一瞬间,谋杀了无数凡林。
他笑着,他的心里却已冷透。
虽然他成功的替自己解了围,因为,记者不久就把火力转到女主角沈恩庆身上。
记者一:传闻这部戏女主一度争夺激烈。由沈小姐出演是投资方的意见。是否属实?
记者二:沈小姐去年离婚后一直小姑独处,感情上可有新动向?
记者三:沈小姐浦东别墅是否已经出卖?
……
没一个问题问到这个新科影后的演技问题。
娱记们的越来越没节操已成娱乐圈大势。
承浩很注意的在听。
沈恩庆在剧里是他的妈妈。与他有对手戏最多的人。
演艺界前辈。
印象里除了大名鼎鼎就是有一次电影节。她和前任老公坐在首席,一时风头无两。
从她的成名作《我的老婆是大佬》就可见这个人的风骨。
是个很有气场,或者说很霸气的狠角色。能在人艺年度大戏里担纲女一号,除了演技还需要超强悍的背景。
旁边有人小声议论:她和老公不是离婚了吗?听说就是因为老公破产才要交割清楚的。
承浩低头喝水。无聊的时候他就只喜欢喝水。
然后他发现另一只手也伸过来拿矿泉水。
两人面面相觑。
是瑞雨。
这部戏的真正投资方是安德烈金。
瑞雨并不看他,小声说。
承浩心下一凛,但一切也都明白了。
瑞雨还糊涂着,她不明白沈恩庆请她和东勋吃什么饭,三个人,三条线,怎么画都不是一个平面上的。
果然,晚上的这场饭局并不愉快。
小瑞雨好年轻,有二十了吗?
19.
瑞雨穿的是向日葵及膝长裙,沈恩庆穿的是紫色蕾丝套裙。她是大姐大,瑞雨倒没想与她比气场。
应该是大学一年级生?
一直在拍戏,没有读大学。东勋替她答。其实她也没打算撒谎。
沈恩庆笑笑,并不看东勋:
东勋是北影导演系直硕。年年奖学金。
瑞雨之前并不知道,东勋的之前从来不与她说。
响当当的学院派,从前是眼皮下看不到人的。
瑞雨终于晓得面前这个女人要说的重点。
小二十年的事了。呵呵。东勋只管倒红酒给恩庆。
做演员的记忆力要比导演好一些,这些事,我都记得。
恩庆的眼神让瑞雨瞬间明白自己是个多余人。
饭局后,车上。
没吃饱吧?回去煮面吃,好吧?东勋问她。
瑞雨望向窗外。
对不起,你的从前我都不知道。
对不起,我以为你并不喜欢听。恩庆是我大学同学,我读导演,她读表演。当年的校花。
怎样的一个人?
与你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你是能把盒饭吃到脸上的人。瑞雨打他。
东勋笑。
恩庆,生活上一丝不乱。
学不来。
一丝不乱,很可怕,不是吗?东勋握她的手。
她知道的他,导戏时是疯子,但其实,生活上,是个连牙膏都要挤得整整齐齐的强迫症。
第二天,拍KTV里一段戏。
剧情需要承浩和瑞雨唱KTV,两个人在舞池中跳舞。
承浩不用说跳舞,唱KTV都很困难。
瑞雨拿起麦克,与他合唱。
本来是要陪他壮胆,结果他不唱了。怵在那里。
剧务以为是外场的观众太多,影响了承浩的进入情境。好一顿清场。
强叔过来,不好意思的向东勋解释:
承浩从前没来过这种地方,需要一段时间适应。
所有人都能看出这孩子在这个地方手足无措,不知所以的样子。
东勋摇摇头,摆摆手,于是那段两个人共舞的戏生生的被掐掉。
承浩不过意,强撑着与瑞雨合唱KTV。
会唱哪一首呢?两个人翻半天电脑歌单。
《抽屉里的那片海》,如何?瑞雨忽然想到,那是承浩最喜欢的歌。
承浩摇头。
这种地方,脏了那歌。
瑞雨不说话。
最后两个人唱张雨生的大海才作罢。
不喜欢这样的地方,压抑,堕落。承浩说。那声音只有瑞雨能听得见。一个字一个字的落在心里。
下午,出于租用场地,节约经费的考虑,电视剧主题曲MV也在这里拍了。
瑞雨换小姐装,在歌厅舞台上试走了一遍。
承浩自觉之前扫了瑞雨的兴,于是开玩笑的说:
你真是演什么象什么。好象这里的人。
瑞雨想了想,回头极认真的答:我就是这里的人。
承浩正色的问:什么意思?
17岁那年做北漂,在这种地方唱了有小一年。
承浩有点晕菜:你没讲过。
导演喊开机了。瑞雨掀起裙摆:
承浩,其实你并不了解我。
承浩站在角落里,他并不了解她。她说这话的时候,很淡定。就象她唱KTV,跳热舞一样。那么不在乎。她比他进入这个社会要早得多,见得多了,也就不在乎了。
他看她站在台上,淡定的唱:
思念一直在我心里
让我又在叹了口气
我还要再伤心多久
才能把你忘掉
就像风一样
就像风一样飘逸的人
但愿你不要埋怨我们的爱
很久的将来等我们再次相遇
到那个时候我们什么都不要再问
不要忘记不要忘记我
不管残酷的世界怎么拆散我们
就像风一样飘逸的人
但愿你不要埋怨我们的爱
很久的将来等我们再次相遇
到那个时候我们什么都不要再问
我的爱
然后,他哭了。
他做不到她那样的从容淡定。
面对这样的歌词,他做不到她那样的淡定从容。
她们,她和索拉,和沈恩庆,能把应该忘记的东西瞬间抹的干净。他,做不到。
承浩。
是东勋。递给他一张纸巾。
这歌真好听,唱到人心里去了。承浩给自己解围。
她的原创。
她还会写歌的?
其实你并不了解她。
东勋也这么说,承浩气不过:
你呢?了解的更多吗?
我是在这里找到她的。
找到?承浩突然间想到,去年他丢失她好久。
什么时候?
他心下冰冷,却佯装无事的问。
去年冬天。和朋友一起夜总会喝酒。
里面很闹的。她的歌声响起来的时候四下里就静了。抬头时才看到是她。以为她回东北了。没想到她在这里唱歌。
唱的并不是流行的歌,但很特别,叫《我抽屉里的海》。
承浩心下大痛。
难得的是,这孩子身上没有沦落的感觉,即使在夜总会这样的地方,也很镇定。唱自己的歌,其实她也知道吧,没人在听她唱什么。
去她住的地方坐了会儿,老北京平房,没暖气的那种。相信吗?去年冬天,零下二十多度。
承浩想起,那个冬天,她去探班,被他包在阿迪羽绒服里。
那时他拍《学习之神》,凌晨的戏,她和强叔一起来的,坐在小巴里,定定的看他,眼神怪怪的,总象是有什么心事。
他下了戏,冲到小巴里。
把她裹在红色阿迪里。
看到她,他是真的开心,开着笨拙的玩笑,紧紧的抱着她。
她也跟着笑,突然说:
我在组里做个打杂的什么的,扫扫地,打打板,混口饭吃,好不好?
他没接话,看她的脸色,虽然打了厚厚的粉底,但雀斑还是显出来,点在蜡黄的脸上。
没事啊,大姨妈,才这样。她一副马大哈的样子。
承浩,我在组里做个打杂的什么的,扫扫地,打打板,混口饭吃,好不好?
她是那种嘴硬到死,绝不求饶的人。
那是唯一的一次。
他听到,才特别的心酸。
他拼命接戏,上通告,拍广告。他要快一点赚钱,他不能等,他要快一点把债还清。要有自己的房子,要有自己的话语权,他要快点长大,好把她接过来,裹在红色阿迪里,让她过暖暖的日子。
那时的他,想的就是这样。
他没想到,他还是迟了。
她成为导演的女友。
他没想到,他还是错了。
让她一个人,在北京。晚上,没暖气的平房,大冬天,零下二十多度。白天,在夜总会里唱歌。
然后他与她说:
这地方,脏了这歌。
他跑上台去,抱住她。
他想说,对不起。
他想说,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但他说出的还是台词,此刻做为演员,他应该说出的话:
其实我都知道你是怎样的女人。受过怎样的伤害,让我来救你吧,不管你生活的世界,是在天堂,还是在地狱,我都会去救你的。
然后,他低下头,吻她,深深的。
他记得去年的这个时刻,他对记者说,那只是bobo,不是kiss,他也对她说过,那只是演习。
而这次。
他听到东勋说:cut.
其实,这个深吻也是规定动作。
只是cut后,他并没停止。
他怀里的孩子起先挣扎着,低声喊,停下来,承浩,停下来。
然后,她看到他紧闭的双眼中迸出的大滴大滴的泪水。
他退下来,退后一步,力竭的说:
我怎样,你才相信,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