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花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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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万梅山庄到洛阳，原本不过几天行程。
拾一到达洛阳的时候，错过了花期。
这未免是件令人遗憾的事，但她还是决定进城去瞧瞧。
听闻洛阳大户人家的私家牡丹园或许还有迟开的花儿，也许还能一饱眼福。
若不是在路上余毒发作，也不会耽搁赏花的最佳时机。
这次毒发很怪异，服了镇痛剂后剧痛止住，全身无力，发冷的症状确是加剧了，再加上腹部酸胀和全身筋骨酸疼，整整十五天，都只能躺在床上。
等恢复元气，又调养些时日。
幸而，借住农舍的大娘和善，将拾一照顾得很周到。
当然，事后拾一也付给她一大笔酬劳。
人情冷暖一回事，对于普通老百姓来说，金钱无疑是实在的东西。
六月的天，总多变。
前一会还艳阳高照，这个时刻却阴云密布。
为了赶在天黑前能住进客栈，拾一在动身前就路线问题做了好一番部署，走的小道。
偏偏天公不作美，眼看已近洛阳城，又被雨水阻了道儿。
若不是大病初愈，还真想冒雨赶路。
罢了罢了，先找个地方躲躲。
正想着，前方不远处依稀出现一间破落的宅子。
“感业寺”，匾额上的三个字，如此熟悉。
上一回遇见西门吹雪，不知这次还有没有那么巧遇见什么人？
情形不待人。
大颗大颗雨滴坠落，顷刻间覆天盖地而来。
不作他想，推开原本虚掩的门。
“吱呀”声，还伴随着微弱声响。
里边有人，拾一心里立刻警惕起来。
待适应庙内昏暗，原本还算宽敞的空间物事一一呈现。
前方一尊差不多两米多的佛像，古铜色的佛身积了不少灰尘，佛像本身的宝相庄严却依然能让人心思为之肃穆。
左侧放蒲团的位置，现在正躺着一个人，确切说一坐一躺。
坐着的男子没有抬头，从他低垂眼角的侧脸来看，相貌英俊，年约二十几岁。
此刻他神色颇为凝重，躺在他怀中的女子，脸被遮住了大半，只一眼，那皮肤该是白皙柔嫩的。
女子瘦弱的身子轻颤，刚才的声音约莫是她发出来的。
瞧这两人的穿戴，不像穷苦人家，还有男子对女子的紧张关切，莫不是私奔出来的哪家公子小姐？
右边的草堆，蜷缩着身体靠在柱子上的，是一位头发花白的妇人。
她的脸明明起了皱纹，皮肤也属年近五旬人该有的样子。
那双看过来的眼睛，却出奇清亮。
易容？
就算易了容，与自己又何干？大家不过来避避雨。
这么想着，迅速掩了门，朝庙堂的另一侧挪去。
“抱歉。”似乎撞到什么人，左肩有些疼。
红衣翩飞，黑发如墨，有美一人，雌雄莫辩。
待拾一回头，映入眼帘的就是这样一幅画面。
他没有说话，只是用那双清冷的眼睛盯着眼前瘦弱的人。
有风从大开的窗子而来，连带着空气也因雨水而冷厉了些。
“抱歉，撞到你了。”稳了稳心神。拾一承认刚才一时呆愣，她绝对不承认是被美色所迷。
美人依然没说话，目光却冷了下来。
正当拾一纳闷的时候，对方转过身继续面对屋外磅礴的大雨。
用后脑勺对着正和你说话的人很不礼貌！
被无视了呢！
大概和花满楼相处久了，被嫌弃的感觉总是不好受的。
若是花满楼，肯定不会这样。
突然有些想他。
不知他此刻正在做什么，大概和他的花草们朝夕相伴吧。
讨个没趣，拾一讪讪地笑，摸摸自己的脸，好吧，平凡的人大概不适合结交这么光鲜的人。
不过无所谓，路人不过就是路人。
收拾心情，换个地儿待着。
走到佛像右侧的草堆边上坐下来，在那一坐一躺的小情侣和疑似易容的妇人之间，选择后者。
肚子饿，打开包袱，取出馒头，拨开油纸，虽已冷却，六月天，就着水，不算太硬，果腹尚可。
“珍馐阁”的馒头和别家的不同，馅嫩汁多，咬一口唇齿留香，即使两个时辰过去了，依然不失个中滋味。
也不枉在来的路上特地绕道去邻近的镇上走一遭，打包这六个馒头，足足花去二两银子。
这在平常的小饭馆，都可以叫上一桌饭菜了。
一个馒头很快下肚，擦擦嘴角的汤渍，拾一觉得二两银子花得还是值得的。
正要向第二个馒头下手，听来十分清晰的“咕噜噜”声让她止住了动作。
那是？
环视周围。
“咕噜噜……”
她确定这声音是从蜷缩在柱子旁那位妇人的肚子里发出的。
另一侧，抱着女子的男子也抬起了头，视线所在之处，正是拾一手中的油纸包。
至于，先时一直看着窗外的某红衣少年，这么巧的，拾一没有错过他眼中的一丝饥饿感，虽然那人很快嫌弃似地撇过了脸。
这么巧地大家都饿了呀。
拾一心情大好地摸了摸装着馒头的油纸包。
要不要吃独食？虽说贵了些。
“给！”将油纸包往妇人那边一送，“吃一个吧！”
对方没推辞，直接抓了一个，斯文地吃起来。
再看看另一边的男女。
“兄台？”男子没伸手，似还在疑虑，拾一正准备收回的时候，他却快速地从油纸包里取了一个馒头。
以为他会马上送进自己的嘴里，却没有想到男子将馒头掰开后只捏了一小块来吃，将剩余的放在怀中女子的嘴边，汤汁顺着她的唇，慢慢进入到她的嘴里。
他一定很珍视她。
拾一这么想着。
还有三个馒头。
伫立在窗边任风吹散鬓发的那个红衣少年，拾一犹豫了。
估计又是自讨没趣。
“你……你要不要吃馒头”末了，她慢吞吞地走了过去。
只因为看着他的背影，有些萧瑟。
明明是那么意气风发的样子，分明是个孤傲别扭的少年。
红衣很快转过身，看一眼再次站到身前的人。
这张脸，平凡，若不是此刻离得近细瞧，不会发现他的眼角有一颗小小的泪痣。
“你叫什么名字？”连声音都带着桀骜，却问出这样一个唐突的问题。
他对她说的第一句话。
拾一没有错过红衣少年先前盯着自己时眼中的恍惚。
“……”
少年没有接拾一递过去的馒头，拾一也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然后，少年又一次撇过脸，看向窗外。
看看外边，不知道什么时候雨会停，天都快黑了。
难不成得在这过一夜？
“小娃儿，人家不要，你可以给我啊！”
先闻其声。
只觉得熟悉。
待回过神，红披风褐色衣服四条眉毛的男子已经站在这破庙的中间。
他的边上，一起出现的那个人，月白长袍已然湿了半边，眉间隐隐的笑意。
“花满楼！”在这样的地方，突然见到前一刻还在思念的人，简直是惊喜。
原谅拾一转眼就忽略了同样惊艳登场的某人，她只是觉得，此刻的花满楼，是那么光彩夺目。
有一种人，能在刹那间将所有人的目光吸引到他的身上。
以前，拾一以为在陆小凤传奇中，那个人该是陆小凤。
在古大师的笔下，对花满楼的着墨确实不多。
或许正是因为人物的完美，甚至已经不需要再用文字多述。
当她来到这个世界，才真正明白，花满楼的存在，的确云淡风轻，却也能让人惊心动魄。
“公子！你的衣服湿了。”其实她想问，你怎么来了？
掩不住心中的激动，拾一几乎冲过去，勉强站定在他的面前。
待稍稍冷静，才意识到自己的手拽着人家的衣袖。
尴尬地松开手，拾一觉得脸有些烫。
“无妨。”还是那样的微笑，现在看来，绝对的暖人心脾，赏心悦目。
“你怎会出现在此”花满楼的手中变戏法似地出现一个鹿皮酒囊，“喝些酒暖暖身子。”
“酒？”
“放心。是果酒，他们花家特酿的果酒，对脾胃虚寒的人尤为助益。小娃儿穿得这般单薄，也不怕闹肚子。”陆小凤抢过酒囊，拔下木塞，“闻闻，不要就给我。咱可馋着呢！”
“你喜欢，回去自有你的。”花满楼从陆小凤手中接了酒囊，又递给拾一。
“去赏花大会了？”他问。
“没去。路上耽搁了，刚到的，原想着今晚去城里投客栈。”一边解释，一边就着手中的酒囊喝一口，味道果然不错，甘甜温润。
“拾一还想赏花？”花满楼接过酒囊，塞上盖子，递过一块绸帕，“随我一起进城，还有几处园子可以看到。”
顺手接过帕子，上好的绸缎，纹络清晰。
擦手？手不脏啊。
接了帕子的人没什么动作，花满楼并没做出什么示意，他反倒心情尚好地转身，面对的正是窗口的位置，那里，原先红衣墨发的少年已经消失。
“小拾一，还真是贪吃猫，留着酒味晚间尝？”陆小凤摸着胡子又指了指自己的嘴角。
拾一这才意识到刚喝的果酒，可能还有酒渍留在嘴边。
忙抬手一擦，不深不浅的红，赫然印在月白的绸缎上。
作者有话说
第14章 花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