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第十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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涟濯一番话引来的轩然大波，远在御秋苑的夕颜自是不知。此时的她，正是冷冷瞥着阿苏，面上不悦显而易见。
“这是怎么回事？”她指着阿苏有些淤青的胳膊。
阿苏讪讪，本想打哈哈混过去，可乍一瞅夕颜脸色阴郁，便也不再敢有什么小动作，讷讷半晌，只能老实答道：“前几日去瑶池溜达，正巧遇到若岚仙子，言语不和，就动手了……”说话间，声音越来越小，最后有如蚊吟。
“怎么不告诉我？”
“……怕姐姐担心……”
“怕我担心？”夕颜冷哼，“那你今日是干嘛了？”
阿苏自知理亏，将头埋得更下。
半晌。
夕颜冷眼瞧阿苏如此动作，顿了良久才开腔道：“平日学艺不精也就算了，现在倒好，四处惹事生非，你是当我日子过得乏味了，想给我来点新鲜的？”她平日里总是一副对世事漠不关心的模样，眼下语气冰寒，显然是怒到极点。
阿苏自是害怕，连连摇头。
夕颜盯她一会，忽而一言不发地转身向屋内走去。阿苏有点茫然，莫非她是气得不想理自己了？她如此一想，心下不由愈发惴惴不安，想追上去问个究竟，却终归不敢。毕竟如今她在瑶池那样一闹，这御秋苑的安稳日子，也该到头了。
如此一想，她愈发愧疚。
“杵那儿做什么？”夕颜淡淡的嗓音响起，阿苏欣喜抬头，却见她又从屋内出来，指着院里一处石凳，面无表情地开口道，“坐下。”
阿苏哪敢多问，忙奔过去乖乖坐下。
夕颜递来一方木盒，继续言简意赅：“收好。”
阿苏疑惑地伸手，在看到那盒上精致的雕花时却忽而醒悟，反手一推便要拒绝。“我不能要。”她有些慌乱，手下动作愈发匆匆。
可夕颜哪管那么多。“苏艾！”她略略提高音量，“若我不在，万一你以后再惹下这等祸事，谁能帮你？收好！”
阿苏还是犹豫：“可这是离渊殿下特意……”她正欲继续说下去，可见夕颜一个眼刀冷冷抛来，当下噤声，便又是垂头默然了。
不过好在，这诡异的情形终归被不速之客给扰了个一干二净。
夕颜听得院门处传来一声轻笑，循声望去，只见一玄衣男子似笑非笑地伫在门边。“帝姬真是好大火气。”他微微勾唇，转而便负手走了进来。
这男子颇为面熟，可夕颜却一时半会想不出来究竟在哪见过，又恐是因先前那事来找麻烦的，开口便是冷淡的诘问。
“这位仙友来此，所为何事？”她问。
那男子倒是一愣，可仔细思索下，便是微微一笑。“帝姬可是不记得在下了？”他挑眉笑道，“今日在瑶池边上，帝姬一番作为，可是令商陆印象颇深呢。”
夕颜蹙眉瞧他，而身后阿苏忽而弱弱开口：“姐姐，他是商陆上仙，今日随涟濯帝君一同赴宴。”
哦？原来是涟濯帝君的人？
夕颜默不作声，可眼角眉梢却渐渐带上些许柔和。“夕颜不识上仙，请上仙莫怪。”她道。
商陆有些奇怪地瞥她一眼，随即却也是笑着回她：“帝姬说笑，叫在下商陆即可。上仙之名，原本就是身外之物，叫起来反倒累赘。”
夕颜抿唇微笑，心下却是不以为然。他不要上仙之名，可是颇有本钱。商陆之名，之前到也听阿苏提起。普通应龙之身，却是个厉害角色。更何况他伴涟濯帝君上万余年之久，纵然只是上仙，地位也自是尊崇，就连凤王与九尾狐王见了他，也得给几分薄面。
只是他既已如此说了，若是不应，倒也显得自己不对。
“好。”她颔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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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过了半个时辰。
商陆怡然自得地坐在院里。原本阿苏见他还有些瑟缩，可这位上仙也是好本事，真真是轻言细语，笑靥如花。如此一来，阿苏倒也没有了那么多的拘束。
只是苦了夕颜，碍于涟濯帝君，只得自己在一旁头痛。
“虽然只是末等小仙，但也算是位列仙班了。”商陆含笑道，“不过我实在好奇，你是怎样到帝姬身边的？”
阿苏有些赧然：“按理说原本也轮不上我，只是因为姐姐亲自开口，所以别人也不好拒绝了。”
那两人颇有些相谈甚欢的意思，可夕颜在一旁听得忍无可忍，终于在商陆的又一次笑声中开口了。“阿苏。”她无视商陆，对阿苏道，“我刚才给你的东西，你用是不用？”眼见阿苏张嘴就要分辨，夕颜又不容分说地打断她：“既然要用，便先回去。”
阿苏委屈地撇了撇嘴，但仍是乖乖离开，临行前，还不忘给商陆行了个礼。
商陆无声地笑笑，见阿苏走进屋子，才扭头看向夕颜，面上笑意竟是褪得一干二净。
夕颜不以为意，款款行至商陆面前，坐下，拢了拢衣袖道：“无关要紧的话也说够了，夕颜只想知道，商陆此番前来，究竟意欲何为？”
商陆漫声回她：“帝姬对陌生之人，都是如此警醒？”
夕颜轻笑：“只怕其他陌生之人，也是不愿踏入这院子半步的。”
“哦？”商陆挑眉，可转而便是肃了神情，“我家君上今日在瑶池帮帝姬挡下祸事，帝姬难道就没什么可问的？”
“若是想说，自然不需我问。”夕颜仍是轻轻一笑，“有何话，但说无妨。”
商陆凝神看向夕颜。眼前的女子，一袭白色长裙，发髻微垂，素色簪子斜斜插在发里，看似随意，可再三细品却有种不可言喻的美。不同于朝瑾帝姬的明艳不可方物，这位夕颜帝姬，倒也是有自己的独特之处……
也许，这便是君上愿意出手助她的缘由？
商陆如此一想，心中愈是不安。
“君上来此，是应了天帝之邀。”他漠然道。
而夕颜却对他的言外之意毫无知觉。“为掌上明珠庆贺生辰，邀帝君来此也不足为奇。”她无所谓道，眉眼弯弯，似是在笑。
商陆被夕颜如此神情给噎得不轻，他张了张嘴，本想继续理直气壮兼带意味深长地说下去，不料耳畔却轻飘飘传来一声淡淡的疑问——“商陆？”
而这一声，于他而言，却无异于平地惊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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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君上！”商陆从凳上弹起，下意识退后几步，目瞪口呆。
夕颜懒懒掀眼瞅了门口那人，倒还是起身，礼数周全地福身道：“帝君。”
涟濯颔首，眸色淡淡扫了眼商陆，轻哼：“商陆，你这是做什么？”
商陆张口结舌，讷讷半晌不能言语。还是夕颜替他解了围：“帝君，实则是上仙偶然来此，夕颜便邀上仙前来一坐，还请帝君勿怪。”她轻声道。
涟濯不置可否，只冲夕颜微微点头：“叨扰帝姬多时。”说着，便是招手，商陆立刻耸拉着脑袋乖乖走到一边。
夕颜愣了愣，旋即反应过来。“恭送帝君。”她忙俯身道。
涟濯却是什么也没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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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陆一路乖觉地跟涟濯回了不周山。
他们刚迈入结界，一道火红身影便窜了出来，差点把心下惴惴的商陆给吓了个不轻。他狠狠倒抽一口凉气，可待定睛见着来人时，便是恨不得一巴掌拍走她。
“绮妆！”商陆愤然叫道，“你不跟着去赴宴，跑到这里吓人算什么？！”
绮妆不屑地昂头道：“我看也只有你被吓了。”
“你——”商陆一向与绮妆争论便讨不到好，这下一来，更是气急败坏。可他刚想暴跳如雷地驳上几句，一边的涟濯却发话了。
“闭嘴。”他冷冷瞥了那两人一眼，径自拂袖便是走了。
绮妆一怔，看涟濯背影消失在大荒不周的一片雾气里，不由莫名其妙：“他怎么了？”
商陆耸肩，心想我才不告诉你是我惹得呢……“对了，你今天真没去赴宴？”他心思转得极快，转眼便扯了别的话题。
绮妆自然知道他的想法，不过也很配合地点了头道：“没去。”她眼中闪过一丝不以为然，“父王倒是要我去来着，我没依他。”
“怎么说天后娘娘也算是凤族出身，你就不怕天宫怪罪？”
“怪罪？”绮妆古怪一笑，“我父王不是去了么？”她吁了口气，眼珠转了一转，接着便翻了个白眼道：“我可不知你们是怎么看她的。”绮妆坦率地说，“总之，我不喜她，连带着那朝瑾帝姬一道，十分不喜。”
商陆无言叹气。
关于这茬，他倒是恰好知道几分。仔细想想，也确实是当今的天后娘娘不厚道……
绮妆一挥衣袖。“不说她了，倒是你，怎么脸色这么难看？”她仔细瞅了瞅商陆，随即恍然大悟，“莫非，被人骂了？他？”她指了指涟濯消失的地方。
“……你非得说出来么……”商陆愤然瞪她，扔下句“我走了”便驾云离开，只余下绮妆一人在后跳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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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绮妆呢？”
自商陆在院里杵了几个时辰后，面前雕刻亘古图腾的柱子下，终于出现了一道白色身影。涟濯神色淡淡，平视商陆，喜怒不辨。
商陆一个激灵，道：“估计是见没人理，就回栖梧山了吧。”
涟濯扫了他一眼，转身便要离开。
商陆见状，忙喊了声“君上”。眼见涟濯堪堪停下脚步，他也顾不上许多，疾走几步便是开口道：“商陆私下离开，君上盛怒也是自然，可若是为了与夕颜帝姬的那番话，商陆便是冤枉。”
“冤枉？”涟濯缓缓转身，眸色清冷，“你竟是不服？”
“是。”商陆咬牙。他原本有些发怯，可见涟濯面无表情，不由心下一横，脱口而出便是：“君上莫非是想为那夕颜帝姬得罪天帝？”
涟濯眼神陡然锐利起来。
“此番天帝邀君上前往，无一不是为了朝瑾帝姬。可君上在瑶池那番作为，却是狠狠驳了天族颜面。”
商陆既是把话说开，便也索性无所顾忌，涟濯自是知道这一点。而基于他的出发点尚可，他本也没欲多加责备，只是因对他的擅作主张着恼，所以才会冷了脸。如今听商陆这样一说，涟濯也只得心下叹气。
“你如此想？”他漠然道。
商陆把话全撂出来，而涟濯如此问，他便没了词，只得语塞地瞧他，面色有些涨红。
涟濯视若未见。“商陆，你觉得，本君是能受人胁迫之人？”他淡声反问，而不等商陆开口，便又道，“亦或是，你觉得，那天帝提出如此要求，本君便该一力应下了？”
“商陆不敢……”
“本君行事，向来凭一己心意，只需敬畏天地，无关他人。”涟濯打断他，声音沉冷，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
“此事若有再犯，定不轻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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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日后，夕颜终于明白那日商陆为何会有那般反应。
阿苏自是足不出户，不过，有老话道——“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眼下，“坏事”便自己找上门了。
“多年不见，你还是这般毫无长进。”
夕颜闻言蹙眉。瞧这眼前两人，一个明艳张扬，眼神中的讥讽鄙夷毫不掩饰，必是朝瑾无疑；而另一位，却着一袭浅色衣衫，中规中矩立地在一边，夕颜虽不熟悉，不过想来，她也必是朝瑾心腹无疑。
“我没想到，你竟打上了涟濯帝君的主意。”朝瑾见夕颜不说话，心下得意万分，语气也愈发讥讽起来，“不过，父王迟早会令帝君收我为徒，你如此博得帝君注意，想来终归是白费了！”
朝瑾语气骄纵，眉梢眼角俱是不可一世的自傲。夕颜冷冷瞥了她一眼，终于忍不住耳边喋喋不休的聒噪，起身便毫不犹豫地打断她。
“如此，帝姬来我这御秋苑岂不是多此一举？”她不咸不淡地指出，“夕颜既是比不得帝姬无上尊贵，那帝姬还是速速请回，以免这院子脏了您的脚。”语罢，夕颜袖袍一抖，竟是做了个送客的姿势。
阿苏在一边瞧得险些笑出声。
朝瑾何曾受过这等委屈，气急败坏得便要一巴掌甩过去，却被夕颜牢牢截下。“帝姬还请自重。”她冷然道，“仔细脏了您的手。”而后，便是将她的手臂重重甩回去。
“阿苏，送客。”夕颜漠然道。
朝瑾愤然咬唇，瞪了夕颜半晌终于摔门离开，身后的侍女见状也忙奔着跟去，一时间，御秋苑竟是又静得诡异了。
夕颜垂头怔怔，立了半晌，末了才轻声道：“阿苏，把门合上。”
可过了好一会，门边都没有动静传来。夕颜心下纳罕，朝阿苏瞧去时，却见那家伙像见了鬼似的杵在原地。“你怎么——”她开口，却不料话还未说完，阿苏便是颤了一颤。
“夕颜帝姬。”门边传来隐隐带笑的声音。
夕颜脸色是说不出的古怪。良久，她才缓缓抬头，唇边微笑几不可见。
“涟濯帝君。”她道。
作者有话说第13章 第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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