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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第十二章 ...

  •   此言既出,万籁俱静。

      夕颜像是被什么给钉在原地,直到涟濯走近,才颇为不自在地偏了偏头。“见过帝君。”她悄然开口,恭敬下拜。

      连天帝都要礼上三分的上古神族,她不敢不敬。

      而身子刚伏下一半,却被一只修长的手给止住了。“帝姬无需多礼。”声音依旧冷清,可听在夕颜耳里,却是带了点不自觉的暖意。等等,暖意?夕颜被这一想法吓了一跳,忙深吸了口气,原本弯下的身子却不自觉的随涟濯抬起。
      “多谢帝君。”她有些窘迫地低声道。

      涟濯静静看她半晌,忽而颇令人意外地启唇:“不知帝姬近来可好?”

      呃?夕颜眨了眨眼,心下纳罕。这话怎么听起来好像他与自己颇为熟识呢?可她明明从未见过他,甚至连他的名号都是阿苏告知的啊……
      “……自然是好的。”夕颜抿了抿唇,依旧垂头回道。

      静默半晌。

      “呵——”涟濯忽而轻笑出声,“帝姬倒是改了性子。”他出人意料地开口。不过,也因这调子着实太轻,倒以致于只有当事人才听得见。

      果然,话音刚落,夕颜便是呼得一抬头,满眼的疑惑就生生撞进了涟濯幽深的眸中。

      她一时呆住了。

      眼前的男子,清俊谪仙,面容三分清冷七分淡漠,眼里是你永远看不懂的深邃沉淀。然而,夕颜却像是被什么给蛊惑似的,一瞬不瞬地盯着那人,直到自己恍然觉得,他的眼底,似是泛起了灼灼星光。

      “我——”她愣愣开口。

      可还未等说完,却被一声突如其来的唱和给打断了。此间瑶池静谧非常,因此,天兵的唱和便显得格外引人注目。

      “静瑶天女到。”

      夕颜循声望去,一袭天青云裳顿入眼帘。那女子清雅得宛若六月初荷,一路婷婷袅袅而来,在距涟濯不远时从容停下,转而俯身下拜。

      “拜见涟濯帝君,帝君安好。”她含笑道。

      **
      涟濯终于松开夕颜的手臂。

      “静瑶天女。”他略略颔首,转而便冲依旧伏跪在地的仙神开口,“众位,请起罢。”他淡声说道,眸光一片清冷。

      仙神们窸窣起身,看向夕颜的目光不自觉多了些狐疑与意外。他们面面相觑,心中无一不想的是——听那两人的对话,这位不受宠爱的帝姬,竟是何时与涟濯帝君成了旧识?
      不过,虽有诸多猜测,他们却也是很聪明地闭口不谈。

      一时间,瑶池边热闹如昔。

      “静瑶见过夕颜帝姬。”等众人都散了,静瑶才冲夕颜福身道。

      夕颜默默瞧着她。静瑶天女……她虽然不问世事,从前却也听阿苏嘴碎的提起。阿苏当时无比向往地说,静瑶天女姿仪如皎月,实乃是除却朝瑾帝姬外的三界第一美人,且生父又是瀛海的无方仙尊,因此,追求她的仙神们多如过江之鲫。不过,据阿苏透露,这位天女却是谁都瞧不上,现下,还未曾有哪位能入得她的眼呢。

      ……可果真如此么?

      “天女无需多礼。”夕颜客气道。她心里明白,若不是涟濯帝君在这儿帮她解了围,恐怕这位高高在上的天女,是绝不会多看自己一眼的吧?

      静瑶闻言,盈盈起身,嘴角挂着疏离的笑意。“多谢帝姬。”她如此说着,脚下莲步轻移,恰巧在涟濯身侧站定,而后抬眼。眸光流转,竟是灿若星辰。

      夕颜心下叹了口气。“泽尧上神,婢子无状,请容夕颜先行告退,待好生教导后再来向上神赔礼。”她微微垂头,冲泽尧轻声道。

      泽尧轻笑:“哦?若帝姬回了——”他正徐徐说着,稍带悄然瞥了眼涟濯,不料却见后者面色竟是不一般的沉冷,当下便讪讪住了嘴。
      “……也无需这般麻烦。”泽尧怔了半晌才嘟囔道,转而便冲夕颜笑得和煦,“诚如帝姬所言,这婢子也是无心。既是无心,本上神便不多做计较。”

      **
      “这夕颜帝姬虽出身低微,不曾想却也是个烈性的。”泽尧瞧着夕颜远去的背影,忽而心生感慨。

      涟濯淡淡看他,还未开口,身边便传来几声努力抑制的嗤笑。泽尧有些着恼,循声狠狠瞪了那人一眼:“商陆,我和你家帝君说话,你笑什么?”

      “泽尧上神,莫怪莫怪。”说话的男子倒也清俊,只是眼角眉梢带着些微凌厉,看起来便知是个厉害人物。不过此刻,他对着怨气“横生”的泽尧,唇却扬起得着实愉悦。
      “我只是在想,三界中您一向以谦和闻名,却怎得今日偏要和她们过不去?”商陆斜了眼,意有所指地瞥着泽尧身侧的侍女,忽而故作惊状道,“哟,这不是凌薇上仙么?”

      静瑶闻言一愣,循着商陆的视线看去,当下了然微笑。凌薇是九尾狐王泽尧最宠的女儿,虽然并没有完全继承其父血统,不过在泽尧的悉心教导下,年纪轻轻修为倒也跃至上仙,放眼三界也无几人可如她这般,假以时日,成神指日可待。

      而此时,狐族公主眼见身份被拆穿,不由心内恨恨。“商陆,谁让你说出来的?”她气急败坏地嚷道。

      “凌薇!”泽尧眼皱眉斥道,“帝君在此,不可放肆。”

      商陆闻言又是一笑,这三界谁人不知泽尧上神是最宠女儿的?而现下如此斥责凌薇上仙,恐怕是担心自家君上的责罚吧。这样想来,他定了定神,正想顺嘴调侃,却不料有人竟是先行了一步。

      “无妨。”

      商陆目瞪口呆地见着自家君上一副既往的漠然吐出俩字。

      一向事不关己的涟濯帝君,何时有这样的闲情逸致了?

      泽尧显然也是了解涟濯的脾性,见他如此,不由面上也有了些微讶色。

      一时间,三人间又是沉默得近乎诡异了。

      静瑶在一旁瞧着,见他们俱是无言,不由微微一笑。“不知帝君可是特来庆贺朝瑾帝姬生辰的?”她冲涟濯盈盈一礼,轻声道,“眼下时候可不早了,帝君何不暂且先行?”

      商陆闻言,这才正眼瞅了瞅静瑶,只见她微微伏着身子,天青色的领子顺势滑下一节,露出白皙修长的颈,夹杂着细碎的发,怎么看怎么赏心悦目。
      究竟是无方仙尊的掌上明珠啊。

      他一面感慨,一面向涟濯看去,可当下便被自家君上的面无表情给镇住了,接着便是啧啧称奇。面对若静瑶天女这般的美人,竟然也会无动于衷至此,真是……诶,不对不对!他眯了眼,忽而想起一事——
      那日帝君自凡间历劫归来,凤族的绮妆曾来探视。当天,帝君似是向她询问了什么。也不知绮妆是如何回的,总之待她返回栖梧山时,涟濯帝君经久不变的冷漠淡然,终于裂开了丝丝缝隙。而看在商陆眼里,却是有些胆战心惊。
      因为,那淡淡的怅然,似乎总带着点特别的意味。

      “君上。”商陆摇头行了一步,冲涟濯道。

      涟濯目光凉凉扫过静瑶,幽深的眼好似能将她彻底看穿。不过半晌后,他终归收回视线,冲商陆微微颔首,随即,便是径自徐徐移步,走开了。

      “大荒不周的帝君,真是好大的架势。”一边,凌薇嘟囔道。

      而泽尧却无暇斥她。他站在静瑶身侧,看着她眼中一闪而过的失望,若有所思地眯了眼。

      **
      “什么?”

      阆风殿内,天后云罗绞紧十指,蹙眉望向若岚。

      就在刚才,若岚匆匆前来。云罗原本也没当回事,只是当若岚眉间焦灼,且事无巨细地禀报了瑶池周遭事宜后,一切都变了。此刻理应是朝瑾前来觐见她的时辰,可她却吩咐贴身侍女将女儿先请至偏殿,而自己,则心烦意乱地在正殿讯问那位着实有些惊慌的仙子。

      “涟濯帝君当真为她解了围?”云罗轻哼。

      若岚见她如此问,心知天后在此事上许是怒极,因此言语间愈发小心恭谨。“娘娘。”她低声道,“帝君正巧行至瑶池,许是觉得新奇也不一定。”

      云罗凉凉一笑,正待开口说些什么,脑中忽而浮现出一稚龄女童的模样,不由愈发烦躁地皱了眉。“她竟敢出御秋苑。”她恨恨冷声道。

      若岚将头低低垂下。这可不是她这等小仙可以置喙的,她默然想着,眼角却悄然瞥见天后面上一闪而过的狠戾,当下便被惊出一身冷汗。
      果然,诚如众人所言,天后对于夕颜帝姬,可是恨到了骨子里。

      “母后。”

      一声软糯的女声及时飘来。云罗蓦然舒了眉,待扭头看去时,嘴角又挂上了平日慈爱和煦的笑意。“朝瑾,母后不是让你在偏殿呆一会么,怎么现下便来了?”她假意嗔着,而眼波却意味不明地扫向了紧随其后的侍女,“钰黎,刚才本宫是如何嘱咐你的?”

      青衣女子登时便跪倒在地。

      “母后!”朝瑾不乐意了,急急上前几步,皱眉冲云罗辩解,“是我硬要出来的,与钰黎无关。”说罢,她又扭头冲青衣女子道,“钰黎,你先下去。”

      没有天后下令,纵然朝瑾开口,钰黎自然也是不敢如此动作的。她怯怯抬头瞅了眼云罗,但见后者无任何不悦,便默默伏了个身,转而匆匆出去了。

      若岚见天后冲自己使眼色,便也知趣地随钰黎离开。

      朝瑾眼见那片青色身影消失,这才亲昵地挽起云罗:“母后。”她娇声唤着,略略嘟起嘴,神情有些委屈又有些撒娇,“今日可是我生辰,四海八荒的仙神都要前来,就连久居不周山的涟濯帝君都来庆贺,可您怎么倒还不高兴了?”

      见女儿如此,云罗不禁叹了口气。“母后叫你不要出来,可你倒好,偏偏不听。”她忍不住又轻斥了朝瑾,可再见她竟似双目含泪,终归心下不忍,满腔郁愤转而化为一声长叹,“你既晓得今日涟濯帝君来此,就当知你父王心意。”

      朝瑾默然垂首,面容有些羞怯。

      她自是知道的。父王虽也是金龙之身,可比起大荒不周的涟濯帝君,却是不值一提。那人,生于混沌时期,上古神龙,与天同寿。而此番父王极力邀他前来,除了应有的尊崇,更多的却是为了私心。

      云罗又道:“你是天族帝姬,又全然继承金龙血统,身份地位,放眼天界都无一人可与你相较,只是——”

      “只是什么?”朝瑾听天后话锋一转,不由着急。

      “母后曾闻,涟濯帝君薄情寡性,故而才会独身至今,本想着由你父王出面,理应事半功倍,可现下看来,却着实担心。”

      “母后是在担心御秋苑的那位?”朝瑾一语中的,但见云罗眉间郁色更浓,自己面色便愈发不屑,可她终究也没再说什么,只是鄙夷地轻哼几声。

      云罗倒不似她那般。“能博得涟濯帝君出手,夕颜倒还真有些本事。”她忧心忡忡地瞧着自家女儿,忍不住出言训道,“你也仔细着点,若是生出何等变故,连你父王都是无法的。”

      “知道知道。”朝瑾软软应着,随即便挽起天后,“母后莫要多虑。时辰不早了,我们还是走吧,不然你是想让女儿被人笑话么?”她撒娇道。

      云罗无奈,只好随她一道向瑶池步去。诚如朝瑾所言,许是自己多虑,那涟濯帝君如何能看得上身份低微的夕颜?她如此想着,神色逐渐柔和,嘴角挂起了高贵的笑意,一如往常。

      **
      “今日小女来迟,孤谨以此杯向帝君赔罪。”

      锦簇的天宫花园里,一方玉石桌子摆在茂密的紫藤下,天帝双手执杯,冲涟濯微行一礼。

      “陛下无需如此。”涟濯道,随即将杯中酒一饮而尽。“今日帝姬生辰,本君略备薄礼,还请陛下笑纳。”说着,他冲身后道,“商陆。”

      商陆依言上前,奉上一小巧檀木盒子。

      天帝接过,掀开盒盖,只见一褐色事物躺在红柔绸缎上,眼中登时闪过一丝讶色。“帝君,这是——”他眉目一动。

      “帝姬各类珍宝颇多,本君便以东海玄石为贺,想来日后定有用处。”涟濯轻描淡写,一笔带过。

      天帝与天后对视一眼。东海玄石,为打磨仙器的最佳材质,可惜万年成型,于世仅存不过寥寥,放眼天界,也只有太子离渊配剑纯钧才是以玄石打造。涟濯这一“薄礼”,可是太重了。

      “如此厚礼,云罗代朝瑾多谢帝君了。”云罗微微一笑,转而冲天帝道,“陛下,您可错怪了。这头一遭大办生辰的,连帝君也会来此,朝瑾怕是害羞了呢。”

      “哦?”天帝轻笑瞥了天后一眼。

      商陆闻言暗笑,看向涟濯时,只见他神情冷情,不动声色,不禁大为佩服。这天帝与天后的意图也着实太明显了点,只是自己方才在宴上看那朝瑾帝姬,浑然傲气,明艳动人,在众仙神的恭维中如鱼得水,哪有半分害羞的影子?
      如此一想,商陆又忍不住抿了唇。

      “朝瑾就是孩子心性,让帝君见笑了。”天帝道。

      “无妨。”涟濯颔首,“如此纯真心性,倒也难得。”

      “孤曾想让朝瑾去瀛海拜师学艺,只是无方仙尊诸事繁杂,只好作罢。”天帝淡笑摆手,“帝君真是说笑。这般秉性,现下尚无关紧要,可若是过上些时日,恐怕就会贻笑大方了。”

      涟濯垂眸抿了口百花仙酿。“陛下若真有此心,本君倒有几位人选。”他极其淡然地瞥了天帝一眼,寥寥数语,便将他们所有期许一一推拒。

      天帝与天后俱是一愣。

      “不过,本君来此,确实想向陛下讨要一人。”

      天帝当下稳了心神。“帝君请说。”他用眼神制住欲言又止的天后,转而冲涟濯微笑,“帝君开口,孤哪有不应之理。只是不知,哪位仙友能得帝君青眼相待?”

      “本君所要之人,陛下也是熟识的。”涟濯抬眼,默默扫视着镇定自若的天帝与故作镇静的天后,嘴角忽而挂起一丝极其浅淡的笑意。
      而后,他薄唇轻启,清冽沉冷的声音在花园内缓缓飘荡——

      “夕颜帝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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