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开满楼花满楼》小楼昨夜不刮风

23、疼惜

　　拾一是在半夜痛醒的，和以往每次余毒发作时一样，由腹部开始蔓延至五脏六腑全身经脉，这样的疼痛足以要了一个人的半条命。
　　如果这般死去，就不会再痛。毒发的时候，拾一时常这么想。毒叟在时，没有机会了结生命。如今，她又犹豫了。
　　“莫怕……很快就过去了……”
　　“拾一……不疼……”
　　“不疼……”
　　她开始贪恋这个人温暖的怀抱，还有他明明不擅长却又似乎每个字都带着治愈魔力若呢喃般的嗓音。
　　“痛……”
　　明明不想哭的，已经很多年，久到连自己都忘记曾经可以肆意哭泣的年代，拾一觉得委屈极了，是五年还是十年，从来都是独自一个人默默承受苦痛和折磨，她都没想过有一天会在这个人面前此般脆弱此般毫无顾忌。
　　“我……我……”她哭得有些岔气，双手无意识地拽着他腰间的衣料，“好害怕……我会不会……死……”眼睛红红的，泪眼朦胧的样子可怜极了。
　　“莫怕，拾一莫怕……”花满楼的手在被疼痛折磨得瑟瑟发抖的人后背似安抚般轻轻拍着，另一只手掌循着少年的手臂往下直到先前他痛得在床上打滚时一直按着的腹部，他的动作停顿片刻，很快覆了上去。
　　“公子！？”剧痛中的少年很快反应过来从小腹处源源而来的暖意，这股暖意快速传遍全身，对缓解毒发时的痛楚很有效用。
　　“公子！快放开……”然而拾一却不能这般安心地让花满楼用内力来帮助自己，太尴尬了！！她想伸出手直接阻止，却被花满楼另一只胳膊压住，整个人动惮不得。
　　“无妨。”头顶传来的声音是属于花满楼独有的温柔和洒脱，“只要我能做的，哪怕缓解一丝一毫，我都是愿意的。”
　　隔着一层薄薄的布料，他的手掌贴着少年柔软而又冰凉的腹部轻轻按揉，“拾一体质偏寒，医书上说，这般会暖和许多，还可以减少痛楚。”他没有说出口，那本医书上讲的是女子宫寒之症。
　　尽管声音没有变，动作也依然，如果拾一抬起头来，定然会发现花满楼的脸上早已飘满红霞，火热异常。
　　房间里渐渐安静下来，偶尔的啜泣声已经停止，她将脸埋在花满楼的胸前，哪管微微敞开领子的白色亵衣上被自己的眼泪打湿的一大片。
　　太丢脸了！！！虽然五年间都是不男不女，再粗的神经拾一也发现了此刻两人之间状态的怪异，她是不是疯了！？？再痛也不能扑到花满楼的怀里，还哭得那般毫无形象，花满楼的手……拾一有种玷污了花神的深深罪恶感还有暂时无法解脱的浓浓无力感。
　　早知道还不如直接银针刺穴来得干脆，非要逞能非要抗痛，还惊动了住在隔壁的花满楼。

　　花满楼垂眸，躲在自己怀里先前哭得小花猫一般的人儿，安安静静的，她的气息轻轻浅浅萦绕在周围。
　　原本白皙的耳朵红红的，小脸能瞧见的地方也都染了绯色，长长的睫毛一颤一颤还挂着泪珠，这些，他瞧不见，却又仿若见着了般印在心底。
　　还是一样瘦弱，比几个月前确是明显不同，在山洞那次他就感觉得到。
　　“公子，拾一觉得好些了。”
　　瓮声瓮气，还带着鼻音。
　　“恩。”花满楼撤回手，也松开怀抱。
　　她不想说，他定然不会追问。
　　“谢谢你，花公子。”拾一想从花满楼的身上起来，却因胳膊使不上力又跌了回去。
　　这下又撞个满怀，此刻，拾一才想起一件之前被忽略了的事情。自从下山以后在扬州城第一次余毒发作以来，她的身体也在发生变化，不知不觉中女性第二次发育就那般毫无征兆地开始了，短短半年，虽然穿着外衣看不出来，但小笼包那也是包子啊！！！要疯了，她和花满楼都只穿了亵衣，花满楼眼睛看不见，但他的其他感官可不是一般人能比。
　　亏得刚才还趴在人家怀里那么久，真是罪过！心好慌……
　　“公子？？”拾一试探着悄悄抬起头看花满楼的脸。
　　还好，也没什么异样，除了脸红了些。花公子好像挺容易脸红的，毕竟他不像陆小凤那般熟知天下女儿之事。拾一这般安慰自己。

　　“天还未亮，拾一不妨再睡几个时辰，好好补补眠。”花满楼扶着怀里的人儿慢慢起身，然后，帮她理了理凌乱的头发，“快躺下，你需要休息。”他按着她的肩将她安顿好，又盖上被子。
　　一系列动作，似乎再平常不过，拾一的眼睛一眨不眨盯着他的每一个表情，从始至终，都没有看出任何一丝异样。
　　花满楼，为何不问？
　　他依然是那个温文尔雅一切出于善意可以对任何需要帮助的人给予帮助心怀磊落的花公子？
　　似乎，在疼痛到希望快些死去的那一刻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那个人身上感觉到的焦躁和不安不过是错觉。
　　“公子，拾一没事的。”抿了抿嘴，“刚才拾一只是因为太想家。其实，没那么疼。”不想自己的脆弱一再被揭开。也许，当做个误会更好。
　　“无妨。”花满楼的唇边漾开浅浅的笑纹，很淡，却能让人莫名安心。
　　“有事唤我。”掖了掖被角，温文有礼的花公子转身离开。

　　明月，轻风，无情剑。
　　站在院子里的男子一身白衣，清清冷冷的脸上目光微凉。
　　西门吹雪。

　　花满楼朝着对方微微颔首，很快，两人一前一后飞上屋顶，踏着月光，起起落落，离先前那间屋子好一段距离。

　　“不知庄主深夜到访，所为何事”西门吹雪是陆小凤的朋友，不管因为陆小凤，还是别的缘由。在花满楼心中，西门吹雪也是自己的朋友。然而，此刻的他却失了往日的平静，至少没有之前在屋子里那个人面前所表现出来的那般平静。
　　“我欠他两条命。”西门吹雪的话语很直接。他的目光锐利地划过花满楼的脸，慢慢往下移，停留在对方的手上。
　　他没有错过，花满楼关上房门那一刻指间的颤意。花满楼的手，那是一双会使“灵犀一指”的手，那是一双只凭两根手指可以接住这世上最尖锐武器的手。
　　“拾一该睡着了。”花满楼的脸朝着远处刚离开的那间屋子，轻轻叹息。
　　西门吹雪，为剑而生，他的存在就像一柄凌冽的傲然于世的绝世好剑。什么事情能让西门吹雪离开万梅山庄，除了剑，还有就是因为他的朋友。
　　拾一离开万梅山庄之前，西门吹雪曾经在陆小凤的提议下为她把过脉，当然是瞒着拾一的情况下。
　　许多人都不知道西门吹雪不单痴于剑道，更精于医术。拾一中的毒，未必无药可解。
　　想不到，西门吹雪这么快就下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