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开满楼花满楼》小楼昨夜不刮风

21、情义

　　拾一从隐雾山回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幸运的是竟让她找到了石龙蕨。这还要多亏了午间在饭馆遇见的那对祖孙。
　　原本这半天的探寻依然无果，因天色已晚，拾一打算明日再来。
　　走到山脚下，竟遇到饭馆里被欺负的少年，看他背着药篓，拾一好奇地多问几句，大致了解到祖孙俩迫于生计才到饭馆说书，原本家里有间药铺，前些日子被同行欺压封了铺子。
　　少年名唤冬青，郑氏祖祖辈辈靠采药卖药为生，白日里冬青爷爷被恶霸所伤，虽然辰王已经派人送至医馆救治，但老人年纪大伤了根本，往后所需的汤药更是不能断的。因为家里太穷，铺子又被封了，冬青只能不停歇地上山采药。
　　听闻拾一在寻石龙蕨，冬青更是自告奋勇表示知道哪里有这种草药可以带拾一去找。
　　那是条艰险的路，亏得少年带路，来回不过一刻钟，竟然真的找到石龙蕨。
　　待拾一准备亲自去山涧里采摘，就在她探下身子那一刻，某人已经先她一步行动。
　　“小拾一一边呆着，这事交给你陆大哥。”陆小凤突然冒了出来。
　　拾一惊讶地看着四条眉毛的陆小凤运起轻功往石壁下掠去。
　　“陆……陆……大哥……”想直接喊名字，她忽然改了口。其实，陆小凤真的是个好人。
　　“大青石左侧藤蔓状的，叶绿，顶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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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跟踪我。”想了一路，拾一不得不怀疑陆小凤怎么会那般巧出现。
　　被戳穿了的某大侠可一点也不觉得不好意思，神色坦然地朝比自己矮了一个头的少年笑道，“我不跟来，花满楼可真不放心。”
　　拾一噎了一下，盯着陆小凤的桃花眼说不出话来。
　　“小拾一害羞了？”恶趣味的某人说完这话先一步跨进“沁园”大门，转身前还不忘揉了揉拾一的发顶。
　　“陆小凤！”追也追不上。考虑下次要不要给他下点泻药。
　　四条眉毛的男人走远了。
　　在路的尽头，白衣的身影似乎永远如记忆里那般雅致美好。
　　拾一觉得自己的脸有些发烫，陆小凤的话似乎还在耳边。
　　“花公子。”她唤他，点头问好，如平常一样。从远及近，她已经很好控制自己的情绪。
　　“你回来了。”花满楼向边上让开一步，示意拾一往前走。
　　“石龙蕨找到了。”她兴奋地告诉对面的人这件事情，其实，若花满楼看得到，定然会发现少年眼中的涩意。
　　“明日开始，公子需每日服用药剂，每隔半月，拾一为公子针灸，这般可好？”毕竟尝试，她还没有把握。
　　“就依拾一所言。”花满楼的声音淡淡的，但拾一听得出来里边的轻快，“可是饿了？”他转过脸来，清俊的五官在灯光下显得格外柔和，因为靠得近，甚至能看到花满楼唇边浅浅的笑纹。
　　真是个举世无双的佳公子。拾一在心里感叹。
　　“公子这么一说，拾一确实腹中饥饿。那我先去用膳。”说完，她就直直地往摆了一桌美食的饭厅快速走去.
　　“陆大哥，你都不等我。”这话，她故意对已然大快朵颐的四条眉毛说的。
　　陆小凤端起碗筷，意味不明地看了刚坐下来的少年一眼，然后往自己嘴巴里塞了一块红烧肉，“民以食为天。”略口齿不清。
　　拾一望着吃得红光满面的陆大侠，忽然觉得自己的肚子瘪了许多。
　　好吧，吃饭最大。

　　一夜好眠。
　　次日起了个早，拾一打算先煎几幅药性温和的草药再以石龙蕨为药引配合落梅银针以通经活血，看看是不是有效果。毕竟，花满楼中毒已久，不适合用猛药，得先调理身体，再谋后招。
　　事不宜迟，从采药到晒药再到熬制，亲力亲为，不想因某个环节小小的疏漏造成不可想象的后果。
　　整整一个上午，拾一都呆在厨房里守着药炉，花满楼来过一次，被她以“炼药期间不可分心”为由拒之门外。
　　待药熬好了，先试药，同样需通血活络，这剂药对拾一自己的身体不会有坏处。虽说跟着毒叟学医五年，辨识草药，又有医经，药物这种事情还是马虎不得。同以石龙蕨的汤汁为引，试了药性，没甚问题，才将剩余的都倒进大海碗，准备给花满楼试试。

　　“如何？”她想问，苦不苦？从十岁那年开始遍尝药草，拾一自己倒是已经习惯了。但她也知道，这剂药中加了几位最苦的中药，不知花满楼受不受得住。
　　虽说花满楼拿着药碗没有一丝犹豫地全喝了下去，拾一还是眼尖地发现花公子的眉头皱了皱，这药……大概还是太苦了。
　　“公子，拾一下回放些甘草。”都怪她煎药前忘记这一茬，也忘了准备好蜜饯。
　　花满楼没将海碗递还过来，“这药拾一也服用了？”在她张口说第一句话那刻，他就闻出来了。
　　“恩。”拾一嘿嘿地干笑，她觉得有点为毒叟丢脸，缺乏实际经验的毒医传人吶。
　　“拾一觉得这药苦不苦？”花满楼接着问。
　　“还好吧，良药苦口。我都习惯了。”可自己喝的那只小碗才只有给花满楼这只海碗的一半大小。
　　“那这回，花某岂不是和拾一同甘共苦？”说完，他就往身前的人儿微张的嘴巴里塞了某粒状物拾。
　　入口甘甜，回味过来，是蜜饯。
　　拾一呆愣地看着花满楼也吃了一颗，修长白皙的手指在绣着暗纹牡丹的帕子上轻轻擦拭着，他甚至用那块帕子擦去了拾一手背上不小心沾了的药渍。
　　“几时施针？”他和她靠得这般近，近得都能看清他微垂的眸子上方长长的睫毛。“午……午后。”轻轻颤动的，不知是他，还是她的心。

　　“咳咳……”某四条眉毛打破了屋子里的宁静表象。
　　拾一和花满楼几乎同时退开身去，为了方便用药，拾一原本是搬了张椅子坐在花满楼面前的，如今，椅子也不坐了，有些别扭地站到隔了一张桌子远的地方。
　　“不好意思两位，陆某也是迫不得已。”陆小凤的眼中可没有半分歉意，反倒是促狭地朝拾一挑了挑眉，“拾神医，前厅有贵客到访。人家可是携了重礼而来。想不到拾神医到这洛城才几天，已经结交了洛城最赫赫有名的人物。叫陆某大开眼界。”
　　“……”陆小凤左一个拾神医，右一个拾神医，这让拾一的眉头都快打结。
　　人怕出名猪怕壮，神医名头还真不想揽。
　　“洛间侯和辰王！？”
　　为甄牡丹诊脉前日应下了，还想着待给花满楼施针后是不是得去趟甄家，想不到他们先来了。
　　至于辰王府的人，来做什么？
　　问陆小凤，他同样也说不知晓。
　　花满楼因刚服了药，考虑到药效问题，拾一建议他还是留在房中休息。
　　虽说这“沁阁”主人不出现有失礼数，也顾不得那么多，况且人家拜了帖子找“拾神医”，有陆小凤陪着应该不会出什么大问题。

　　“拾一！”
　　“什么？”跟在后头的小身板差点撞上前方结实的后背。
　　拾一有些讶异地抬头，她不明白陆小凤突然停下来，难道关于辰王有话要提醒
　　“你……”他盯着少年清澈的眼眸，欲言又止。
　　拾一从来没见过陆小凤如此踌躇的样子，不免有些紧张。
　　“你会治好花满楼的吧？” 陆小凤最终还是将心中的话语说出了口，自从花满楼告诉他打算接受拾一诊治眼睛，他就很想和这个看似单纯的少年说些什么。至少，他得确定，这次，眼前这个人，不会让花满楼受到伤害。
　　“花满楼的眼睛能复明？你说，对不对？”哪怕一丝希望，他都这么想。
　　拾一没回答，她沉默着垂下眸子。陆小凤的手指慢慢攥成了拳。
　　“我答应花公子会尽力。”向前走了半步，这样的距离，更需要仰视才看得到对方的眼睛，“陆小凤，我自从来下山以来，有一天忽然发现，能让花满楼能看见百花楼那满园花草，这样的愿望更真实些，你相信吗？他本该得到更好的眷顾。”
　　陆小凤看着少年眼底的坚定，同样也看到那张稚嫩的脸上的理所当然，他忽然笑了。
　　烟曲亭台风疏影，花开一度凤朝颜。陆小凤这样的男人，若真要迷惑一个女人的心智，只要这般一笑，便是十有八九。当然，拾一不会承认有那么一瞬间她也是晃了神的，虽然她自认为属于那十分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