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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真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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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满楼额上有汗珠渗出,拾一想用袖子帮他擦擦,却意外地被按住。
“无妨。”他的嘴唇动了动,没发出声音。
花满楼话里有话。
虽然心里担心,拾一决定暂时静观其变。毕竟,对陆小凤西门吹雪来说,奇迹根本不算奇迹。
西门小霜实在是个乖孩子,从意外开始到现在,安安静静呆在她怀里,一点不添乱。
“‘溃功五毒散’的滋味如何?”反派二号终于出现。
“‘活阎王’的溃功五毒散果然名不虚传,不枉费夫人舍得三千两黄金。”男子一身粗布仆从打扮,不过二十岁年纪,奸计得逞后的狰狞掩盖了原本清秀样貌。
这人,叫做江小山。拾一认识。
上得少林之后,到山门外来见西门吹雪的就是他。江小山是万梅山庄的家仆,也算西门吹雪信任的人。
西门吹雪用内力将西门小霜身上大半的毒过到自己身上,留江小山在少林照顾儿子,独自去扬州找花满楼。
真相往往残忍。
“你在小霜身上下毒?”
“是我做的。”
话音刚落,江小山的眉毛已被削去一半。
他没有倒下,似呆愣地站在原地晃了晃,抬手轻抚空掉半边的眉毛。
“西门吹雪,为何不直接杀我?”
声音透着才从鬼门关走一遭回来的人独有的颤意。
很快仇恨将他的惧意掩盖,“我江小山今天是来向你讨债!”
“说。”
“两年前,你杀了蜀中威远镖局‘铁剑书生’。”
“你是他的家人。”西门吹雪的脸色比刚才更难看。
“他是我姐夫。因为你杀了他,姐姐自尽。你害死我在世上唯一的亲人。”
西门吹雪的剑已回鞘,垂着眸子不知在想什么。
“那么你呢?”陆小凤忽然回过头,看向黑衣美人。
“为金九龄报仇。”
“你是金九龄的情人?”
“金九龄是我丈夫。”
“传言金九龄并未娶妻,他有许多情人,最宠爱的女人叫瑶花夫人。瑶花夫人来自天山,貌美如花,心如蛇蝎。”陆小凤缓缓开口。
“蛇蝎才能取了陆小凤的性命。”
“金九龄也算死而无憾,难得死了也有有如此情深意重的女人惦念。”陆小凤微微叹息,凤眸睨了左侧的江小山一眼,“你不该跟他合谋,臭虫总是不能活下去的。”
“你走吧。”陆小凤平静地望着对面的女人,眼中闪过一丝倦意,“金九龄是我朋友。”
“偿了命就走。”一声娇呵。
婀娜的身姿提剑也这般好看。
她要取陆小凤的命。
可惜,最后一刻,剑尖只离陆小凤心脏半寸,锋利的一端被两根好看的手指夹住。
“你!你没中毒!?”美人用尽全力动弹不得,又惊又恼。
“非也。”陆小凤懒懒地从地上站起来,用手拍拍身后的树叶,“叮”一声,剑断,“不过,又解了。”
“怎会?”跌在地上的美人愤恨地盯着面前的男人,一个许多男人想结交大部分女人都无法拒绝的男人,“唐门毒药只有唐门的人能解。何况……”
“你想说‘活阎王唐嗔’的毒药独步天下?”
“难道不是?”
“‘溃功五毒散’在当今武林的确算千金难买的毒药。此毒无色无味,中毒者一刻钟之内失去内力,若勉强运功毒性发作起来越快,不出一个时辰全身经脉僵硬,犹如废物般任人宰割。”
“你们有解药?”瑶花夫人眼中怨恨更甚。
“没有。这世上总归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说这话的时候,陆小凤的脸色已然恢复正常,嘴角微弯,“说不定陆某根本没中毒。”
陆小凤回头朝花满楼的方向看了一眼。
拾一想起一件事,前两天被陆小凤厚脸皮地掺乎进他和江小山石头剪刀布游戏中敲足杠要去的毒叟秘制解药。
传闻毒公子出自唐门,一代毒圣,他的解药应该很厉害。
这厢瑶花夫人因报仇失败而面色灰败,那边西门吹雪身上的毒似乎犹在。
拾一想着是不是给他递过去解毒丸,只听得西门吹雪说话了,“你要报仇?”整个人冰冷得像把剑。
“我要为死去的家人报仇。”江小山没退却,拿着剑的手却在颤抖。
“你没有再次给小霜下毒。”不是问句。
“哼!”江小山似是不屑,“给小霜下毒不过是为了杀你。”意思是第一次就够了。
“虽然你只在孩子身上下一次毒,却还是个心肠歹毒的人。”陆小凤加入对话圈,仿若不再关心坐在地上手腕上鲜血淋漓的美女。
“陆小凤,我是不是心肠歹毒不关你事。”该佩服江小山的勇气,还是说人之将死,其言无惧?
拾一将解毒丸递给花满楼让他服下,心里不禁感叹,幸亏这次的毒她能解。
“你们是如何识破?”江小山看着陆小凤的眼神忽然变得凌厉,“你们杀了他!”
“那个人死于自尽。”陆小凤的脸上闪过一丝可惜。
“不可能,我们从小一起长大,言行举止能模仿得一模一样。”
“天一老人的易容术这个世上没人可以拆穿!”
“阿水怎会自杀,他,都是为了我……”
江小山的情绪变得很不稳定,他的双目赤红。
“天一老人的人皮面具的确巧夺天工,西门吹雪却不会让仆人来扬州求救。”陆小凤的声音不大,却掷地有声。
“你们错在低估西门吹雪的高傲,还有他的性情。”
“并不是西门吹雪让江小山去找陆小凤。”江小山狠狠地盯着陆小凤的眼睛。
“出现在扬州的江小山,也就是你所说的阿水,受了重伤的冒牌江小山,跟我说,‘他家少爷在扬州城外被人暗算,中毒跌下山崖。’好吧,他的确没说西门吹雪授意。也没提起西门小霜中毒。”陆小凤伸出手摸摸胡子。
“西门吹雪出门从来不带什么仆人。就算江小山这五年都在万梅山庄,西门吹雪也不会带他来扬州。”
陆小凤继续说道,“西门吹雪的剑,纵然遭暗算中毒,也会在毒发之前杀了对方。”
经陆小凤这么一分析,江小山瞪着双目说不出话来。
要骗到陆小凤,绝对不是件容易的事。
“就算陆某没察觉,你们以为能骗过花满楼?”
陆小凤笑嘻嘻地回头,示意花满楼接着继续。
“三年前,我在万梅山庄见过江小山,有些人身上有独特的气味。”花满楼脸色还有些苍白,唇上的青色已经褪去。
“你就是那些身上有独特气味的人之一。”陆小凤退后一步,站到花满楼旁边。
“可惜花家那辆上好楠木造的马车,生生给炸毁了。”陆小凤一脸惋惜。
“花家的马车少说也得一千两银子,这笔账记载西门吹雪身上。”
说话间,陆小凤挨着拾一席地而坐,目光却从江小山的脸移到西门吹雪的背影。
白衣胜雪,伫立在绿影丛丛中笔直的身影,如松似剑。
“出剑。”对一个剑客来说,被用剑杀死那是种荣耀。
江小山似乎也想明白了,尽管他的眼中恐惧不散。然而,面对西门吹雪的剑,他忽然不想做个懦夫。
江小山举起手中的剑,腾空跃起。
只一招,见血封侯,一击毙命。
西门吹雪的剑刺穿江小山的心脏那一刻,陆小凤的掌心覆在西门小霜的双眼。
拾一的眼眸前,也有一双温暖的手。
春日晌午,阳光灿烂,却有许多人失去生命,为仇恨,为金钱,为美人,或者,为爱情。
艳红艳红的血从那个发誓要陆小凤血债血偿的美人嘴里鼻子眼睛流出来,拾一觉得很冷,那是从心底一圈一圈迅速漾开的寒意。
似乎谁也没有预料到瑶花夫人会选择自裁,又好像,他们早就知晓。
瑶花夫人不是西门吹雪杀的。
她死的时候拾一正为花满楼把脉,确定毒已经解了。
陆小凤更没动手,他也在为西门吹雪疗伤,中毒后使剑的内伤。
瑶花夫人死于剧毒。
没能为丈夫报仇,所以她选择自己结束生命。
是这样吗?传闻心如蛇蝎的美貌女子,为了或许只占据一小份的感情,处心积虑得来的结果。
直面死亡,惨烈的画面,整个下午,拾一的状态都很不好。
缩在马车小小的角落里,盖着厚厚的被子,身体仍在瑟瑟发抖。
西门小霜也受了惊吓,他的适应能力要比拾一强上许多许多,安安静静坐在一边,时而用疑惑的眼神看看她,时而又怯生生望望帘子外边。
落日时分,他们投了客栈。
一整夜,拾一的眼前出现的都是瑶花夫人美丽的却被鲜血污了的脸,还有死在西门吹雪剑下的江小山毫无声息倒在地上后,褐色土地被浸染成暗红。
血,原先是热的,慢慢冷却,直到,没有温度。
生命,消失不见,多么平常,又让人惊恐异常。
胃里翻江倒海,想要呕吐,什么也吐不出来。
白天的时候,整个胃里的残留物清空个彻底,连胃酸也吐出来。
难受极了,她想哭,又哭不得。
睁着眼睛,盯着桌上的烛火不能成眠。
“拾一,可有好些?”花满楼住在隔壁客房,半个时辰前他从拾一的房间离开,这会他就站在门外,大概还是不放心。
“我,没问题。”清清嗓子。
花满楼犹豫着准备推门,最终回去自己房间。
因拾一的突发状况,晚上西门小霜又回到西门吹雪身边,花满楼留在拾一的房间直到对方表示晚上一个人无碍才走开。
拾一很感激花满楼的善解人意,内心的胆怯和身体脆弱差不多将她的神经迫到极脆弱的状况,如此夜晚,有人关心,显得情况没那么糟糕。
其实陆小凤在离开前也表示,可以留下作陪,不过得再送他两粒解毒丸。被拾一严肃拒绝。
现在这会儿,也不知道去了哪里风流。每回住客栈,陆小凤晚上都会外出,然后在第二天出现时身上带着若有若无的脂粉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