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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番外 白东瑾(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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洞外,尹载和一挥手,数名刺客迅速围了上去。
“队长,不对啊,这里面没人。”
“没人?”
少年显然没有惊讶多久,仔细看掉在地上的食物、还燃着一息火苗的火堆,摸了摸仍是温热的馒头,一丝笑意漫上心头。
“队长,糟糕,我们被她们发现了,赶紧追吧!”
老林急道,居然阴沟里翻船,被三个娘们摆了一道。
尹载和摇头,道:“别被耍了,你看这食物,这火堆,看起来像是主人弃逃了。可是刚才我们就守在洞口,里面的人一处来就会被我们发现。所以绝对不可能从洞口处逃到外面去。这么做不过是想迷惑我们罢了。老林,胡子,你们找找看,这个洞不小,是不是有通向其他地方的。”
“是,队长。”
尹载和转身环顾四周,人肯定还在洞里没错,可是这个洞这么大,会不会还有别的出口可真不好说。
“队长,这里有两个洞口。”
“分成两组,胡子你带一组。余下的跟我来,记得小心些。”
“是,队长。”
另一半,早在他们进入洞口的时候,梅香便听到了响动,这情况还不明白出了什么事么?当时吓得六神无主,匆忙跑了回去,摇醒东瑾,对一边的白玉香道:“玉香,真的是他们,快、我们快走。”
“走?怎么了?梅香姑姑?”
孩子睡得酣甜,猛地被摇醒还是觉得有些不对劲,或许是晚上的事让孩子有了警觉,立马道:“出了什么事么?”
“梅香,难道真的……”
“对,我们得赶紧离开这里,不是说有出口通向外面么?玉香,你能走么?”
白玉香的身体状况也实在令人堪忧,她们的情况实在是不好。
白玉香也知道情况紧急,挣扎着站起来,道:“没事的,我可以走的。”
“东瑾,扶着你的母亲,我们赶紧离开这里。”
“是。”
再小的孩子也知道事情不对了,东瑾手脚更是利索,许是做惯了粗活,很有些力气,虽然年小,但扶着母亲还不成问题。
三个人跌跌撞撞的逃命。
“等等,配饰呢?哥哥的配饰呢?”
走了一半,白玉香突然想起来。
小东瑾皱起眉头,眼睛骨碌碌的转了一圈:“不好,是不是丢在那里了?”
“我给你的东西你还随身带着么?”
白玉香猛地抓起东瑾的手,这才发现她身后背着个小包袱,正是之前她包着族谱和证据的红皮包袱,心里突然松了一口气,但随即想起那枚配饰,若是没有它……
“不、不,那东西不能丢掉。”
“玉香姐,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我们得赶紧离开。”
“不行,不行。”
白玉香哆嗦着挣脱梅香和东瑾扶着的手,拼尽全力要往山洞走回去,即使死也要把它找回来,那不仅仅是一个配饰而已,对白氏家门来说,是和东瑾一样象征着荣光的宝物。
“母亲,很危险,我们还是快走吧?配饰、配饰,可以以后回来找的。”
“不行,不行,那个东西不能落到他们手里。”白玉香慌乱不已,又不能把厉害关系告诉二人,只得道:“很重要的东西,比我的命还重要,你们快走吧,我要去把它找回来,是的,必须去把它找回来。”
“那个东西真的这么重要么?玉香啊,那还是我去吧,你身体不利索,这样去会出事的。”
“母亲,梅香姑姑说得对,那个东西真的这么重要么?”东瑾急道:“母亲,我们先回去,等他们走了再回来找,或者叫上捕卒叔叔一起来找好不好?”
白玉香摇头:“不行,那是很重要的东西,被发现的话,我们家门东山再起的机会便没有了,那是比族谱和你我的性命都重要的东西。梅香,你带东瑾走,我自己回去。”
“你这个样子怎么回去?”梅香哭道:“还是我去吧,你看你连路都走不稳。东瑾,扶你母亲走。”
这时远方传来稻草被脚步踩出的窸窣声,东瑾耳朵敏锐,一下子便发现了:“母亲、梅香姑姑,他们找过来了,不止一个人。”
“快、我们快扶你母亲走。”
梅香道。
东瑾也是点头。
“不行,我不能走,我……”
许是情绪太过激动,白玉香的身体本就不是很好,居然惊惧交加之下昏了过去。
“东瑾,我们快走。”
“是。”
另一边,尹载和等人找到了出口,从泥地的脚印判断东瑾一伙人是从这里离开的。
“队长,看来就是这里没错了。”
“你去通知老林一伙,这荒山野岭的,她们能去哪里?”
“队长,老林他们到了。”
“好,告诉他们,把这片山头翻个底朝天,一定要在天亮之前解决她们。”
等天亮了,会更麻烦。
梅香背着玉香走,这时听到身后急促的脚步声,恰好东瑾发现一处山坳。
“姑姑,我们到这里来。”
等待的时间是漫长的,头顶上是急匆匆的脚步,明明只有几个呼吸的过程,却让东瑾觉得漫长的似乎可以吃两顿长寿面那么就得时间,只有在每年的生日梅香姑姑会为自己做的长寿面。
“东瑾啊,你听着。跟你母亲好好地呆在这里。”
“什么?那您呢?”
梅香心中争斗不已,嘴唇险些咬破,哆嗦着说道:“我回去一趟,你母亲说的那样东西。是你的舅舅留下来的遗物,你母亲既然那么坚持要找到,必定是很重要的东西,不能丢下。”
“不行的。”东瑾瞪大了眼睛,赶忙阻止:“那里很危险,他们不是要抓我们么?”
梅香摇头:“他们在洞里没找到我们,如今正漫山遍野的搜捕我们,绝不会认为会有人回那个山洞,只要小心些就好。你和你母亲躲在这里,那里都不要去,等我回来。如果我明天天亮还没回来就回教坊等我知道么?”
东瑾一把抓住梅香:“梅香姑姑,我怕。”
“不要怕孩子。”梅香一把揽过东瑾,安慰道:“没事的,等过了今天晚上就好。我很快就会回来,我不在的时候,你要保护你母亲,不要哭,这个时候你一定要坚强,知道么?”
东瑾是忍着眼泪,哽咽这点头:“嗯,梅香姑姑,早点回来。”
梅香走后,母亲昏迷者,仿佛陷入了更可怕的黑暗中,没有人可以说话,东瑾抱着母亲,不住的发抖,那个重要的包袱被她塞到了裙子的暗袋里,咯的身上很不舒服。但东瑾本能的知道,如果再丢了这个包袱,母亲会更加难过的。月亮从西边移到东边,东瑾连眼睛都不敢眨,就那样一动不动地坐着,心里不住的想:梅香姑姑,你不是很快就回来么?东瑾等的好害怕啊!
“咳咳!”
“母亲。”
再坚强的人在这个时候也支撑不住,被勒令不能哭的东瑾此刻蓄在眼眶中的泪水一下子涌了出来,天边更黑了,这是快要黎明的前兆。
“阿囡啊!”
“母亲。你醒了啊?梅香姑姑她、她……”
“梅香、梅香怎么了?”
一开始的迷魂,到眼睛渐渐的清明,只有小女儿一个泪眼朦胧的身影,全无好姐妹的踪迹,不由得心慌起来。
“梅香姑姑去找舅舅的东西了,她让我在这里等她,说她很快就回来,可是她到现在都没有回来。”
“什么?”
不知为何,白玉香突然觉得心如刀绞,一问梅香走的情况就知已经过了好几个时辰,为什么没有回来?她不敢想下去。
“母亲,我们现在怎么办?”
“东瑾啊,听母亲说,记得回教坊的路吧?”
“母亲,我不回去,我要和母亲在一起,梅香姑姑没有回来,我也要去找她,我们一起去好不好?”
到底是早慧的孩子,一下子便明白了白玉香的意思。
白玉香一把推开她的手:“你跟着我能干什么?还不快走,两个人的话更容易被他们抓住,躲在这里,等天亮了母亲还没有回来就去教坊等母亲。”
“不要。”东瑾啜泣着摇头:“梅香姑姑也是这样说的?我不要,母亲一走就会像梅香姑姑一样,我眼睛都不敢眨一下。我要和和母亲在一起。”
白玉香用力眨了两下眼睛咽回眼泪,道:“母亲带着你跑不远,两个人都会被抓住的。东瑾啊,你也不希望母亲被他们抓住吧?乖乖的呆在这里行么?”
“母亲。”
东瑾轻轻的点了点头,却不敢再说让母亲早点回来的话。
“还记得母亲给你的东西吧?”
“嗯。”
“不管怎么样,都要保护好那个知道么?母亲的枕头立马有封信,你看了就会知道该怎么做的。”
“母亲?”
东瑾的心越来越惊慌,不好的预感也越来越强烈。
她终究是转过头去不再看女儿一眼,梅香和哥哥留下的木牌一定要找到。拖着病体,晚间山风吹着都觉有些头昏目眩。
一步两步,东瑾数着母亲的脚步声,突然惊觉,母亲的脚步那样的沉重,母亲还生着病,这么危险,自己却躲在这里。如果自己听得到母亲的脚步声,那是不是意味着……坏人们也听得到?不行,母亲她-------小东瑾什么也不顾不得,匆匆从陷阱里爬出来,想要追上母亲,就像梅香姑姑说的,自己和母亲不分开,其他的事再慢慢想。
火把的光,浓烈的仿佛如鲜血一般。
这不是一个好兆头。
还是脚步声,一个、两个、三个,至少有五个人,母亲是不是被发现?还是只是那些人再找母亲?东瑾小心的跟上去。
“这女人在这里!”
男人的声音。
东瑾宛如在冬天吃了冰一样,从头凉到脚。
洗的发白的紫色裙子,母亲被一群人围住,周围都是火把。
“还有没有人?”
有人问。
“没发现。”
说着往四周看,东瑾第一时间躲到了一颗合抱粗的大树后面。她的脑子几乎一片混乱,该怎么办?她该冲出去,就是救不了母亲,也能和母亲在一起永不分离。可是她的腿不听使唤,她根本动不了。寒光闪过,刀。他们为什么拿刀?东瑾睁大眼睛,小手紧紧挠着大树,指甲掀翻了也浑然不觉。
母亲再说什么,她都有些听不清了。
饶命,饶命……不是,她的母亲何曾低声下气过,即使贬为官婢仍人打骂,也从来没有失过气节。
“是来杀我的吧!没错,我是你们要找的人。”
白玉香知道自己躲不过了,东瑾就在附近,不能让他们发现。她猜测那些人要灭口只有她一个,东瑾和梅香只是绑陪,毕竟他们都清楚她不可能把所有的事都告诉一个外人、一个幼童。担惊受怕了这么些年,死到临头反而平静了,不管怎么样,总算可以休息了,她太累了,亲人都不在了,正好可以回到母亲身边。就是不知道梅香怎么样了。
“和我一起的朋友,你把她怎么样了?”
尹载和颇为无奈,若非……唉。这个时候,也只能不发一声,对着胡子拼命催促的眼神,慢慢的拔出了剑。
“她和这件事没有关系,你们能不能、放过她?”
这恐怕是她第一次用上哀求的语气。
那人还是没有回答,眼中却又不忍之色。
面对缓缓高举的利刃,寒光闪过,白玉香想起女儿温软的笑脸。东瑾现在躲得好好的吧!这样就好,她会很安全。她突然觉得周身暖和了起来,梅花飘过,白氏家门的华屋大厦之下种满了这种树,一到早春连屋子里都是香的。那还是她的少女时代,躲在母亲身边嬉戏。渐渐的,图片旋转,她嫁人了,领着东瑾回娘家,女儿摘下一朵花,给她戴上,爹娘就在旁边笑着看她们,哥哥和梅香坐在后面,春风,真暖和啊!
阿囡啊,娘亲再也不能陪着你了。
“唔、唔……”
东瑾手背圣经嘴里,牙齿紧咬着,大气也不敢出一下。嘴里咸咸的,母亲怎么了,为什么不说话了?那红色的是什么?东瑾觉得,她眼里有什么热热的,慢慢的,都是红的,树是红的,草是红的,泥土是红的,人也是红的,眼前全都是红的。
“队长,处理完了。”
胡子过来禀报。
“走吧!”
尹载和仓郎一声收剑,对下属如是命令。
胡子不解:“队长,我们不收拾一下么?”
“没这个必要,我相信这里的史道会帮我们好好处理的。”
“那跟着她的娃娃呢?”
“命令是杀掉这个女人,不要白费力气。”
尹载和想了想,那边还有他更头疼的事情。
良久,东瑾跌跌撞撞的从树后走出,她觉得嗓子干得厉害,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母亲躺在地上的身体已经没有了温度。树枝刮破她的衣服,山风从缝隙处钻进她的裙子,冷的彻骨。
一个月后。
“小姐,轿子到了,请出来吧。”
刷拉,纸糊的木门拉开。一架青色的轿子停在奴婢房门口。
徐管事弓着腰立在轿子之前,恭敬的请道:“小姐,我是大人派人接您回府的,请您上轿。”
东瑾低垂下眼眸,余光最后扫视一眼和母亲相依为命的屋子。提起裙子,慢慢的走下青石台阶。轿夫给打开轿子,东瑾坐了进去。
行首在一边看着,阿囡这孩子苍白着脸,什么表情也没有,眼睛一眨不眨的就这么呆滞着。轿子关上,里面便再也没了声响。不禁在心里叹了口气:这孩子不会傻了吧?回来这一个月,就呆自己的屋子里。梅香和她母亲发生了什么事,任是再怎么问也不开口说一句话。若不是官婢们把食物送进去,这孩子会不会饿死都不知道。
“行首大人。”官婢弓身而立,问道:“这屋子怎么办?”
行首看着渐行渐远的轿子,轻轻说道:“赶紧收拾一下让新来的孩子住吧,我们这里屋子快不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