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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三章 孺子谁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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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过来,”司骅向她勾勾手,放轻了声音,小午垂下眼睛,小心翼翼地把头凑了过去,司骅又把手笼了起来:“那……”
“嗷!”司骅捂着头跳到一边,抬眼看到小午还没来得及收起的右手,以及小午同样错愕的神情。
“你惊讶什么!被打的是我!”司骅揉着头:“正经跟你说呢,怎么动起手来了,又不是要骗你!”
小午也没想到司骅居然并非在戏弄自己,她本来是想着只要司骅开口一喊她就掌殴下去,好杀杀他的威风。而今这么一来,反倒有了些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意味,伸出去的手还未及时收下,小午讪讪地顺势摸了摸头,歉味地笑笑。
司骅在一旁侧着脑袋叽里咕噜不知在叨念什么,撅嘴的样子着实好笑,也难怪,小魔星难得吃一次亏,还是在好不容易正经的时候。
这下小午的歉意更浓了些,却不能说些抱歉的话,更不敢去揉揉捏捏这个小少爷,只得瘪着嘴干站在一边。
司骅小少爷鼓着眼睛又望了小午好一会儿,扑哧一下笑了:“喂,你这个样子真难看。”
就知道你没事。
小午翻了个白眼,心里松了一口气。
“都说了是秘密,自然要捂着说,可不能让风听了去。”司骅笑着解释,招了招手,小午很服帖地凑了过去。
依旧是手捂在耳边的姿势,司骅轻笑了一下,哈出的热气惹得小午下意识一缩头,想起司骅难得正经模样,又忍着咬紧了牙直着脖子仔细听着。
“啊!!!!”
着实惊天地泣鬼神的一声吼。
吓得小午腿一软差点没摔倒,突如其来的大喊让她觉得自己快要又聋又哑了。
就该知道你没事。
大意啊大意啊。
捂着似乎还在嗡嗡作响的耳朵,小午怒视了司骅一眼,一颗心胡乱蹦着,鼻子一哼,转身便又回了黄老头的院子。瞥眼一看,黄老头眯着眼躺在躺椅上,身边烧着个火炉子,好不悠闲。此刻听到小午回来,闲闲地掀了半拉眼皮,浑浑地问了句:
“小哑巴,司骅那臭小子呢?”
哪壶不开偏提哪壶。
小午皱皱眉转了个身拐进厨房。
“老头子,小爷在这儿呢!”司骅越过门槛,蹦跶进了院子,见到黄老头笑嘻嘻弯腰一拱手:
“别来无恙啊!”
黄老头倒是不生气,眼皮子又耷拉下去,努努嘴:“小哑巴恼了。”
司骅也不急,直起身手拢进袖子里,十足小痞子状:“我晓得。”
黄老头仍旧是没睁眼,挑了挑眉:“唔,什么招?”
“没别的,”手从袖子里拿了出来,走到躺椅边上,蹲下身捧了满满一抔雪,司骅抬眼看了看黄老头,还是没动静,还是任由自己胡作非为,没意思,没意思透了。
随意地站起身子,手一侧一松,雪“哗”地一下倒进火炉子里,火炉子瞬时间泛起了灰烟,白白的一层下面或明或暗:“就是给小哑巴报个仇。”
拍了拍手上的残雪,司骅又把手拢进袖子里,微躬着身子施施然站在一边,仿佛方才不敬的行为是别人所为。
“唔,”黄老头的眉毛松松放下,沉默了半响,仍是那种好似未醒的含混的声音:“委实,拙劣了些。”
“确实拙劣,”此刻司骅低眉顺眼的模样倘若让镇上任何一人看见,定会吃惊不已,可是黄老头却始终没有睁开过他苍老的眼,静静地闭着如同寻常。
司骅也像是习惯了这样诡异静默的氛围,保持着拢袖子站立的姿态,只有微微颤抖的背脊暴露了他此刻的些许紧张与些许,不甘。
天上偶尔飘下一两片细雪,落在司骅的睫毛上,轻轻颤动的睫毛如同正在晒干翅膀的蝴蝶,稚嫩得可爱:“全因司骅从未习得任何章法。”
就在如此长时间的沉默快让司骅觉得心烦意躁时,黄老头恩了一声:“但却简单直接。”
听得此言,司骅像是呼出了口浊气,全身微不可察地松弛了些:“多谢。”
收起恭敬姿态,司骅又恢复了吊儿郎当的模样,眼珠子一转,脚底一铲,便扬起许多落雪,扑沙沙落在了黄老头身上。
“这是谢礼——瑞雪兆丰年,老头子你不必客气。”说罢便笑嘻嘻踱开,还不忘大声喊着:“喂,你慢点儿啊!”
“哎哟,我摔了一跤!”
“哎呦呦,好疼啊,喂,你去哪儿了?”
就像是刚才什么事都没有发生,就像是刚才只是两个顽童严肃的玩笑,就像是刚才只是欲盖弥彰的谎言。
黄老头始终没改变过躺着的姿势,也始终没抬起他褶皱的眼皮,落雪覆在他眉毛上半晌不化,喃喃了一句:“真像。”
便再无下文。
不知何时起,天空中又洋洋洒洒起雪花,孤山旧庙飘渺而虚幻,黄老头仿若一睡不醒,司骅的叫嚷渐远,直至无声息。
天地苍茫,万籁俱寂。
那个孤山旧庙里的眼眸蓦地睁开,忽然一切又恢复了充满生机的律动,雪落地也有了声,黄老头呼吸悠远而绵长,厨房传来哔哔剥剥的柴火声,司骅的声音又一次传来——
“喂,你别走呀!”
身后司骅不依不饶,状似深情地呼唤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