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世为人之白银》楦一链

7、第七章

　　白银不敢承受狐狼王的怒火，只得狂挠白浅暮的掌心，请求救助。背后呼哧呼哧的喘息声愈加剧烈，白浅暮的淡色的手心也被挠出几道红痕。

　　难熬的沉默后，尊贵的族长大人总算没有辜负白银的期待，插了句话，“还少了一个孩子。”

　　狐狼王听到从小便被视为命中克星的某只吐出的这么句话，果真不再散发戾气骇人了。不过依然怒火不熄，但邪火却引向另一边。“孩子！孩子！你就恶心我吧！”锋利的爪子嗖的变长一寸，死扣在青石上，强健的肌肉微微抖动，“白草，你去喊他过来！”浑厚粗重的声音几乎是嘶吼的从喉咙里瞬间爆出。王似乎在竭力控制自己的情绪，不让自己失控毁掉祭台，所以别过头不再理会身旁两只。

　　没了危险，白银稍稍放松了些。白浅暮便将她放在地上，目光移开，一动不动地注视着远方。白银不知是走是留，回头张望着身后，稀稀朗朗的狐狼们数只聚在一起，似低声谈论着什么。自家娘亲已经蹲坐在地上假寐，一旁的苍色小狐狼欢快地玩着母亲巨大的尾巴。

　　白银蹲在原地盯着白浅暮踩在冰凉的青石台上赤裸的双足看了半响，忽然想起来他温暖的手，歪头仰首看去，他不冷么？
　　族长大人意识到小狐狼关切的目光，垂下眼，睨了她一眼，似在询问何事。

　　白银圆滚滚的眼珠子也老实地回望他，见他一身雪袍，高高在上，看她时淡薄如水的模样，不由得又想起昨晚他不曾来寻过自己，于是带着一丝委屈的声音问，‘族长，你昨晚怎么不来接我回去。’

　　狐狼王竖了竖耳朵，急促的呼吸声稍稍减缓。

　　白浅暮微微侧目，瞥了狐狼王一眼，依旧是不温不淡的声音。

　　“你不会独自寻回？”

　　‘……’白银囧了。

　　“果真愚笨。”

　　白银险些吐血，被族长大人的话一箭穿心。得不到预期的安慰，她只得自我补血。族长大人是太忙了，没时间来管咱。
　　“灵气有余，才智不足。”族长大人蹙了蹙眉，神色寡淡地下了定论道。

　　白银深吸两口气，平复心情。收到了狐狼王同样鄙视的眼神，她接着自我安慰，狐狼族的思维果然奇特。
　　‘族长，仪式结束以后，那碗奶水我可以喝吗？’白银心想，其他吃食怕现在的肠胃还受不了，这奶水到时候扔了浪费，就赏给咱吧。
　　“不行！你已足月，理应断奶，此肉赐予。”狐狼王伸爪指向一物。白银瞥了瞥那盘血淋淋的生肉，后退两步。‘其实……我也不是很饿。’

　　“……”穷奇眼神一凛，威压扑面而来。你竟然敢拒绝？

　　雪白的袍角甩过一道清风，清新的苦香钻进了白银小巧的鼻子里。那香味如清茶里一点香蜜。挺拔的身影弯腰端起一小碟粉白的米糕，无意中挡在白银身前。

　　白银几乎热泪盈眶，咱们族长真是贴心的大棉袄啊。可待米糕放在面前的时候，这娃倒没有真扑上去。开玩笑，刚才已经失了王的面子，现在再来一次，那就等着被打断狗腿吧。

　　‘我不是很饿，带回去再吃行么。’低低的呜呜声，配着她那嵌在巴掌大的小脸上水汪汪湿漉漉的眼睛，显得十分柔弱可怜。狐狼王见她这幅表情，也顿了顿动作，乌黑的大尾巴甩了甩，大脑袋别向一边，侧身闭目假寐。

　　“吃吧。”精致的米糕被族长大人亲手掰成小块送到了白银嘴边。王都不计较了，白银此刻不再犹豫，赶忙伸双爪捧住，猛啃起来。

　　白浅暮一边喂食，一边询问身边的兽王。“他还未醒？”
　　“我怎知道，白草已去了一刻多了。”狐狼王漫不经心的回答，似乎早已见怪不怪了。
　　到底是哪位人才敢让王和族长等他这么久白银咽着米糕，满脑问号。

　　“来了。”

　　一只巨大的灰褐色狐狼朝这边奔来，速度极快，飞奔的时候卷起绿色的草末。身后绿草有异动，定睛一看竟然跟着一只雪白色的小狐狼！

　　瘦小的身子灵动而迅猛地紧紧跟着。虽然二者距离仍有差距，但它依旧不依不挠地追赶着。最后临近时一个纵步跃上青石台，身姿轻盈，动作利落。

　　又一个迟到的？白银放下糕点，拍拍自己圆鼓鼓的肚皮，好奇地打量着它。那是一只通体雪白的小狐狼，毛发有些脏乱，额心似乎有一块污渍尤其明显。它身子极瘦，两颊凹陷，颧骨显得突出，似饿了许久似的，但皮毛却意外的饱满。小狐狼走了两步，一双眼睛半阖半张，似还没有睡醒。

　　白浅暮探指按了按白银的胃部和肚子，知道她已吃饱了，便将其拎起丢向母狐狼。“去洗浴。”
　　又丢我。白银哼哼了几声，扒着母狐狼后背的微硬的毛发被带离。回头去张望逐渐远离而变小的身影。目光不经意扫过那只雪白皮毛的小狐狼。它似乎选了兔子？真是奇怪的小家伙。

　　母狐狼带着白银去‘洗刷’一番，再将两只小的领回树洞，就转身狩猎去了。

　　有着柔软银白和苍白二色皮毛的小狐狼们前后刚进树洞。白银身后两只爪子立刻朝她扒来，随后一个软绵绵的身体便压了上来。
　　‘呜呜——呜呜’

　　白银被吓了一跳，蹬起四肢就把那柔软的小狐狼踹开。定神一看，原来扑过来的那只就是那磕了药似的兄弟。
　　‘你干嘛？！’

　　‘你——白银？会说话？呜呜！’苍色小兽毫不介意白银那一脚，又巴拉了上来。贴着白银刚洗过澡有些蔫吧的毛发。
　　白银仔细想了想，正经地问它。‘很奇怪么？’

　　小家伙听了一时又激动起来，又是摇头又是点头的，愣是不说话，弄的白银也是晕头转向，不明所以。

　　浅降拼命摇着尾巴，一双眼睛像浸在水中的琉璃珠儿，闪闪发亮。‘我，浅降！它们都不懂！’一边急切地呜呜着又凑近白银几分。

　　白银眨巴了一下圆滚滚的眼睛，大脑半天才反应过来。哦，感情这只才是狐狼族的天才儿童。这一代小狐狼里就它一个月大就明白大人的意思，甚至能进行简单的对话。它以为就自个儿和大家不一样，这会儿见到同伴了，难免兴奋地难以自制。

　　白银点了点头。很佩服自己的理解能力。呜了两声表示，‘我懂。’

　　心叹道，他俩在一个树洞里相处快一个月了，才知道对方会说话。陌生到如此地步，这狐狼族的亲缘关系是有多淡薄啊。不过自己平日里也总躲着其他族人，独自儿练习人语和走路，它们确实接触挺少。况且唯一一次和母亲谈话的那晚它貌似也在睡觉，没听见也正常。

　　‘呜！你，懂！’浅降伸出舌头，喉咙里发出略尖锐的呜嚎声，显得异常欣喜。

　　‘喂，哎，别舔我啊！’白银跳到一边，在树枝上打了个滚。郁闷地喃喃道‘怎么狐狼都喜欢舔人。’

　　——

　　时间在白银和浅降的‘学业’中，不知不觉很快过去了两个月。

　　‘白银，该去上早课了！’湿热的舌头舔了舔白银冰凉的鼻子。

　　白银惊醒，挥出乱魂狗爪。浅降早在她挥爪之前便一个闪身，跃出了树洞。还得意地朝她摇着自己苍色的尾巴。

　　近两个月的学习，狐狼族的同辈的小狐狼们都能进行对话了。而浅降说的更是流畅，小脑筋也开始动了不少，渐渐露出了滑头的本性，折腾起白银的法儿更是层出不穷。

　　或许是百年间的不断进化，狐狼一族寿命已经接近和人类寿命相当，更有绝大多数超过了人类的寿命，但因为森林的险恶环境，和不时爆发的兽族纷争，小狐狼的夭折和族人战死的概率也是极高。因此族人繁衍的速度并为未有所增长。

　　可狐狼族天生早慧，一月便识人，三月对世界便已有了基本认知，一岁的智力已经几乎于一个七八岁的人类孩子。可随后的发展却是极慢，情感的缺失导致了他们的成长始终缓慢甚至停滞。若是度过此坎，部分族人直到八岁以后才会渐渐开灵窍，如同人类的孩子一般慢慢成长。

　　但到了二十岁却又是一个转折。可以选择青春永驻，喝下药水永远年轻的模样，也可以选择如同人类一样，生老病死。而这道坎实际上几乎只是为了限定一人——狐狼族的族长。若是身为族长，便必须终身永葆容貌，带领族群羽化成人。而另一些远离族群的族人，一般会选择体味人生百态，逐渐老去。因为只有那样才能真正和人类生活在一起，永远年轻的外貌只会被当做是妖邪、异类。

　　白银在知道这所谓的转折期时，几乎瞬间便定下了自己今后的抉择。
　　羽化后的狐狼需要离开族群，到人类的社会接受试炼。若是被接纳，年满二十的狐狼便可彻底离开族群，和人类生活在一起。

　　通透的眼珠忽而熠熠发光，仿若嵌在脸上的瑰丽珠宝。二十岁……自己是不是可以有些期待了。

　　‘呜！’尖锐的呜嚎，浅降又在外面催促了声。白银回了回神，啃了些糕点便奔出了树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