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开满楼花满楼》小楼昨夜不刮风

25、相守

　　六月的天气，这洛阳城内，也不算太热。刚下过雨，空气清新，深深吸一口气，神清气爽。想起以前住的江南小镇，每年夏天那可是热得让人烦躁。
　　随处可见的鲜花绿树，古道庄严，繁华的不单单是这人来人往的商铺酒肆，更有许多让人目不暇接的美人美景。
　　怪不得会得武皇青睐，实乃修身养性颐养天年的风水宝地。

　　“你还要跟着我多久？”拾一忍不住，回头盯着从茶馆一路跟来眼看快跟着进“沁阁”的红衣少年的眼睛，不过片刻功夫，很快移开视线。
　　真是个执拗的年轻人。
　　“都跟你说了，师傅和小师妹的墓地离洛阳很远很远，师傅也不喜欢被人打扰。”
　　“我是不会带你去的！”
　　一开始她就这般明确拒绝，不想这人就是不听。
　　“我不信。”唐秋月一脸坚定。
　　“除非亲眼见到。”这话他都说了好几遍。
　　拾一瞧着离开自己不过五步之遥的冷面少年眼底的悲怅一阵心软，“随你。反正我是不会带你去的。”真去了，到哪找小师妹的墓让他确认。
　　说谎真的不好。早知道就直接告诉他没见过毒叟身边有什么小姑娘，现在麻烦了。
　　“唐秋月。”红衣不知什么时候已然近身，他居高临下，“我的名字。”
　　“哦。”拾一有些惧，打算往后退，看进对方的眼底，又生生忍住。
　　“你叫什么？”
　　“拾一。”
　　“哪两个字？”
　　“路不拾遗的拾，一二三四的一。”拾一发现人家问什么自己就答什么，有些恼。一定是被他那双魅人的眼睛迷惑了，赶紧撇过脸看向别处。

　　“你什么时候回去，我是说回去看你师傅，记得跟我说一声。”唐秋月稍稍弯腰，侧过头，看了一眼不远处“沁阁”大门口白衣身影，又朝身边人看去，个子小小的少年拾一微抿的唇。他似乎在生气。
　　“好了，你进去吧。以后记得莫那般容易相信陌生人。”他指的是在翠云楼拾一出手给天下第一庄少庄主公孙明霞解毒的事情。
　　拾一有些不敢相信这些话会出自唐秋月之口，她诧异地抬头，只看到对方的背影，还有在绿意拂面的林荫道上随风摇曳的红衣。
　　只见过几面，一开始以为的高冷少年，执着、别扭，还很傲娇，相处起来也不是特别难。
　　那个小师妹，大概对他很重要吧。
　　他叫她丑丫头。应该不是自己，不然怎会见面不相识？骗他已经死了，好像不太厚道，说不定毒叟将人藏在别处。
　　下回见到，要不要告诉他实情。
　　拾一纠结。
　　还有那个公孙明霞，不过就是看不得好好的姑娘大庭广众之下出丑，又是宽衣又是解带发癫发狂的样子就像吃了□□和改良版春药，顺手把了个脉，用银针刺了几个穴道再喂了丸药。
　　真没想到这么巧，外表端庄秀丽文文静静的姑娘居然是天下第一庄的少庄主，早间在茶楼听说书人讲这天下第一庄可是武林泰斗，几任武林盟主就出自天下第一庄。庄主只得一个女儿，从小宠爱，又因公孙云霞无论武功还是处事深得人心，老庄主早早决定将这天下第一庄庄主之位传给掌上明珠。
　　上次去饭馆救了人，这回到茶楼又救了人，拾一发现自己和救人很有缘吶。其实，学了医术，又有解药，能救就救，尽力而为，这样也挺好。
　　唐秋月特地提醒不要轻易相信陌生人，那话又有什么深意？
　　她也没做什么着了别人道的事情，应该没有？

　　“多谢公子相救，改日天下第一庄定当登门拜谢。”她记得解了公孙明霞身上的毒后，有个婢女模样的女子送上十两金子，然后客套了这么句话。
　　“勿须客气。诊金咱已收下，不必再谢。”当下就拿了那十两金，以后也算没有瓜葛了。

　　“拾一公子！”低着头想事情，差点撞着来人。抬头一看，居然是花青。
　　“花大叔，您怎么来洛阳了？”看到熟人，拾一格外开心。
　　花青看上去风尘仆仆，估计刚到。
　　“拾一公子，听说你在为我家公子诊治眼疾！？”
　　“恩。我……”她想说会尽力试试。看着眼前四十几岁的男子明显泛红的眼眶，那副急切又激动的模样，就说不下去。
　　“拾一公子要是有什么事需要在下做的，尽管吩咐！”花青突然抱拳施了一礼，很是郑重。
　　拦也拦不住，拾一惭愧，“花公子在书房，还是园子里？”只好改了话头。
　　“公子刚出门去。”花青接道，“拾一公子从外边回来，没遇着？”
　　“没有啊。”不多想。一边回话，一边往里走。已近黄昏，想着入睡前得让花满楼服药，这药现煎的话功效最好。
　　这副药得花上差不多半个时辰，其实拾一是在外边晃悠到时间踩着点回来的。经过昨夜，早上在园子里的尴尬还让她心有余悸，所以回来后直接钻进厨房煎药最适宜不过。
　　不知算不算活了两辈子，从来没有和男子如此亲密接触过，昨夜那样的情形，对原本不算强大的神经冲击力太大，她得好好缓缓。

　　一直在临时当了炼药房的西苑小厨房里呆到夜幕降临，就连晚饭也是借口得看着药炉不便离开是由花青送过来的。
　　三碟可口的小菜，还有芍药排骨汤，不算油腻，都是拾一喜欢的，想来是花满楼特地让厨房准备的。
　　拾一的脸又不自然地红了，花满楼这般体贴细心，她不过是个凡夫俗子，怎能不动容。

　　“公子，明日开始我就住到仁济堂后院。冬青的爷爷伤势未愈，冬青又是个孩子，恐照料不便。那边有现成的草药和炼药炉，于我便益良多。”看着花满楼将药汁喝完，拾一尽量措辞说出自己的决定。
　　早上出了“沁阁”，其实拾一先去了冬青家一趟，除了查看冬青爷爷的伤势，还花了三百两银子买下了因交不起租被暂时封了的仁济堂。
　　原本要盘下一家药铺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也不知是运气好还是别的原因，铺子的主家忽然说因搬迁打算直接将房子卖了。于是，她就捡了个便宜。
　　三百两银子盘下一家药铺，虽说只是买下地契，就此地物价来说，真是不能算贵。
　　拾一拿到地契，在东青陪同下参观了只和“沁阁”离了一条街的仁济堂后院，就有了打算，她要搬出“沁阁”。
　　这仁济堂地理位置虽然不算特别优越，胜在往东就是洛阳城有名的长乐街（富人住的地方），往西通往隐雾山，周围虽说都是些平常百姓宅子，倒也很接地气，拾一喜欢这种巷弄错落民风淳朴的地方。
　　仁济堂后院除了炼药炉，药材库以及冬青祖孙歇脚的地方，还有两间房。拾一当即提了要搬过来，祖孙俩感谢还来不及，冬青更是巴不得医术高明的拾一哥哥能来，毕竟仁济堂要重新开张，单凭他自己还有重伤未愈的爷爷着实有些吃力。
　　这些，她已经跟花满楼说过了。

　　拾一回过神，花满楼还保持刚才的动作，他低垂着眼睑，“注视”手中染了药渍的锦帕。这方帕子，是刚才拾一还给他的。
　　“公子，公子？”不想气氛又陷入尴尬。
　　“仁济堂离沁阁很近……”
　　“拾一还会每天过来。”又默默地加上一句。
　　“恩。”良久，对面的人才开口，算是默认。
　　“拾一在外边遇到难事尽可来沁阁。”花满楼面上温润依旧，甚至展露些许笑意。
　　“公子……”拾一收拾好药碗，瞥一眼旁边碟子里的蜜饯，想伸手取一颗来吃，复又作罢。
　　“那我先回去。公子也早些歇息。”明明两人的卧室只有一墙之隔，拾一却莫名觉得这次离开，会相隔好远。
　　惆怅……
　　第二天晨间，起个大早，没有跟花满楼告别，拾一背起包袱走出“沁阁”大门。
　　就算是见了面，又如何？
　　总有一天，她要离开的。
　　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握成一个拳，她觉得手腕上蔓延到半壁的“蜈蚣”又在发作，有些疼。
　　松手，就没那么疼了。
　　拾一怕疼，就那般早早地松开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