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理发师陶德（十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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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普赛人是天生的流浪者，世界各地都遍布着他们的足迹。
谁都不知道他们到底起源于哪里，英国人认为他们来自埃及，叫他们吉普赛人，而法国人则认为他们来自波西米亚，所以叫他们波西米亚人。
他们自己却不愿意被这么称呼，所以自称为“罗姆人（Rom）”。
他们的皮肤偏黝黑，轮廓就像印度人，浓眉大眼，黑色的眼珠似乎能够传递情绪。
他们架着大篷车，在一个个城市之间游走，靠卖艺，占卜和修理工具为生。
此时，海上的一艘桅杆船上，不大的甲板上坐着许多吉普赛人，穿着印花的长衣服，披肩上缀着流苏。
这是一批准备去新的大陆的罗姆人。
甲板的一个角落里，一个身材丰腴，姿势妖娆的女人正看着大海，发呆。
酒红色的卷发被盘了起来，鬓边流了凌乱的几缕，看起来慵懒而随意。
手上尖尖的指甲点着自己的嘴唇，嘟哝着不明的单词，似乎是某些牢骚。
这样的日子真是无聊啊，那个可爱的艾伯特居然就这么死了，让她都没有什么消遣了。
想着洛薇特先生，他死去的丈夫临死前知道自己的财产是被她弄走的后，崩溃得只能一个劲颤抖，口吐白沫的样子，她就觉得开心。
赚了一辈子的钱被自己爱的美人拿走，再也吃不到美食，对他来说绝对是最大的折磨，不枉她给他下了那么久的药，让他的身体一天天变得空虚，最后瘫痪，只能躺着看她每天打扮靓丽地在他面前吃那些他从未见过的美食：印度的薄脆饼，中国的太极明虾……
至于老约翰，那个可耻的告密者，只是因为几个先令就出卖了一直陪伴他的汤米的老乞丐，则是在某一个清晨孤孤单单地死在了街上。
她还没来的及做什么，他就这么死了。
算了，希望这次找到的人不要让她失望才好。
船随着海浪不断摇晃，海水不断地扑在船舷上，金色的阳光，湛蓝色的天空，带着海腥味的空气，一切，都跟伦敦不一样。
海上的一个岛屿，这里被划作了英国的又一个殖民地，成了专门容纳流放犯人的地方。
许多打着赤膊的人在这里开掘土地，这里的生活单调枯燥，没有一点乐子，这对于严谨又呆板的英国人也是无法忍受的。
所以每个月运送新犯人和粮食的船就成了他们最期待的事物，虽说是犯人，但又有多少人是被冤枉至此的呢？恐怕数不清吧。
拿着锄头的，在树底下喝水的，洗着衣服的，建着屋子的……所有人看到那艘船到岸之后都激动地跑过去了。
“嘿，那群修理工具的吉普赛人又来了！”
“快点过去看看哪！”
“他们肯定又带了什么新奇的发明来了！”
“哦，我真是太想念莫拉特莫斯那艳丽的舞蹈了！”
“真想吃肉啊！”
艾拉等着几乎所有人都下船，并开始搭建临时的帐篷的时候，才戴上面巾上了岸。
看着眼前热闹的场景，她也不禁被感染了，捂住面巾下的嘴，眼中绽放出笑意。
你看，有时候快乐也是很简单的。
从怀里摸出一张画像，她开始一个个地问岛上的人。
等到了快黄昏的时候，她终于看到了自己要找的人。
躺在树下如一滩软趴趴的烂泥的男人再一次让她失望了。不抱希望地走过去，坐在他一旁，艾拉开口问道：“请问你是诺德·魏卡普先生吗？”
男人翻了个身，打了个呼噜。
“你还记得你的妹妹吗？你知道在你被流放之后她的身上发生了什么吗？”
“你当然不知道，你当然不知道……”
艾拉没有再说下去，她看到了男人的眼中懦弱的泪水润湿了双眼，那双眼睛现在浑浊一片，没有任何光彩，这是一个失去了希望的男人，连仇恨都没有，只知道逃避。
为什么不选择复仇呢?至少要想办法回去啊？艾拉有些不理解为什么这些人宁愿认命，也不愿意反抗。
她只是想找个同样被特平法官冤枉的人来做复仇的搭档，怎么就这么困难呢？
算了，她还是好好地在岛上放松一下，就当是来度假的吧。
艾拉想了想，还是朝正在点篝火的那堆人走去。他们正在唱着欢快的波西米亚小调，看着最美的舞者莫拉特莫斯扭着她纤细灵活的腰肢和臀，裙子上的流苏正随着她的摇摆流动。
她坐在还没燃起来的火堆旁，拿了一个烤红薯吃，并不断地用余光看着四周的人，好决定今晚到底进谁的帐篷。
要不然她又得和莫素拉婆婆挤一个帐篷了，她可真是受不了莫素拉婆婆身上难闻的味道，有点像鸡蛋腐烂后的味道，她肯定很多年都没有洗过澡了！
艾拉有些反胃地放下了红薯，打算等会再吃。
她已经看到一个目标了，就在不远处的一棵树下，有个看起来正忧郁地喝着酒的男人，正受着莫特拉小妹妹的骚扰。
从胸口抽出了条手帕，擦了擦嘴，她起身扭动着身体向那边走去。
“喂，你叫什么名字？”
“你为什么不过去跟他们一起跳舞？莫拉特莫斯可是我们家族最好的舞者！我最崇拜她了！”
莫特拉红着脸庞，搂着那个男人，不断地说着话，试图挑起他的兴趣，但是男人根本不理会她，只想把她推开。
“小姐！我想你应该有一位女士应有的矜持！”低沉的声音带着丝压抑与不耐。
“我才不管，我又不是你们英国那些贵族小姐，遇到喜欢的男人为什么不能亲近？”
女孩充满稚气的脸上满是疑问，对她来说这个男人是她见过的最英俊的人，他的身上有种说不出来的东西吸引了她，她想亲近他，了解他。
可他真是太不解风情了！莫特拉气呼呼地嘟起了嘴。
“莫特拉。”带点意大利的卷舌口音的英语突然在他们耳边出现。
“哦！艾瑞安（Iran,只是在Ira后面加了个n）姐姐！我……我可不是来找男人的！我……我去找婆婆了。”
莫特拉看起来有些慌张地往火堆那边走去，要知道她的婆婆和那些姐姐们才不让她跟那些男人讲话，可恶，难道我就那么容易被骗吗？！
好吧，虽然我才12岁，是早了点。可是要知道，婆婆15岁就结婚了。她要是不早早地物色个好男人，什么时候才能结婚哪！她也想晚上有个人抱着睡觉嘛！
“扑哧——”被叫做艾瑞安的女人笑了一声。
“让我来看看引得我们可爱的莫特拉公主都春心动的男人长得什么样？”这样说着调戏的话的女人弯下身凑近了男人。
看不清颜色的瞳孔折射着冰冷的光，燃烧着愤怒的火焰。
这就是她一直寻找的……
她用手指抹去了从他嘴角划过的水迹，放进了自己的嘴里舔舐。
“真是英俊的男人。告诉我你的名字。”
他挥手推开了她，大声叫着：“滚远点，恶心的女人！”
恶心的……女人？艾瑞安低头发出嗤嗤的笑声，既不为他的辱骂而伤心，也不为他的拒绝而愤怒。她只是有些嘲笑命运罢了。
阳光已经沉到了海平面下，夕阳的余晖让人看不清四周的一切，但即使是这样，她还是认出来了，他是本杰明，本杰明·巴克，是她曾经最宝贵，最亲密的人。
可他已经认不出来我了，也许是因为我已经是他嘴里那样恶心的……女人了吧。
“啊，喝这个多没意思，”艾瑞安甩掉了他的酒袋，“来喝不一样的酒吧，那才能让你醉！”
艾拉，现在叫艾瑞安的女人拉扯起坐在地上的男人，托着他到人多的地方，给他拿来了一瓶酒，是那些吉普赛人自己酿制的，一种很烈的玉米酒。
“你叫什么名字？”她从走过的人盘子里拿过一杯酒灌进了自己的嘴里，眼神迷离地看着身旁的人。
男人只是低头望着明明灭灭的火光，沉默而又优雅地啜着酒，面容冷峻。
“真是个冷酷的男人！嗝——”她打了个酒嗝。唔，喝得太快了，痛苦地吐了吐舌头，她将银酒杯放到了地上。
“嗝——甜心（Sweety）~”她的眼睛突然闪了闪，“甜心（Sweety）!斯温（Swee）……斯温尼（Sweeney）!嘿！你觉得这个名字怎么样？！”
“随便你。”
突然他们都沉默了下来，艾瑞安撅起了嘴，扑进了本杰明怀里哭起来。
本杰明僵硬了身体，想把她扶起来推开，艾瑞安只是抱着他的腰流泪。
绅士的风度要求他不能对女士太无礼，但这个女人……她真得是女人吗？！
遇到这样的女人，本杰明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原本厌恶她的水性杨花，但是当这个女人像一个孩子一样扑到他怀里大哭时，他反而有一种微妙的感觉，对她的厌恶到是消失了些。但这个女人！
他尴尬地对都看过来的人笑了笑，搀着怀里的女人往自己住的小帐篷走去。
帐篷很小，刚刚够躺进一个人，里面有很多瓶瓶罐罐，大概是些调料。还有一张薄薄的已经破了一个大洞的毯子，看不出是什么花样。帐篷外和树相连的一根绳子上挂着几件衣服和裤子，还在滴着水。
艾瑞安看着这一切愣了愣，然后又抱着他的腰大哭。
“够了吧！”本杰明将她甩在了毯子上，拍了拍起皱的衣袖。
“啊，真是好心的人！居然没有将我丢弃在荒漠里，任那风沙将我掩埋……”艾拉用手臂遮住自己的脸，念着让人头疼的句子，至少本杰明是头疼了。
“啊，让我看看，什么能让你这个放荡的女人说出实话……”艾拉的耳边响起铁具，陶器碰撞的声音，她从手指的缝隙中看到本杰明蹲着身正在寻找什么。
“先生，先生！”
“说吧，你刚刚不断在我腰上写字是什么意思！”他的声音有些恼羞成怒。
“事实上……”艾拉在心里寻找着理由。
“斯温尼……”
男人一副便秘的表情。
“是你叫我随便叫的！”
“……随便你。”他咬牙切齿地回道。
“好吧，先生，现在的英国真是强大不是吗？”
艾拉看了看本杰明的脸色，似乎没有什么不耐烦，就继续说了下去。
“它的殖民地遍布世界，就连这澳大利亚都成为了它专门处置流放犯人的地方，谁逃得过它的统治？！先生，我来自伦敦。”她状似为难地看了看本杰明。
“事实上，我早已听过你的名字……本杰明·巴克。”
“咳咳……”艾拉看着刚刚看起来还很正常的男人在听到这个名字后立马将她压在身下，掐住了她的脖子，脸上满是疯狂。
他很愤怒！他想杀掉我！
“先生，别这么冲动！也许我是来帮助你的呢？”
“先生，我有一个妹妹，只是她是被父亲养大，而我则是早早地就开始了流浪的生活，走遍这广阔的世界。当我终于回到伦敦，打听到的消息却是我的妹妹死在了疯人院里！她的父亲，请原谅，我实在不认为那样的男人是我的父亲。她的父亲知道她有个恋人，也是个流浪者，便找人将他陷害致死，这样的事情还少吗？先生，难道不是吗？”
“你的妹妹……是谁？”他的表情看起来平静了一点，带着疑惑的黑眼睛就像是一只小动物。
“我的父亲给她的名字是，朵吉。真是可恶的男人，将她当狗一样驱使，当货物一样买卖！”艾拉应时地皱了皱鼻子，厌恶地骂道。
“朵吉……她死了？怎么死的？”
“还能怎么死？当然是被疯人院那些医生和疯子折磨死的！咳咳……”收了下自己幅度有点大的动作，她掩嘴轻咳了一声。
细看的话，她真得长得很像朵吉，只是肤色黝黑一些，他开始真得以为她是朵吉，可是那怎么可能！
“如果你真的是朵吉的姐姐的话，那么我只能说，你的妹妹可比你好！”
“哦，真是狠心的男人！为什么对我这么苛刻？！”艾拉僵硬地笑了笑，坚决不承认刚刚那个柔美的娇嗔是她发出来的！
“你还没有告诉我，你为什么会来到这？”
“哦，这件事真是不好说！”艾拉的眼神有些漂移，看向了帐篷外。
“那当然是因为……我可是流浪者啊。好吧，其实我是来找人的，那个人跟我有一样的仇人，我总得为自己的妹妹报仇才好。哎……只是可惜，那个人……”
“那个人跟我一样在这个岛上服刑？”他的眉头皱的紧紧的，眉心出现了两条明显的竖纹。让他本就冷酷的脸更加得严肃。
“你有办法把他弄出去！”
“如果他想的话……”艾拉略有暗示地说。
“来这里服刑的人太多了，就算消失了一两个也不会有人知道不是吗？”
“不过……”
“什么？”
“不过，我可不会那么容易就让他离开，如果他没有一点能力的话，我怎么知道他能不能帮助我。”
“这个岛离英国太远了，不是吗？”艾拉抚上本杰明的脸颊，粗糙的皮肤，不干净的胡茬，摸起来一点都不舒服，“除了这点，还有什么困难需要克服呢……”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理发师陶德（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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