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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第 32 章 ...

  •   六十三
      车平稳地行驶着,安娜调开了轻缓的音乐,将椅背放到舒适的斜度。她躺下后几不可闻地长长舒了口气,仿佛在将什么沉重的东西卸下。
      过了一会,自觉已静息得当的安娜用突兀的开场白打破了车内的柔和氛围:“是不是我在不知不觉中错过了很多好戏?”
      凌律侧头望了她一眼,静待下文。
      安娜故作委屈地撇了撇嘴,略带抱怨地继续道:“为什么我觉得我已经跟不上剧情发展。”
      凌律笑笑,问道:“难道出现了什么你不能理解的剧情。”
      女人煞有介事地点点头:“是的,我严重怀疑中途换了编剧,不然我怎么会看得一头雾水。”
      “也许你理解能力下降了?”男人轻松地抛出个选项。
      “但我有够用的推理能力。”女人一笑,“何况,我想我的观察力也不算太差。”
      “看样子,你已经有了结论。”凌律话锋轻轻一转。
      “一点推测而已,剩下的都是疑问。”安娜调整了一下姿势,望向凌律的目光懒散又明锐,“律,你究竟打算做什么?问确切一点,是你究竟打算怎么对龙聿?”口吻终变严肃。
      “我怎么对他这并不重要。”
      “不重要?”安娜轻笑着将视线从凌律身上挑开,“他为了你学会做他自己并不热衷的甜食,为了你尝试他并不喜欢的咖啡,他精通的甜食款品全是你最爱的,他习惯的咖啡口味也是你最中意的,就连偶尔抽烟时选择的牌子都是你最喜欢的,你说这不重要?律,为什么你总是不明白你对别人有多重要?是不是对你来说,产生这么大影响的人根本不可能存在?”
      感受到对方不同寻常的怒意,凌律沉默了一会,问道:“安娜,你怎么了?”
      女人很久没有言语,开了口却已是淡淡的语气,将剩下的话继续说完:“发生了那样的事,你对他的影响也还是这么深,事到如今他想磨灭想否认也都是不可能的了,可他还在我们面前掩饰。”她轻轻叹了口气,闭上了眼睛,“律,我无法不替这样的龙聿感到难过,好像他就在一步一步踏上我所走过的路,一次次让我想起曾经的自己。我也总是在想,是不是我也在一步一步踏上海晨走过的路,现在的他就是我今后的下场?”
      一路平稳的行驶,终于碰上了红灯。车在白线前险险停下,有些急。
      凌律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过了一会才开口说道:“也许我一直都做错了什么,只是我弄不清楚到底是哪里错了。”
      听到凌律全面反省的口气,安娜收回思绪,又故作轻松地笑了笑:“看来龙聿的事情还是对你产生了一些影响,不然你怎么会有现在这副知错就改的样子。”她在跟他谈龙聿,她不想牵扯多余的话题,起码现在不想。
      凌律望着前方变绿的信号灯,在启动车子时浅浅抿了抿唇:“安娜,你应该知道,我有多么希望能避免发生海晨那样的事。”
      安娜为他难得一见的情感表达怔了怔,然后将自己的手柔软地覆上男人凸出骨节的手上。柔软地覆上,细细地摩挲着。
      “律……”女人唤了一声,带着歉疚和悔意。
      她不该,将那样的痛苦和责任再次加诸在他的身上,她不该,站在离他最近的地方肆意伤害他。他淡漠,他宽容,但这不代表他不会受到伤害。
      “我有时也会有重蹈覆辙的感觉,所以我采取了措施,但事情仍旧没有多大改观,而且我又犯了新的错误……我也看到龙聿一步一步地走向一个让我觉得熟悉的方向,一个我不想再让任何人靠近的方向,但我现在竟然一时没办法阻止。安娜,你能明白我的心情吗?”
      安娜怔愣:“你……律……”
      “我以为,你和海晨是不同的,海晨的事不会再发生。但是你现在告诉我,你、海晨,还加上了龙聿,最后的结果都会是一样的……”
      “不,律,我刚才只是……我刚才的话说错了,我向你道歉,我不是这样想的……”安娜有些着急。她害怕这样的凌律,冷硬的凌律,仿佛他已感到了巨大的威胁,并且正全身紧绷地准备战斗。
      她与姜海晨是不同的,她想说她与姜海晨是不同的。她不会逼他,不会背叛他,也不会伤害他,她会全心全意陪在他身边,爱他、帮助他。是的,她与姜海晨完全不同,和龙聿也不同,为什么会产生三人相同的想法?这太荒谬了!
      仿若真的听见了安娜心底的声音,凌律忽然舒展开表情朝她笑了笑,近乎温柔地淡定。他用那只被女人温热的大手安抚似地轻轻拍了拍她的头,说道:“我不过是想说,我不会让那样的事发生。即便现在很多时候主动权并不在我这里,但我会好好按照游戏规则继续、或者说重新玩下去。”
      “律你……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安娜试探着问道。她没有想到,男人已在她所不知道的时刻,对这一切重新进行了彻底的思考与总结。
      凌律沉默着,轻低流淌在背景音量上的音乐仿若少了主音,无人说话的车里出现了一个缺口。
      “龙聿的事情,许芸插手了。”颇有分量的一句话已经简短地作出了不似回答的回答,话题回到最开始,或许也是最核心的部分。
      “许芸?”安娜微微蹙眉,她很诧异自己会在这个时候听到这个名字,“为什么她会插手?她怎么插手?”其实她最想问的是,她插手什么?龙聿和凌律的事情?这未免太奇怪了。
      凌律静静开着车,将他与龙聿曾经的长谈内容扼要地说了一遍,然后用一贯漠然的语调感慨道:“在事情尘埃落定的最后时刻彻底翻盘,也只有她能做到。”只需要动动口就做到了,甚至无需亲自出面。
      安娜定定地望着凌律线条坚毅的侧脸,忽然间,有些明白了。但越是明白,她越是感到心惊。
      “她太了解你了,律。”安娜再次靠上软软的座背,口气中透着淡淡的感叹,与担忧。
      想了想,她又补充了一句:“她也很了解龙聿。”
      凌律点点头:“这才是关键所在。”
      “律,你是说……”安娜露出十分惊讶的表情,却又否定般兀自摇了摇头,“许芸或许只是还没放弃让你继承凌氏的想法,所以才会想到利用龙聿……”
      说着说着,安娜也自觉这种逻辑很难说通。利用龙聿,能给凌律带来什么影响?虽然现在看来确实有让凌律重新反思,但这就能达到许芸的目的?
      安娜在思索中再次拧紧了眉,奇怪的状况中隐约指向某一方,但她却又无法明晰确切的答案。可无论答案是什么,阴谋的气味却已经无法掩盖。
      将目光投向一脸沉静的凌律,安娜向男人寻求提示。她知道,凌律已经有了结论甚至决定,但他现在似乎仍然在沉思。
      车开进了安娜公寓的底层停车场,男人在停进车位的时刻开了口:“我也有过跟你一样的猜测,我们都习惯性地陷入了误区。”
      车缓缓熄火,音乐的声音也戛然而止,密闭的空间突然极其寂静,只有低磁的男音慢慢传来:“许芸的目标,一开始就不是我,我才是被利用的那一个。”

      龙聿长久地站在底层的停车场里,远远望着凌律车子离开的方向。他微微皱了皱眉,仿佛看不清楚凌律驶出的那个出口。
      一道冷风溜了进来,卷起些微的尘土,他忽然从心底涌起一股厌倦和恼怒。
      他厌倦了无休止的掩盖,掩盖,再掩盖。他已经被一层层地包裹,但正因为如此,他还需要用不断地包裹来掩盖自己已被层层包裹的事实。可是这样的隐藏,又怎能逃得过那两人的眼睛呢?所以到最后,也只是徒增一个笑柄罢了。
      龙聿咬了咬嘴唇,一点点,但很疼。他为这样的自己感到羞耻。
      好吧,他完全可以承认,他被凌律深深地影响了。过去,现在,甚至包括凌律并不在他身边的那三年。一直都是,他从来没能逃脱凌律的魔咒。
      凌律写下的每一张家长回执他都有好好收藏,凌律写给他的每一张字条,只有简单的几个字或者有一个完整的句子,他都小心地夹在日记本里。凌律和他的第一张合照,是参加学校活动的时候被老师无意间拍下的,好几组的家庭都在照片里,围在一起比赛组装模型。照片中的龙聿正很认真地拧着螺丝,一边的凌律只拍到了一个侧脸,却也是一脸专注地盯着龙聿手里的活计。
      龙聿拿到这张照片的时候很开心,可他那天的日记却写满了凌律的“坏话”。他抱怨了一大通凌律一点儿也不给他帮忙的恶行,说其它家庭的爸爸妈妈都是亲自上阵哪需要孩子们自己动手,可凌律倒一早就风风凉凉地说了一句“这不是有说明书么”,然后便撑着头带点笑意地看着龙聿。期间凌律还真的一点儿也没帮上忙,只是常常挑点刺说这里没拧紧那里没对好,还故意不断地提醒他时间快到了。龙聿最后只拿到了第四名,没能领到奖品。他气鼓鼓地不再理凌律,凌律却对自己的所作所为毫无自觉,依旧笑着拍了拍龙聿的头,说:“干得不错。”
      只这一句,就让龙聿觉得比拿到第一名还要高兴。很高兴,只是他从来没有承认过。
      为什么要承认?他就是不承认。那天日记里唯一的一段“好话”是这样写的:“他今天过来参加活动了。前几天他不是说很忙,不能过来吗?怎么又过来了?一个男人怎么能这么善变?真讨厌。很忙的话不要过来就好了,为什么还要过来?我可没要他过来。我说了他可以不过来的。他过不过来我根本不在乎。他过来也只说明他很无聊,他才不会放下工作过来。好吧,不管他本质是个多么坏的人,总之他今天过来了,我就姑且认为他还不是个无药可救的坏蛋吧。注:我真的不在乎他过不过来。”
      龙聿忽然轻轻笑了。笑了。
      纵使没有多少好话,但那天的日记他却写了整整十页。纵使从来没有承认过,但凌律,一直扎根在他心里,未曾远离。
      他该为哪个自己感到羞耻呢?是单纯依赖凌律的那一个,还是依赖凌律却百般掩盖和否认的那一个?
      他恍然发现,也许在某些方面,他这么多年来一直都没有成长过。

      六十四
      “我希望下次谈合作的时候,龙总能以更加胸有成竹的形象出场。”许芸笑着,手臂环在胸前,批评得不动声色。
      龙聿微微一愣,但随即便恢复了自信满满的从容模样,他微笑着,似是毫不在意地问道:“难道许总对我的领带颜色很不满意?”
      许芸也笑了,道:“那倒不是。只不过龙总眼睛下面的黑色和眼里的红丝更加引人注意罢了。”
      龙聿用耸肩表示对这一批评的遗憾:“要知道,这正是胸有成竹的代价。要达到许总的要求,我总得抽出更多的时间做准备。”
      许芸刚想再有来有往地劝诫一句,没想到龙聿紧接着便正经了脸色,继续说道:“不过许总说的自然很有道理,‘背后功夫要做足,表面文章也要漂亮’。我只听未用,这次又多亏许总提点了。”
      许芸张了张口想说些什么,却又止住,赞许地笑了。
      她能明显感觉到龙聿的成长。从龙聿回国后的第一次见面,到后面的多次会晤。龙聿一直在不知疲倦地观察她,并且迅速将学到的东西化为己用。与此同时,他始终显得彬彬有礼而又进退有度,仿若漫不经心但又不致冒犯。可以说,龙聿与她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也实现了最大程度的利用。
      许芸欣赏这种利用。这是龙聿成功与成长的必要手段,她乐于成为他的助力。
      也许已经有人感觉到,她在提携龙聿。她微笑地看着凌想对龙聿的隐隐敌意,从不戳破,也不表态,甚至期待着他们俩的厮杀。或者说,这正是她一手促成的可见结果。
      弱肉强食,胜者为王——与她的偏爱无关。凌想需要对手,龙聿需要磨练,各取所需,她只不过是顺手搭桥。
      不可否认,她喜欢这个游戏,这个结果不可预知但过程必定精彩的游戏。她可以肆意揭开她亲生儿子过去的伤疤,只是为了让这个游戏的开局显得势均力敌。这有什么关系,好戏总需要高额票价,物有所值就可以了。相信这个礼物,凌律也会喜欢。
      许芸露出了明媚动人的笑容。

      离开许芸的办公室,直到走进自己车里,龙聿才卸下完美的伪装,如释重负地长舒一口气。他不止一次地感受到,许芸是个厉害角色。每一个对话,眼神接触,肢体语言,都要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马力全开才行。可即便这样,还是被她看出了破绽。
      黑眼圈?血丝?龙聿不会出现这种自曝脆弱的东西,起码在许芸面前他已经十分小心,但他的疲态却还是逃不过许芸的眼睛。
      最近确实,有些累。虽然有让疲惫全消的方法……但是,必须慎用。
      推掉了晚上的一个应酬,龙聿回公司继续处理事情,一直到指针指向九点。他直接开车去了凌律家,没有打电话向子淑报备——她会知道他有事要忙。而去见凌律……也并不是什么需要报备的事。
      龙聿轻车熟路甚至是有些急不可耐地上楼,拿出公寓钥匙。很奇特地,这三年凌律没有换号码,也没有换门锁。龙聿回国后重新启用原来的号码,也并没有把钥匙丢掉。这个家,好像从来就没有拒绝他的进入,凌律,好像从来就没有打算切断他们的联系。
      不可思议。
      那些原本仿若千山万水的重重阻隔好像在心墙渐撤的同时也烟消云散,仿佛一开始便不曾存在过,一干二净得带上了一点嘲弄的意味,长时间的顾虑重重和裹足不前好似只是自寻烦恼一般。龙聿慢慢地产生一种感觉,飘渺,未曾证实,但每当看到凌律的时候却又会不经意地飘过头脑——凌律,或许,从来没有真正想与他龙聿断绝联系。
      打开门之后,灯也亮了起来,这才发现凌律正坐在沙发上,头发蓬乱睡眼惺忪地望向门口,眼神迷离,有些无辜。看到凌律这副样子,龙聿不由得笑了出来。
      他走过去,坐在凌律旁边,顺手就帮凌律理了理头发,说道:“怎么,在沙发上睡着了?抱歉,吵醒你了。”口气自然而……温柔,看不出上楼时的急切。
      凌律漠然地看了看龙聿,正确地说是茫然地扫了龙聿一眼,没有吭声。龙聿似乎并没有在等凌律的回答,他继续说道:“应该是工作告一段落了吧,这么早就回来补眠。”这次没有问句,只是凭着对凌律习惯的了解说出了结论。
      凌律还是没有说话。龙聿又笑了。一旦凌律真正陷入深眠,那么醒来后必定在几分钟之内无法出声。也就是说,如果能够在睁开眼后马上作出回应,那么凌律就肯定没有睡熟。
      以前明明一直在关注和揣摩凌律,但时隔多年拉开距离再看,才发现有很多事实和习惯他一直选择了忽略。明明,显而易见的。明明,就在眼皮底下的。
      “律,你没吃晚饭对不对?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嗯。”努力了半天,凌律终于回答出了一个鼻音。
      正走向厨房的龙聿忽然停下脚步,走过来凑近凌律的脸神神秘秘地问道:“你知道我是怎么知道的吗?”
      “……不知道。”
      “你看,你进门的时候没有开灯,并且睡在了沙发的东头以避开阳光,证明你是下午回来睡下的。”
      “……开了灯也可以关掉,而且睡在沙发东头是我的习惯。”凌律的思考和说话能力显然已大大恢复。
      龙聿微微笑着,摇摇头:“如果进门开了灯,那你一定不会关了再睡觉,而是应该直接倒在沙发上就睡着了。”
      “我不怕灯光但是要避开阳光?”凌律指出矛盾。
      “是的。”龙聿认真地回答道,“避开阳光是动物本能,不关灯是嫌麻烦——这两个解释是凌律世界的最大逻辑。”说罢,龙聿笑了起来,仿佛他就是为了调侃出最后一句才会问出一开始的问题的。
      “……”
      这个明显不安好心又头头是道的人真的是龙聿吗?

      等凌律洗漱完毕,头脑清醒了一会,龙聿精心制作的意大利面便摆上了餐桌。
      “这是哪里来的?”凌律略带诧异地望着龙聿,好像在看一个魔法师。
      龙聿“啪”地在自己带笑的眼睛旁边打了一个响指,配合地玩笑道:“变出来的。”
      “……”凌律拉开凳子坐下,也懒得再多问,对他来说最关键的问题是——“唔,好吃。”凌律肯定地点点头,他眼中的龙聿更多了一份神奇。倒没想到龙聿做意大利面也这么拿手。
      龙聿用手撑着微斜的头,笑吟吟地看着:“凌律定律之二,食物一定要比标准口味偏甜。”他以前也知道,但是,并没有像现在这样特意去迎合。
      “……”吃了口意大利面,凌律忽然冒出一句,“关于下一本畅销书的内容,看来你已经积累了不少素材。”
      龙聿一笑,顺水推舟:“是呀,我毫不怀疑它会被编入中国大百科全书的奇人异事卷。”
      “可以想见,你这本不会比安娜那本更畅销。”
      “安娜也准备写书?”
      “是的,她已经为此准备了很多年,大概已经在物色序言作者。”
      “看来她有可以提高销量的好题材,可否点拨一二?”
      “似乎是关于什么不伦之恋。其实我一直建议她加上犯罪、暴力和色情的内容,这样一定能让我分到的钱翻倍。”
      “噢,这么说这本书跟你有关。”
      “很不幸,我是主角之一,并且没有拒绝的权利。”
      “另一位主角不知道是哪位幸运人士?”
      “他就坐在这间屋子里。”
      “……你刚才说不伦之恋?”
      “是。”
      “你刚才说,拒绝的权利也没有?”
      “是。”
      “噢,可以想见,这会是一个悲剧的结局。”
      “说得不错,可是似乎作者她乐在其中。”
      “原来你已经找到了悲剧的源头。”
      “对,但好像改变结局会很难。”
      “这对你来说也不是易事?”
      “女人总是难以抗拒的。”
      ……
      凌律觉得龙聿好似变得聪明伶俐了。思维更加敏捷,反应更加迅速,显得温和亲善,游刃有余。这种感觉很微妙。不论凌律做什么,说什么,龙聿总是笑着,不急也不恼,就好像在包容自己不懂事的后辈,带着一种俯瞰的从容。
      不得不说,龙聿在短时间内的急速变化让凌律有些措手不及。他会在刹那间不知道该以哪种态度和身份接下龙聿的话。可龙聿的转换却总是很自然,这给凌律的调整与适应带来了不小的压力。
      龙聿会以更加柔软的语气给凌律提建议,但又会用更加强硬的手段介入凌律的生活。龙聿一方面变得更为温柔,细致,并且敞开心扉,甚至很多时候似乎在有意迎合凌律,讨凌律的欢心;但在另一方面,他又显得坚持,强势,甚至有些罔顾凌律的意愿。
      只是凌律的意愿也并不是那么绝对。只要凌律显露出一丝犹豫和无所谓的态度,龙聿便会马上想好说辞并付诸行动,仿佛试图占领凌律不可碰触的原则之外的所有空间。
      凌律觉得情形有些不对,但他又无法明确指出龙聿的不当和自己的错误。等真正开战,才发现他的情报已远远落后于对手,他对龙聿的了解远不如龙聿对他的透彻掌握。
      这很不妙,但无法定罪,所以凌律一时未能找到对策。
      龙聿清理了凌律冰箱里的罐饮,说服凌律改变这个利大于弊的古怪习惯。“在冰箱里放这么多啤酒太碍事了。如果你觉得总是去买太麻烦,那我定期帮你带过来好不好?我保证你想喝的时候冰箱里一定会有……”“至于这些牛奶、饮料,各留一罐就行了,反正你也不常喝。我们腾出空间放些其它东西,比如意大利肉酱之类的怎么样?你不是还想吃意大利面吗?”
      龙聿帮凌律买了新的闹钟放在书房,每天三餐的时刻都会响铃。龙聿为凌律订做了毛巾式样的舒适棉布,凌律不用毛巾,用棉布总可以。龙聿在凌律的咖啡里加糖和奶,并提出疑问:“你这么喜欢甜食,怎么会只喝黑咖啡呢?试试加奶的咖啡吧,这是我按你的口味调的,你应该会喜欢。”
      更甚,龙聿在安娜那里拿到了凌律的日程安排。当然,他事前也试探了凌律的态度。
      凌律问他:“你要我的日程安排做什么?”有些不悦的男人脸上明明白白写着“我想拒绝,只是还没找到好的理由”。
      龙聿一笑,说:“我也可以把我的安排发给你。”
      凌律直接否定:“那东西对我没用。”
      “没用吗?”
      “没用。”
      “可有可无?”
      “对。”
      “既然是可有可无的东西,为什么我不能有一份你的呢?”
      “……”
      “我保证,我一定不会外泄的。而且我还可以知道什么时候去你家更合适,你有应酬要喝酒的话说不定我也能去接你,你有可能不吃饭的时候我会及时打电话提醒的。当然,等你哪天回家打开门,说不定就有热菜热饭在桌上等着你了。”龙聿笑眯眯地看着凌律。
      “……看来你真的很闲。”
      “就算再忙,也会有时间做我喜欢做的事。”
      龙聿的控制欲以爆发的形式展现出来,他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方法迫使凌律跟着他的步调走。当凌律对此感到不那么高兴时,他又会适时地使用怀柔手段将凌律安抚下来,比如他拿到凌律日程安排的当晚,就抽空去给凌律做了可口的好菜。
      龙聿好像在不断地用糖果和鞭子让凌律切实感受到听从他龙聿意见的好处。在凌律要动怒的时候,龙聿会放下身段;在凌律不置可否的时候,他又果断进占。偶尔与凌律争论,他又时而好言好语,时而尖锐锋利,不留情面。
      过去的龙聿僵硬生涩,现在的龙聿却在一举手一投足间散发出自信和掌控的迷人味道。在凌律面前,他好像时时刻刻都神采奕奕、信心满满,头脑清晰并且谈吐流利。凌律有时候觉得,这样的龙聿应该不是生活中的这个,而是谈判桌上的那个才对。笑容满面,运筹帷幄,完美无缺。
      但又不一样。不一样,完全不一样。
      这样的龙聿很真实,跟商场中的样子完全不同。他笑,是因为他感到喜悦;他从容,是因为他感到安心;他完美,是因为他……感到人生已然完整。一切都显得那么水到渠成,自然而然,不存在任何的伪装与刻意——他在凌律面前,其实从来都是真实的。
      那些稚嫩的年少是真实,这成熟的狡黠,也是。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2章 第 32 章
  间隔……半年,还是一年?终于又更新了!长舒一口气,能坚持多久呢?希望大家的热情能成为我的动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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