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深不知处（武士同人）》贪嗔痴念

13、番外 白东瑾

　　“行首大人，求您让我为母亲熬符汤药吧！她真的病得很重。”
　　“不行，你拿什么给你母亲抓汤药，再说，熬药的淡水从哪里来？官兵是不会让贱民去那里汲水的。”
　　行首大人叹了口气，听说金大人家里要接走这个孩子，勉强给了几分好脸色，但是抓汤药先不说钱，就是淡水也绝对是个问题啊！卑贱的艺妓连大夫都请不来，更何况只有士大夫才能饮用的、中人家里病人熬汤药才能汲取的，在济州跟金子一样珍贵的淡水呢！
　　“水、水，我去山上接，一定能找来的，行首大人？”
　　“行首大人，送玉香去医馆吧，哪怕是针灸也好。金大人家很快就会来接走她们了，您就当是为自己积福吧！”
　　孩子的哀求和梅香的话终究让行首心软了，道：“好吧，你们送她去医馆，可是现下村中的大夫回乡了，你们要去另一家医馆，离这里有一天的路程啊！”
　　“行首大人，我送她去吧！”梅香道：“我可以背她过去。”
　　“我也去，我来扶着母亲。”
　　行首叹了口气：“那好吧，可是金大人派的人来了怎么办？”
　　“就是一天而已，不会有多长时间的，算时间哪怕金大人立刻派人从汉阳出发来这里，也要今天晚上到才能到。不会错过的。”
　　“路上小心些，梅香，这个你拿着。”
　　行首掏出一个蚕丝袋，里面有一两银子。
　　梅香握着，不知如何感谢：“行首大人……”
　　“快去吧，她老师这么病者也不是办法。”
　　“谢谢行首大人。”
　　东瑾抹了把眼泪，给行首行了个大礼才从屋中出来，直奔母亲所在的奴婢房中。梅香换下妓女的蚕丝衣，穿上草鞋麻衣，用绳子把玉香背上，带着东瑾一同出发了。
　　小东瑾满心想着母亲看病之后就能好起来，然后母女便能一同回到父亲那里，自己不会再被人嘲笑，母亲也不用在干苦活了。她不知道的是，白氏灭门的阴灞仍旧存在，甚至有越演越烈之势，如阴风直扑灰烬中零星的火种，誓要铲草除根。
　　三天前，黑纱烛笼。
　　“事情就是这样的，这次还是得拜托你了。”
　　“都是些娘们么？洪大人，你这是太看得起她们了还是看不起我们？”
　　“人主说笑了，在下只是想一劳永逸罢了。”洪大株边饮茶便笑说：“虽说都不是很重要的人，可无奈牵扯的事关系重大。在下本来不想麻烦天主的，可是想来想去能信任的还只有黑纱烛笼。”
　　“杀鸡用杀鸡的，宰牛有宰牛的刀。可是不论那种刀，大人都可以在黑纱烛笼找到。光太。”天主伸手招过侍从，说道：“去派一队人，让载和这小子带着去吧，早点把事办好回来。”
　　光太点头：“是，天主。”
　　“天主不需要亲自看看么？”
　　洪大株笑容可掬，却换来了地主一声冷笑：“天主有更重要的事。”
　　“更重要的事？”
　　胖子一脸探究。
　　“黑纱烛笼的继承人。”
　　人主让洪胖子的笑容一滞。
　　“这可比几个官婢的事重要多了。”
　　“佳玉，那孩子怎么样了？”
　　天主不再理会洪大株，过问起吕云的事。
　　“还需要适应一段时间。”佳玉颔首道：“是个有天赋的孩子，您没有看错人。”
　　天主点头：“那就好，让‘天’部的孩子陪他练习吧！”
　　地主一惊，但还是道：“我知道了。”
　　左看右看没人理会，洪大株喘着粗气站起来：“既然这样，我就不打扰了。”
　　“不送。”
　　天主淡淡的说了一句，立马两个黑衣弟子上前给洪大株眼睛蒙上黑布，待他咳了两声后，半拖半拉请出黑纱烛笼。
　　“佳玉，你让韩海去一趟汉州，把那个叫九香的孩子安全的带回来。”
　　“为什么，天主，您不是答应洪大人……”
　　“人总得给自己留一张牌。”
　　济州，傍晚。
　　背着一个人走的总是慢了许多，梅香还是像预料的一样在傍晚之前到达另一个村子，抬头看看天色，不由泄气的说：“东瑾，我们今天可能要在山里过夜了。”
　　“什么，是么？”东瑾睁大眼睛，漂亮的小脸满是无措：“可是-----”
　　“没有办法，这样继续走下去也走不出山里的，很快天就会黑下来。趁着还看得见，赶紧找一处可以过夜的地方吧。”
　　“是的。”
　　东瑾快步登上一边的大石块，瞭望那里可以休息的地方，不久便发现了一个好地方：“梅香姑姑，那里有一个山洞，我去看看。”
　　“要小心！”
　　梅香不忘叮嘱，山间有些山洞会有猛兽居住。
　　东瑾嘴上答应着，顺手找了块石头扔进，听声音洞穴很大，等了一会，里面在没什么动静，才进去瞧了瞧，里面是个干燥的洞穴，很干净，从外表上看不像有什么猛兽居住。
　　“梅香姑姑，这里没有什么东西，我们今晚就住这里吧。”
　　东瑾挥舞着手呼唤梅香过来，捡了些干草铺上，然后帮忙让母亲躺好。
　　“还要去捡一些柴火，要考干粮，不知道这里晚上有没有狼。”
　　梅香拿出随身干粮和火石，东瑾道：“我想这个季节应该没有的吧！”
　　“也许吧，但还是把火生起来的好。”
　　夜深了，东瑾和梅香却是一点睡意也无。母亲病更重了，两个人围着火光照顾母亲，母亲浑身发烫、因为病痛不断呻吟着，渐渐的东瑾也觉得屁股下发烫怎么也坐不住。
　　“梅香姑姑，我想去找一些退烧的草药。”
　　“天这么黑，你-------”
　　“没关系的，母亲这么难受，我拿着火把就可以了。”东瑾看了白玉香一眼，说：“我很快就回来的，梅香姑姑，您帮我照看一下母亲吧！”
　　“还是我去吧！”梅香看着这个懂事的孩子，似乎想起了什么，眼睛里全是温情，道：“天这么黑，太危险了。”
　　东瑾摇头：“没事的，拿着火把，再说我也不走远，我看到洞口十步左右的地方就有退热的草药，我采了立马回来。”
　　说罢引燃一根树枝，一个人出去了。其实山里这么黑，偶然还有莫名的昆虫鸣叫，不害怕是不可能的。可是没有这种药材母亲会很难受，而且梅香姑姑累了一天了，她应该好好休息。自己还是太小了，否则就可以和梅香姑姑轮流被母亲，她也不会这样累。东瑾很难受，一边眼睛快速的浏览过土地，从里面找出自己想要的草药。
　　“其实，之前明明看到就在这里的啊！”
　　东瑾找了一会，急的满头大汗，最后只找到了一小束歪扭的草药，余下的东瑾很奇怪的拿火把照了照：“奇怪，怎么好像有人踩过的样子。”小孩子的身量矮，若是在植被密布的地方，甚至都不容易被发现，东瑾弯腰四下看了好一会儿，才不甘的转身，最却是嘟了起来：“明明像是人踩过的啊！”那个脚印还很明显，难道也有人跟自己一样走夜路么？
　　济州的山里丛林密布，夜色更是做了最好的掩护。十几个黑衣红带的人在林中穿梭。
　　“确定在里面？”
　　最先领头的少年出声。
　　“我让老林去看过了，就在里面，两个大人一个小孩，我们要杀的那个女人病的快死了，恐怕就是我们不动手她也活不了多长时间了。”
　　“不行，这是天主的命令，这个女人必须死。”
　　“那剩下的两个呢？”
　　少年没有立刻回答，想了想道：“既然在一块，只能是她们自己命不好。一起除掉。”
　　“是。”
　　“等等，还是小心些的为好。”少年喝住正要往前的杀手，说：“先靠近看看情况，待会你们等我号令。”
　　之前说话的男子又一次出声：“尹小子，你是不是小心过头了，我都打听好了，里面一个是官婢一个是艺妓，能有什么号小心的。”
　　“不管怎么样，小心使得万年船。”
　　少年不再说话，打头带着杀手靠近微微发亮的洞穴。
　　“停下。”
　　猛地发现洞口有人，少年挥手让一众停下，仔细一看，原是一年方五六的孩子，似乎没有发现他们，不觉输了口气。随之又觉得好笑，就如胡子说的，一个官婢一个艺妓加一个孩子，有什么好小心的？他可以肯定要不了一盏茶的时间就可以解决这里的事。
　　“咦？”
　　东瑾知道，自己的眼力从小就特别好，就是藏在泥土里的小虫子她都能发现。之前还觉得奇怪，现在听到草丛中发出的微微窸窣的声音，不像是风吹的，难道有野兽躲在里面？东瑾想起梅香姑姑和母亲还在里面，要真的是狼或是大虫该怎么办？随即又有些想笑，这里面应该躲不住这么大的野兽的，那、是小动物？猫、狐狸？东瑾一步一步小心的移动着，暗想，如果真的是狼的话都是成群结队出现的，大虫的话藏不住，那到底是什么呢？
　　“妈的，这小丫头要干什么？”
　　老林啐了一口：“干脆先把这小玩意儿解决了？”
　　“等等。”
　　少年阻止。
　　还要等一等，这是自己第一次作为杀手完成任务，他一直都想小心一些，再小心一些。
　　东瑾慢慢往前移，奇怪，此时正值五月，济州岛的气候可以说是很温暖的，虽说山中夜晚较寒，但也不至于------而且，今晚不是无风么？为什么，她总觉得一股寒意从心底升起，且越来越冷呢？
　　少年长长的呼出了一口气，东瑾在踩上刀柄的最有一刻迟疑的收回了脚步，她闻到山洞里传来食物和烟火的气息，开始往回走。
　　“梅香姑姑，我只找到这个，先捣烂给母亲服下吧？”
　　晚上的山里药材不好找，能找到已经不错了。梅香看了确实是退热的草药没错，也不去找干净的石头捣烂，直接放到嘴里嚼烂，用勺子一口一口的喂给玉香，东瑾的母亲已经因为热病失去了意识。
　　“东瑾啊，你先吃点东西。我们带的水不够了，剩下的烧给你母亲喝吧！”
　　“没关系，我出去找点水果就好。反正刚才就出去过，不过，梅香姑姑，”东瑾凑近她，说道：“你说这周围会不会有大虫或狼什么的？我总觉得外面一片地里有东西。”
　　“东西？会有什么？猛兽的话看到火光是不会靠近的？你在周围发现的么？”
　　或许是还有无法动弹的病人在，梅香显得比平时谨慎了许多。而且这个时节，山中其实不会有太多的猛兽存在的。
　　东瑾还小，只是摇摇头，说道：“也没什么，就是之前听到草丛里一片沙沙的声音，感觉------可能是我听错了吧，或许是风……”说着连自己都觉得有些不对劲，今天晚上繁星高照，一点风都没有，若不是草丛里有东西，怎么会？
　　“该不会是-------”
　　猛地想起公子离开时所说的，梅香心里一阵发寒，道：“会不会是强盗？”
　　“强盗？怎么会？”东瑾猛地笑了：“姑姑你在说什么，怎么会有强盗来抢什么都没有的奴婢呢！”
　　梅香却是坐立不安，半截手指放到嘴里咬了又咬，才道：“我怎么总觉得最近心神不宁的？东瑾，”梅香抿了抿唇，道：“回去的路你还记得么？”
　　“自然是记得的，可是-------”
　　东瑾很搞不懂梅香姑姑这是怎么了？
　　梅香见东瑾一副莫名的样子，强忍着平复了心情，说道：“东瑾啊，我怕晚上不太安全，刚才发现山洞立面和另一个山洞连着，我们躲里面去一点。”
　　“嗯？好。”
　　虽然觉得很奇怪，但东瑾还是照做了。按着梅香姑姑的说法，没有动火堆，连食物也放了一小部分在那里。两个人扶着母亲，很小心的往里面走着。
　　“玉香，我感觉很不好，似乎他们来了。”
　　“会不会只是你的猜测？”
　　白玉香昏昏沉沉的，恐惧中又带着点侥幸，毕竟哥哥已经死了，他们会不会------
　　梅香带着三个人走进山洞的一条枝干中，虽然不知道通向何方，但至少不像方才在洞口那样危险。如今，火光荏苒的洞口却不如黝黑的随道中更加令人觉得安全。
　　“不知为什么，最近我总是心神不宁的。总觉得会发生些什么事。这次本不该让阿囡跟着过来的。玉香，你真的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她了么？”
　　白玉香默然，梅香是哥哥的情人，后来与她更是有大恩。可是这件事事关家族，为了这个秘密的安全，也为保护梅香，这件事越少人知道越好，甚至就连阿囡都没有告诉，她是个聪明的孩子，那本族谱在她的手里，她迟早会发现的。梅香也知道玉香有什么事瞒着自己，但绝对不是恶意的，而她一个小小的艺妓能做的事情也就只有尽全力保护唯一活下的玉香和她的孩子。
　　“梅香，我一直在想，我是不是做错了。我、阿囡，她是我的女儿，不是白家的工具，可是我别无他法。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先人们……”
　　“我都知道，阿囡是个聪明的孩子，她会明白的。你现在只要好好休息，赶紧把病养好。阿囡怕的并不是什么责任，她害怕的是失去你这个母亲。你如果真的为她好，就要好起来，然后一直陪着她才是，难道你也要她和你一样么。”
　　梅香宽慰她，哪怕是很多事不知道，也明白她和阿囡身上的担子有多重，可到底母女都在，只要亲人还在，无论如何也不会绝望。玉香也失去过家人，知道这种滋味。她这样说，也是想让玉香坚强起来。
　　白玉香看了一眼在干草垛上睡了香甜的女儿，这孩子和年少的自己完全不同，那时的自己就连棉被上破了一个指甲盖大的小洞都会一夜睡不安稳的她，可是她的女儿如今却在匆忙铺就的、甚至都没有掩埋山洞尖锐的石子的草垛上香甜的入睡，不知是该看着女儿可爱的模样而笑，还是忆起往事而哭。但不管如何，现在的她，却觉得自己是满足的。
　　“若是有一天我------梅香，还记得我们之前约好的吧！”
　　“你这么说做什么？或许真的是我多想了。那群人不见得还会记得你的。”
　　“不，他们就跟阴沟里的老鼠一样。一旦咬到点什么就绝不会松口，一群只会做梦说大话的家伙，怎么会这么轻易放弃这么重要的东西。“
　　白玉香喘了口气，又尽力忍着声音咳了两声。梅香赶紧把干净的布巾递给她，忧心不已的看着她咳出一口血来。不自觉道：“你不用这么忍着，就是有人在洞中，也不会听见这里面有人的，再说------”梅香见白玉香担忧的脸色，不由得叹了口气，遂又强打着笑脸说：“不如我出去看看吧，若是没人，便可真的放心了。明日瞧了病，趁早回去，等着金大人来接你们母女，日后你们母女便可好好地过日子了，有什么事都可以慢慢来。”
　　“那确实很好，不过，还是不要去洞口了，就在这里呆一晚吧，再说，这洞似乎是通的。”白玉香感觉后方吹来丝丝山风。
　　梅香道：“我还是去看看吧，小心着些便好，图个安心罢了。”
　　说罢扶玉香坐好，自己一人提着裙子，蹑手蹑脚的往洞口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