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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第 2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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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五
就在龙聿早早陷入繁忙的工作之时,凌律也不得不继续面对海晨的每日报到。
“宿醉之后脑子好像一直有点不清醒。”海晨大方地在沙发上将手脚摊开,“好像还看到了不该看到的人。”
侧过身来,他的眼中迸发出与慵懒姿势截然不同的凌厉光芒:“开车进来的时候居然看见你那个弟弟了……真是奇怪。”
“……哦。”刚送走龙聿便迎来海晨的凌律没有那个闲情对若有若无的试探语言过多应付。他漱洗了一下,半个小时之后便要去事务所上班。
见凌律没有什么回应,海晨有些无趣地重新仰躺,盯着头上的天花板。
凌律瞟了眼比平日安分许多的男人,开始做两人份的早餐。
打开的窗户飘进晨间舒爽的空气,静默中浮动着异常的平和。
“律。”海晨的声音懒洋洋地响起。不大,却能够让对方听见。
“怎么?”用昨晚剩下的鸡汤煮起泡饭,凌律从冰箱拿出小碟配菜。
“过来。”简单吐出两个字,海晨身上散发出慑人的魄力。
凌律无声地摆好早餐后,走了过去。
闲闲地起身,海晨斜眼挑视着凌律,嘴角扬起似笑非笑的弧度。
“吻我。”他将身子舒适地往背后一靠,命令道。
凌律不易觉察地微微叹气,说道:“别玩了。”
闻言,海晨原本轻佻的眼睛里浮起一种阴狠的严肃:“吻我。”他重复了一遍。
无奈地压了压嘴角,凌律俯下身去,依言凑近了那个张扬得傲慢的男人。就在即将碰触到嘴唇的那一刹那,对方却突然将头一偏,重新倒进沙发里。
把凌律支使来使唤去的姜海晨换上了吊儿郎当的表情,将手枕到脑后仰视着吻了个空的凌律,兴趣缺缺地嘀咕了一句:“真无聊。”
“……”凌律处于短暂的无言状态。刚准备回身,却又意外被对方突然伸过来的手臂推进了沙发。
不由分说地欺身坐了上去,海晨居高临下地望着凌律。
“喂……”因为没有防备而捉牢,凌律发出抗议,“我会赶不及上班了。”
直接忽视对方的抱怨,海晨只是冷着脸,目光锐利地凝视着凌律,然后语露憎恶地说了一句:“真不爽,觉得自己像个妒妇。”
“……你不能把这个迁怒到我身上吧……”
再次无视凌律的话语,海晨只是若有所思地瞧着身下的男人。
空气中瞬间带上了一种肃杀的萌动。
“我和你弟弟,谁比较重要?”不容回避的语气。
“……答案你早就知道,还要问我干什么?”
“我要你亲口告诉我。”
“……这没有可比性吧?”
“我还是他,回答。”
“你。”凌律这一次回答得十分干脆,他不想再这样没有意义地耗下去。不是想要回避,只是觉得多余。
海晨默默地低头注视着凌律淡定的眼睛,不再说话。
忽然,一抹浅笑泛上姜海晨原本严肃的脸庞。邪魅,而倨傲。
他慢慢倾下身,饶有深意地笑着逼近凌律那张已然不耐的脸。稍稍收敛了溢于言表的轻浮,海晨用戏谑而认真的口吻轻声吐出沾染着情色意味的语言:“律,如果我现在……想要你……你是不会拒绝的吧?”
瞳孔微微一缩,凌律的目光透过海晨淬亮的眼眸,笔直射进心底。
不定,而易碎的,人心。
“也许。”
随着沉声送出的这两个字,海晨的吻轻轻印上了凌律的嘴角。火红的舌尖挑逗似地扫过薄唇,忍不住地探进去,又玩味般地滑了出来。
并不算真正意义上的接吻,却依旧遮盖不了那一份甜。
海晨露骨的视线不加掩饰地投注在凌律脸上,带着非同寻常的灼热。
凌律沉默了一会,垂下眼睑,然后侧过头去,将目光移开。
锐利的线条勾勒出分明的侧脸,男人的默许似乎成了无言的邀请。
一脸调情模样的姜海晨愣了愣神,他逃开似地与凌律的身子拉开了一点距离,神情恢复了严肃。
缓慢的时间一点点流淌。
两人只是僵持着,没有言语。
就像遇上了十字路口的红色信号灯,安静的停驻,时刻准备着在下一秒突然向未知的方向狂奔。
不知过了多久,海晨倏地叹息了一声,无奈地看着淡然的凌律。
冷漠,却无比诱惑。
不尽的吸引,让人甘心沉溺于飞蛾扑火般的爱情。
“律……”他再次伏下身,不断地吻着凌律的脸。急切,而温柔。“怜悯也好,施舍也好……”凄楚的口气令人动容,“再说一次你爱我。”
“……”凌律静静地闭上眼睛,“我爱你。”
闻言,姜海晨更加用力地用手扣住对方的肩,细碎的吻不住落上凌律的脸侧、脖颈,向下滑去。
缓缓正过头来,凌律又想起了什么似地淡淡加了一句:“我从来不施舍自己的感情。”
海晨没有回答,只是有些粗暴地往下解开了凌律衬衫的两粒钮扣,扯开衣领,冲着对方肩上一口咬下去。
凌律的嘴角压了压,却没有开口阻止。
这么多年,海晨喜欢咬人的习惯还是没能改变。
凌律努力舒缓气息,令自然而然紧绷的身体放松下来。
并没有让齿印带血,姜海晨留力地咬了一口,然后松开,有些狼狈和气恼地瞪着默默容忍的凌律:“但是你施舍你的身体?”
“我不在乎我不在乎的东西,但我无法给我无法给的东西。”
平静的回答,深长的语调,令人彻骨的绝望。
爱情是什么?谁能够说清楚。
如果付出爱情就能让彼此幸福,那还迟疑什么。但是如果,在反复的思索与寻找中仍不能明白爱情的所指,那又当如何?
想要结束永无止尽的伤害,于是逐渐丢弃所能丢弃的一切。拿走所有你想要的,给你所有我能够给的,如果仍旧只是走进另一个僵局,那也已经能够坦然。
海晨怔怔地盯着凌律。然后,笑了。
心酸,而宠溺的苦笑。
他直起上身,在静谧中与凌律对视着。
“你表示拒绝的时候会撇过头去,但你却会一直警惕地盯着对方,你这就是在全然地拒绝与防备。可是如果你连视线也一并移开了,那就说明你的拒绝代表的只是你的意愿,并不是你的选择。”海晨轻轻地摩挲着凌律的脸,不着边际地幽幽说道。
“选择也就是意愿的一种,不是吗?”凌律坦然道,没有犹豫。
海晨扯起嘴角笑了笑,只是用清冽的声音低缓而安静地述说着:“你现在不懂爱情,是因为你总是懒得去思考它,律。爱你的人总是容忍你、迁就你,总是舍不得去改变你,不想逼你。要是不向你提出要求,你就根本不会在什么‘爱情’上面费心吧?你总是固执地要按照你自己的步伐和逻辑接受其他东西,操之过急会有反效果,不督促你你又会偷懒……要让你明白一个你根本不想去了解,又与你原本的想法相冲突的东西,真的太难了。我不知道最后的结果会是什么,我一点把握也没有,真的,律。
‘爱情是太缥缈的东西,干脆就这样先占有你再说’——你知道这个念头对我来说多么有诱惑力吗?”海晨紧紧锁住凌律的视线,手再一次不规矩地滑到对方大敞的领口,“性与爱总是有这么深的联系,或许通过性还能让你懂得爱情……”
海晨的目光灼灼闪烁着,却又渐渐暗了下来。
“但是……我想要的只是爱,我不再奢望其他东西了,律。我明白自己真正要的是什么,该怎么做,即便我也不太清楚这样做究竟会有什么影响。我只能,也只想做我该做的,然后接受结果。就像我那时候对你说的,爱,不仅是一种状态和心情,更应该是一种行为和选择。
律,我用我的行为和选择来向你证明,我给你的是爱,更是爱情。我向你要求,我要你的爱情,仅仅是你的爱情。这世界上没有什么可以取代与弥补爱情的东西,爱不能,性也不能。”
姜海晨在流淌的语言中稳定了心神。仿佛有着一种坚实的力量,正从心脏深处漫涌出来,传到指尖,仿若能够就这样渗进凌律的灵魂。
“我希望你能记住我所说的话,我做的事情,我希望我能传达给你我所认为的爱情。你可以忘了我,但是你不能忘了我给你的这份感情。律,我爱你,是爱情。请你一定,好好考虑我给你的这份爱和我向你要的爱情。”
说完,海晨长舒一口气,将凌律凌乱的衬衣扣上、整理好,然后宠爱般地拍了拍对方温热的脸。
抬头扫了一眼墙上的钟,海晨朝凌律笑了笑:“没打算让你迟到的,现在离你平时走的时间过了五分钟,抓紧一点的话应该来得及。”
说完,他翻身下来,将一言不发的凌律从沙发上拽起。
“海晨……”凌律想再说些什么。
“当你不知道该对我说什么的时候,就告诉我你爱我吧。”海晨淡淡地笑着,说道。
凌律沉吟着,开口说道:“我爱你……不知道是不是爱情……你能知道吗?”
“我不知道爱情究竟是什么,所以我不敢给你对我的爱妄下判断。”海晨浅笑着,悠远而静美,“我不知道你什么时候能明白,也不知道我什么时候能明白……但是无所谓吧,起码我做出了我现在认为正确的决定。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我……”他忽然冲着凌律坏意地一笑,“我保留反悔的权利。”
凌律静静地看着他,继而无奈地轻笑一声:“你太狡猾,海晨。”
“你也是。”
四十六
借口有其他事情,海晨并没有跟着凌律去事务所。
看着面色疲倦的凌律,安娜将咖啡放在办公桌上:“终于把海晨牌狗皮膏药给揭掉了?”她试图像往常那样缓和气氛,却似乎显得有些不合时宜。
相处久了,有时便能很容易看透凌律的情绪。他通常不会去刻意掩饰,只不过表达方式并不是那么好懂。
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凌律端起咖啡轻啜一口。
安娜知趣地停止了私人话题,将手上的一叠文件摆在了男人面前:“当事人已经认罪了,昨天正式被刑事拘留,这是目前可查阅的部分卷宗。今天应该就能安排我们与他见面。”
“好。”凌律打开文件夹。
年轻男子的照片别在了文件第一页。悦目的五官,和煦的笑容,清秀而不失阳刚的脸庞。
杀人犯的照片,只分为极其像杀人犯与极其不像两种。这一张显然属于后者。
不过凌律并没有通过相貌来评人的习惯。长相能够说明很多东西,但内里的联系却不是那么简单就能把握的。
男子刚成为某名牌大学学生,成绩优秀,擅长体育。杀害女友心仪的另一个男人,即将以故意杀人罪被起诉。
第二刀致命,作案后老练地伪装成抢劫现场,随后回到学校宿舍若无其事地聊天打牌上课自习。审讯时冷静地矢口否认,向亲友一再澄清自己的无辜。在警方掌握确凿证据的情况下终于认罪,然后据实坦白,竭力争取宽大处理。
也许少有人会把他的行为与这张略显稚嫩的脸联系起来。
文件第二页是死者生前的照片。平凡男人的脸,宽厚的笑容,眉间隐约的愁郁。印着当事人女友娇媚微笑的照片夹在第三页,颇为出众的外表,透着柔情与坚毅的眼神。
安娜见凌律正专注于卷宗,便在一旁默立了一会。
“麻烦你安排一下,明天我与当事人见面。”凌律在秘书即将离开前吩咐了一句。
“好的。”安娜点头,深深地望了男人一眼,退出办公室。
与警方还有委托人沟通联系完毕,她开始为凌律制定明天的行程表。除却公事,凌律的应酬与交际经常也要由她安排。
明天上午八点到十点,与委托人见面,之后凌律可以先向警方了解情况,然后与当事人进行首次接触。中午他得去参加行会组织的的小型餐会,下午可以继续约见相关证人了解情况,晚上则需要参加一个家庭宴会,那边的大小姐已经亲自打电话过来邀请了。
当了凌律近十年的秘书,对于男人的习惯安娜已是了若指掌。什么场合他会愿意出席,什么场合不会,什么时候他想多休息,什么时候他能承受高强度的工作——在长时间的磨合中,她早就已经摸清楚。
可是,仅仅也只是安排凌律的时间而已。在凌律的生活中,随意的部分任何人都可以帮他安排,而不随意的部分,是任何人也无法干涉的。
十年。人一生能有几个十年,一个女人,又能拥有几个光鲜的十年。用近十年的时间,了解一个男人,协助一个男人,深爱一个男人。除此,别无所求。
安娜走进茶水室,与新进的年轻女职员说笑了几句,给自己沏了杯茶,然后回到办公间。
妆粉总在夜间尽褪,随着笑容一起。
其实并不痛苦,只是一种微痛的幸福。幸福,能了解他所带来的幸福,能协助他所带来的幸福,能深爱他所带来的幸福。
幸福和快乐的最大不同就在于,前者更为深沉,更为持久,也更容易……令人麻木。
“安娜姐,今晚跟我们一起吃饭,然后去KTV吧~!”正值芳龄的女同事探过身来,冲着安娜开心地一笑,“我把男朋友带过来给大家看看~”
“哟,小敏,是不是听者有份啊?难得你请客,我一定得去凑凑热闹!”恰好准备出门的张律师插了句嘴。
“我请客就我请客,张律你可一定要来啊,别到时候又被老婆揪~回去了!”话音刚落,有过此类前科的张律师便马上被事务所的毒舌给淹没。
“小敏,你这不是为难张律吗?饭可以不吃,歌可以不唱,老婆可是忤逆不得的,是吧,张律~?”
“张律能讨个老婆也不容易,小武你就别调侃他了~!万一惹他老婆生气了,张律又得跪搓衣板了~”
安娜也随着众人淡淡地笑起来,然后低头拣出明日要用的文件去影印。
“你们这帮小鬼,等你们娶到老婆嫁到人就会明白了!”儿子已经读博的张律笑着回道,“这年头,找到一个好老伴可不容易,你们年轻人可以趁年轻多玩玩,我可是老了,玩不起喽~”平时照样喜欢和年轻人闹一闹的他拿出长者模样摇了摇头,夹了夹腋下的公文包,出了大门。
事务所的年轻男女们又打趣了几句,定好了晚上的活动便又开始忙各自手头的事。
安娜站在影印机旁,静静地等待复印件出来。
“安娜姐,晚上一起去吧~”小敏怀抱着一摞需要影印的文书,走近来。
安娜想了想,没有表态。
可去可不去,她并没有多大的选择意向。她不知道现在和他们一起出去疯玩,对自己是好还是不好。
“明天还要上班,我们不会玩很久的啦~而且……上次我介绍给你的那个朋友你还记得吗?他又问起你了,看样子他对你很有兴趣呢,而且这次他也会过来……”
“我暂时还没有找男朋友的打算,小敏,你的好意我心领了。”安娜说得柔和,言语间却是一贯的坚决。
“大家在一起再玩一次有什么关系嘛~凌律师不也是经常和其他女人约会,还有最近经常来的那个海晨……我觉得有时候凌律师也真是做得太过分了,安娜姐,你也别对他太好!男人啊,就是惯不得~!你要是离开他了,他还指不定天天找你呢~!”
“小敏。”安娜制止对方继续说下去。她知道这位小她几岁的姐妹是真的在为她着想,每次逮到机会总是不忘劝解自己几句。但是……这些她曾经只会一笑置之的话,她现在不想听。
“好吧,我晚上和你们一起。”安娜笑了笑,拿起影印好的资料。
“那太好了~对了,他们也都嚷着要凌律师一起来玩呢,会不会……”大大咧咧的小敏很认真地在为安娜考虑。她不希望安娜因为凌律而放弃与其他男人深交的机会,也不希望她错过自己真正的幸福。
安娜了然一笑:“他不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