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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4、第八十三章 ...

  •   “好,好得很。我累死累活赶回来是为了什么,她竟然只留下这封信就走了!还永不回来?”
      那秀丽俊俏的少年向来嬉笑调皮的脸上毫无半点笑意,他拽紧手中的信纸,冷冷地盯着上面的字句,一遍又一遍。
      就在信纸快要被捏碎的时候,他猛然抬头,莹玉通透的眼瞳亮的惊人,迸射出幽凉如鬼刃的冰冷光芒。

      站在一旁一直沉默着的清秀少女冷静地开口,“白银信中与你说了什么?”
      少年不语,紧抿着嘴唇,五指狠狠握紧手心。

      她盯着少年怒火中烧的神色,蹙眉道,“你若不愿,寻她回来便是。何必一人生闷气。”
      岂料那少年却倏地将手中的信纸撕碎,华丽斑斓的衣袖猛然一挥,似一只愤然飞舞的花蝴蝶。他面无表情地负手大步朝石屋走去,“她要走便走,与我何干!”

      死丫头!没良心!冷血!
      浅降气急,走着走着突然心中恨极,似乎连带身上这艳丽多彩的衣物也令他愈加心烦意乱,于是他想也不想便伸手扯掉身上衣物,摇身一变,变回狐狼原形疾奔向密林。
      他觉得自己有生以来从未这般生气过。那个自己从小宠着、让着的妹妹竟然带着白菱一去不回了。她要离开,永不回族的事甚至对自己提都没有提过!她一点都没有与他商量,直到他傻乎乎地奔回部族来看她,才发现,这小混蛋竟然撇下自己带着白菱跑了!?

      白浅降觉得很委屈,他有什么不好,为何从小到大,白银的眼里心里就只有菱?她不是说他们是兄妹,是最亲近的人么?

      无数棵大树倒退,两旁绿幕如疾风般刮过,一只浅苍色的健美狐狼在密林间不断穿梭。它一刻不停地奔跑,直到暮色/降临,月影初上,心中那股烦躁和怒火经过这一释放这才得以稍稍平息。

      浅降渐渐放慢了步子。月光透过密林,稀稀疏疏地落下,银白色的斑驳光芒打在回部族的路上,似一块块残缺又美丽的石片。

      “浅降。你看!今个八月十五,月亮果然又圆又亮。”软糯的女童音似乎近在耳畔。
      男童叼着块半生不熟的肉片,慢慢咀嚼,兴趣缺缺地瞄了眼那月亮。
      女孩坐了起来,忽而皱眉叹气。“哎……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可怜我就算背熟了水调歌头也毫无用武之地。也不知何时能出去……”最后一句她说的声音虽小,却仍旧叫浅降听见了。可惜他那时并没在意这话中含义。

      ……
      “人类多又意思,会哭会笑会爱会恨……”

      “野兽!你不会明白的。”

      ……
      他一直只想要和白银留在部族里,却没有询问过她的意见,原来她早已在不知不觉中同他表露了要离开的意愿。只是他一直都没有放在心上,没有去在意而已。

      ——

      浅降着实不甘心,想明白后立刻去向穷奇追问白银的行踪。岂料穷奇一句“别给我提那个死小鬼!”就把他给打发了。

      穷奇头也不回地回了王洞。身形巨伟的狐狼王急躁地哼哧着,在洞穴里来回不停的焦躁走动。倏尔它猛一回头,眸光如剑射向那随后缓步而来的青年。“你当初怎不拦着!?”

      青年冷静地回望那只暴躁的‘凶兽’,声音平静如不起波澜的湖水。“这是她自己的选择,按照族规,本就不该阻拦。你本性最为洒脱,为何又执意将她拘下。即便是王,若是强行将她拘下也是逾矩。”

      穷奇掀起嘴皮,不屑地高傲而笑,“嗤!族规,那是个什么东西!我会怕?”
      白浅暮轻轻一叹,清隽的眉眼无奈地投向它,“我知你性情不羁,不在意这些。可既为兽王,便该以身为首,遵守规矩,否则又如何令族人信服。”
      穷奇自然明白其中的道理,只是道理越是如此,他越加心有不甘。“烦死了!烦死了!!”

      这么个好苗子亏他从小就给那小鬼赐名,说不定还会给她个族长当当,谁料想如今养大了,那货就头也不回的跑了,怎叫他甘心!
      原本平息了数月的怒火,被浅降回来的这一番追问又给勾了出来。墨玉色的兽瞳猛地一竖,骇人的戾气铺天盖地地释放出来。可穷奇心知肚明,白浅暮说的也确实在理,于是满腔的怨愤便通过爪子来发泄。

      可以撕碎万兽的兽爪发狂似的在石洞里挥舞,同时伴随着轰隆轰隆的嘶吼声。“那个臭小鬼!我管他去死!最好死在外边别回来了!不自量力,比死鹿还弱就想着去人世闯荡,人类的狡诈残忍岂是她能应付的!?等她被欺负惨了哭着回来,看我不好好收拾她!”

      白浅暮与他一同长大,对他脾性了如指掌,放任那目露凶光的兽王发泄一通,待四面墙壁被利刃布满后,这位睿智的年轻族长才悠悠地开口。
      “舒服了?”
      “哼——”穷奇在稻草堆上趴下。

      青年温淡地望向那地上生闷气的狐狼王,忽而浅浅一笑。“穷奇,有时你真像个孩子。”
      穷奇置若罔闻,又是一个冷哼。片刻才似心有不甘地粗着嗓子顶了他一句,“你像个老头子!”
      白浅暮眉梢微挑,不以为意。环顾了洞内一番,最后只得走到穷奇身旁,在同一片草堆上盘膝坐下,没办法,这儿可以算作整个王洞唯一整洁完好之处。

      “有白菱在,寻常人是伤不到她的,她岂会哭着回来。”他掸了掸衣摆,复又重提方才未完的话题。
      穷奇一听,登时坐起,瞪大一双凶狠的兽瞳。“你这话倒是提醒了我!那该死的小鬼头!自己逃走不说还拐走我族一猛将!本王绝对饶不了她!”

      白浅暮平静地望向跟前这只怒火中烧的兽王,脸上的笑容淡去,他用一种极具洞察力的目光凝视着穷奇的兽瞳。声音清润柔和,“她自幼便与别不同,生来便有自己的想法。难道你不曾注意?她从不食生肉,对情爱之事也较族人不同,无论言行举止、饮食习惯,无一不似人类。这孩子天生就该为人,投身于我狐狼族,倒似是错了。她迟早会离去,而如今这般结果也不过是时间早晚而已。”

      澄净的双眸似两汪浸凉高热的山泉,渐渐安抚了穷奇狂躁的情绪。
      穷奇一时竟无言以博,前足下意识地将泥地挠出一道道沟痕,凶煞的竖瞳也渐转为正常。

      “若是她生而为人,想必会快活许多。既如此,何必拘她留下?她开心就好。”
      白浅暮缓声一句句道来,神色平和安然中带着些许惋惜,只落到最后一句时,平静无波的柔和嗓音中,似乎夹杂了一些更多的情绪,“天高海阔,只望她自在安康便可。”
      似感慨,似担忧,又或许更复杂。

      穷奇将最后这话听得真切,墨玉色的兽瞳流露出一分诧异。“你倒是豁达。”
      心中焦闷已被暂放,它懒懒趴回原处,目光斜睨了那青年数眼。
      青年的脸上一派安然清淡,云淡风轻,彷如一切都不入他眼。他静静坐在那里,不惊艳、不俊美,气质却格外清隽,似一株初晨山谷的幽兰,清逸高洁。

      王洞里短暂的沉默后,穷奇抬头,有些漫不经心地说道:“白浅暮。你怎就一点也不生气?”
      白浅暮淡淡问,“为何生气?”
      “你不是挺在意那小鬼头的么!?”穷奇怪道。
      “……”青年抬眸,神色浅淡寡凉。“这是她选择的路,无人可干涉。”

      他伸手捻去穷奇皮毛上的几根稻草,修长苍白的手指带着股清苦点蜜的奇异香味。他看了眼手心枯黄的稻草,极闲淡地缓声道:“她欲离开,便放她离去,任其自在闯荡。若在外受了伤、伤了心,我便去接她回来。”

      穷奇沉默片刻,皮笑肉不笑地道了句。“你倒是回护她。”

      让它意想不到的是,身边这名青年竟认真地点了下头,神色大方坦然。他单手撑地,身子略后仰,不若平日的克己复礼。声色依旧平和淡泊,只是下一句话便让穷奇不由心生澎湃之意。
      “我狐狼一族,本就应如是随性而活,除却族群与伴侣,还有何能阻绊我等。”

      身为族长必定万事以部族为首要,无论对错,无论凶险与否,只要涉及部族和族人,他必然百身莫代。人力虽有尽,人心却无穷。责重山岳,他不得不为族人处处思虑,即便心中时常羡慕穷奇的恣意率性,也只能尽力将一切看透,看淡。
      至于那孩子……

      澄净无波的双眸望向那通往招拦山的巨石。春日的阳光照在巨石一角,细小的烟尘在阳光中轻曼舞动。
      他淡然一笑,“我只愿她心随所愿,一世无忧。”

      ——

      春阳落,院内几株红山茶开得绮丽烂漫。
      白银坐在主厅上,一手托腮,一手轻轻叩着桌案,旁敲侧击地询问那晴皇山关于脩鱼的消息。

      桌案上摆着两个小碟子,她不知不觉已经吃完了李君义给她备好的小点心。伸手去捞桌上的油纸袋。
      将纸袋里的糕点一股脑儿倒入小碟子,白银一眼便扫到了糕点一块红枣糕,伸手直探而去。
      岂料下一秒,碟子里的红枣糕已然不见。

      白银维持着伸爪子的动作,皱了皱鼻子。她瞥了眼正咀嚼的少年,已迅雷之势逮着空隙又挑了块红枣糕,正欲塞进嘴里,一颗黑压压的脑袋凑来,几乎咬着她的手指将糕点吞入口中。
      少女无语地看了看自己湿润的手指,对着身旁这冷面少年幽怨地开口:“白菱……最后一块红枣糕都被你吃掉了。”
      平日吃东西也不见你这么积极的,用得着把她最喜欢的红枣糕都吃掉么!白银心里纳闷又无奈。

      秀气的鼻尖耸了耸,白菱推开桌上的糕点。声音清冷道:“不能吃。”
      白银听他说完,仔细一想觉得自己今日吃的是有点多,确实不能再吃了,又想起红绡也让她少吃点,顿时失了胃口。
      “好吧。”白银垮着脸妥协。

      李君义颇为不自在地扫了眼白银的手指,眼神有些游离,耳根子也有些发红,不太好意思直视他二人亲密的互动,只得借以给他们煮水添茶的借口避开了会儿。

      接下来,李君义又应白银的要求挑了几件关于晴皇山的奇闻怪事来说。他烹煮的茶水清香甘苦,白菱也不知怎的,似对这味道颇为喜欢,一连竟添了好几次茶水。

      和谐的气氛维持到夕阳西下。李母再次热情挽留他二人用餐,这次白银却推辞了,因为她发现白菱的状态似乎有点不对劲。
      从李母回来之后,他的情绪似乎就有了变化,脸色也有几分怪异。

      向来清浅无息的呼吸声渐渐有些急促沉重。
      白银担忧地回头看了他一眼,见那双素来睡不醒似的眼眸愈发烟雾迷蒙,薄红的嘴唇死死抿着。

      “白姑娘怎的还和我们客气,某不是嫌弃伯母的手艺?”李母握住白银的双手,笑着把她往屋里拉,又自顾说着,“是不是被义儿给气到了?放心,伯母给你们撑腰。好好敲敲他那颗榆木脑袋。”
      白银心里发急,又不好严厉拒绝,只得堆笑委婉推辞。“真不用啦。伯母~我忽而想起有点急事,得和菱去处理呢。”
      “这样……”李母也有所察觉,见白银仍不肯留下,正欲说些什么。
      下一瞬,她却脸色徒变,喉咙里迸出一声尖叫。

      白银心头一跳,猛然回头。

      身后哪里还有那名雪衫少年的身影,取而代之的是一地散乱的衣物,以及一只半伏在地的雪白野兽。
      它微微吐舌喘着气,呼吸急促,察觉白银的目光,垂首瞥向自己笔直的兽足。

      亲眼见到一个大活人眨眼功夫变成了野兽,谁都受不了。不说白银,屋内的其余两名普通人当场吓呆。
      “他……白菱怎么变成了……”李君义尤其震惊,“不,不对!他……就是菱!你那只白……白犬……”他声音颤抖,一张白脸瞬间惨白如纸。

      白银明知无用,仍旧下意识地挡在白菱面前。张口想说什么,可对上那两双惊骇惧怕的眼睛,她顿时什么话都说不出了,心头竟也生出恐惧之感。

      “妖……妖怪!妖怪!”李母失心疯似的惊叫,跌坐在地。

      李君义青白着脸,瞳孔放大,抖着嘴唇,似乎强忍着恐惧,视线移到白银身上。“你……你是人还是妖?”
      白银蹲在地上查看白菱的状态,“我不是妖!”

      “你既是是……人,为何养着妖物在……身侧?”书生听闻白银否认,恐惧稍稍减少些许。
      白银不语,也不知如何解释。
      菱似乎并未有所损伤,虽不知为何他会徒变回兽形,但现下他似乎除了精神有些焦躁恍惚外并未有所异状。
      她心里稍安,松了口气的同时,又无端生出几分茫然无助。

      她起身,转身默然注视着那对吓得浑身战栗的母子二人。他们脸上的表情俱是恐惧骇然,比之见鬼更胜。
      “他不会伤害你们。李君义,你不是再清楚不过了吗?”她眸光清亮陈述道,语气真诚,语调轻柔地也似怕会吓到他们。

      “它……”李君义怯弱地退了一步,顿住,有瞬间的动摇。
      只一瞬的动摇,“可可他方才还是人,他不是野兽,是妖……”
      脸色惨白的瘦弱书生搂住自己的母亲连连后退了好几步,提防地瞪着门口一人一兽。

      “滚——妖物!”一声嘶哑的嗓子忽而撩起。随即点心洒落,一只小碟子骤然飞向白菱。“滚出我们家!不许……不许伤害义儿!”
      白银一惊,想也不想直接伸手去挡那碗碟,一个反掌将陶碟打开。

      不顾手上的疼痛,白银心头一阵发凉,她呆呆望着满地的糕点,又扫了眼那对惊恐畏缩的母子。
      人世的第一个朋友,知晓了他们的身份却厌恶畏怯,昨日的温言细语也再不会有。

      小楼姐姐说的没错,狐狼果然是无法融入人类社会的。

      命啊命啊……谁叫这辈子她也是狐狼呢。无论是否愿意,她这辈子都是狐狼,不再是人了。人类不是不好,可惜的是她已与他们不是同类了,他们的爱和信任再不会分给她。非我族其心必异,和人类兜转好累,实在没意思……这么简单的道理她到现在才想通。

      白银的脸上表情一再变换,最后归于平静。她点了点头,平淡道:“这样……那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尔后,一抹明艳可爱的笑容堆上了小脸。她咧嘴,大大的眼睛天真无邪地瞅着他二人半响,才恶意地说道:“呵——忘了告诉你。我也不是人呢。”

      话音刚落,只见白光一现,一只银白色的漂亮狐狼出现了衣物之上,黝黑晶亮的兽瞳闪烁着俏皮狡黠的光芒。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84章 第八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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