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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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夫人收到了小厮的回复，疑虑又消了半分，但也不敢轻信，打算再观望几日，私下里派了身边的老妈子给在无量寺避难的宋煜和宋玫报了信，倘若无事，再过几日就可收拾行李归家。之后独自端着汤药去看病重的宋老爷，一进门就是满屋子的药味，时而还能听到床上的人重重的咳嗽声。二夫人有些不忍，端着汤药坐到了床沿，“老爷，来喝药吧，自己的身子也要好生将养将养，府里请的那个道姑是有本事的，祁儿......祁儿已经走了”。
卧床的男子乍一听这话，又忍不住的急促咳嗽，喉咙里发出一声呜咽，开口就是浓重的鼻音，“我儿啊，是爹不好，是爹不该娶了那小娼妇，竟敢那般歹毒的害了你。要不是她肚子里已经有了孩子，我一定要好好的收拾她，为你报仇，”，说着老泪众横。
二夫人听闻宋老爷的话，端着药碗的手紧紧的绷着，青筋有些爆出，但是脸上还是一派温柔，拿帕子擦了擦他的眼泪，“老爷莫要动怒，先喝了药，等柳氏生下孩子，再处置也不迟啊”。
宋老爷这才叹了一口气，“既然府里已经太平了，那过几日就派人把煜儿和玫儿接回来吧”，他顿了一顿，又接着说，“还有柳氏，也接回来吧，总是放在跟前才安心”。
二夫人温顺的应允，喂完了药，就出了房间，脸上表情瞬间沉了下来，多了一丝难言的悲伤，她回头看了看紧闭的房门。宋老爷是鳏夫，年纪也比她大许多，偏偏是个赚钱有本事的，当初嫁给他也是有过琴瑟和鸣的日子，却不想被柳卿卿给破坏了。宋祁死在柳卿卿的院子里，她自然难脱干系，于是自己就在老爷的面前说了柳氏平日里轻浮的举止，整日对着宋祁献殷勤。宋老爷果然大怒，而且定要收拾了她为爱子报仇，偏偏柳氏那个贱人居然说自己已经有了身孕。
这些花向晚是不知的，她只是依旧每日该干嘛就干嘛，只是这一日在屋里埋了钱之后，呆坐着许久，看着窗外最后一丝亮光消散，也未动身。等到夜幕低垂，她这才起身，摸黑的往宋府去，今日才走到府门口，原先有些神神叨叨的二狗子已经带笑的把门打开了。她也是附和的笑着，往宋祁院子去的路上，遇上几个丫鬟小厮，花向晚竟然不知宋府原来有这么多的人，原来可以这么热闹。
只是宋祁的院子依旧被喧嚣隔绝在外，她点了灯，就枯坐在厅里，这几日天清气朗，每夜都是一轮明月高挂。她仰着脸看着月亮，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无喜无悲。
“假道姑，等此事了了，以后别干哄弄人的事了，你不是有个师傅吗”，宋祁也不知从哪里出来的，隔着圆桌，在她对面坐下，她看月，他看她。
“我师傅是个云游的高人，当初救了我跟弟弟，给我们找了个院子住，临走前也教习了我一段时日，只是我愚钝，只学了一点皮毛”，花向晚吐了吐舌头，觉得自己这半吊子的水平很丢师傅的脸。
“人各有专长，何必拿短处献丑，我书房里水曲柳的五斗柜，最上面一层有一些银票，你全拿去吧，以后开个琴社，教教琴技也比抓鬼抓妖强”，宋祁认真的看着她，话语里的嘲讽一点不留余地。
花向晚知道自己确实就像他说的那样，可是听到他如此一番语气，有些忿忿道，“我们非亲非故，我拿你的钱做什么，我就是再无用，也不偷不抢”。
“不偷不抢，那骗呢，你真收拾得了妖魔鬼怪吗”？宋祁见她心虚不说话，又语重心长的说，“你也说我们非亲非故，你却肯帮我，我已经是个死人，也无以为报，那些钱财就当我的一点谢意”。
花向晚一听，只觉得他的话并无不妥，却句句扎在心里，难道自己在他心里就如此的贪财吗？
“好”，最后她还是应允了，既然他不想欠她，那就随他吧。而且收了他的钱，仿佛她的心也能安定下来，抛开那些杂念，我怜他帮他，他知恩图报，这样的关系似乎简单一些。
这钱财一事说定，两个人似乎都松了口气，话题也轻松了起来，宋祁生前也曾跟着宋老爷去外经商，乘船出海见过浓眉深目的外域人，他就挑些稀奇的事情说，花向晚听得入神。宋祁说起话，有条不紊，声音平和，听多了也不厌，花向晚撑着下巴，嘴角的微笑不曾掉下。
东方既白，宋祁却见对面的女子嘴角依旧是恬淡的弧度，小手撑着下巴，只是眼睛已经困倦的阖上。他的声音就此打住，伸手临空一抓，一件长袍从屋内的沉香柜子飞出，落在他的手中。他小心翼翼的将衣服披在她身上，却见她似乎梦魇了，一双秀眉紧皱，不觉的伸手想为她抚平，还未触到细腻的肌肤，却惊慌的移开。他差点忘了，自己已经死了，这手是冰冷的......
花向晚醒来时，宋祁已经不见了，若不是她身上的衣服，她真觉得昨晚只是一场美梦。她又是一阵发呆，折好衣服依旧放回柜子里，然后在他说的五斗柜里找到一叠厚厚的银票，她甚至懒得打开看到底有多少，就塞进了钱袋里。之后从偏厅里找了些擦洗的工具，将“滴翠”院，里里外外上上下下收拾了一把，那桌子上纤尘不染，只是里面的物件都不曾移动位置。等她打扫完，已经满身的汗，双颊红彤彤的，这才发现外面日头已高。
匆匆的赶回厢房，因为天热那早膳摆在桌上还没凉透，干了一早上的活，是有点累了，她狼吞虎咽的吃完，又叫了小丫鬟提了水，洗漱一番这才去账房领银子。
出府前看到一辆马车刚巧停在门口，她故意放慢了脚步打量，只见几个老妇从车上扶下一个年轻女子，那女子皮肤白皙，一双大眼甚是夺目，顾盼之间带着一股子媚态。
莫非是三夫人柳卿卿，花向晚猜疑着更加撇头去看，柳氏仿佛察觉到，也打眼瞧了瞧她。只见柳氏神色苦闷，而且花向晚吃惊的发现瘦弱的柳氏，腰身可不细，难道......她有身子了。花向晚只觉得头疼，原本她觉得这柳氏有大半的嫌疑害了宋祁，只是如今见她不过一个弱质女流，而且还有了身孕。
花向晚一时也难理清思绪，只想等晚上再去询问一下宋祁，于是天将将黑，她就起身回宋府，今夜宋府似乎更热闹了。她将柳卿卿有孕的消息告诉宋祁的时候，宋祁明显的惊愕了，而且一副难以置信的样子，花向晚看他这样的表情，甚至都要怀疑这孩子难道是他的。他却只是沉默，让花向晚一肚子的疑问没个解答，只能四目相对，一个闷闷的踌躇，一个闷闷的不乐。
“你今日帮我收拾了屋子”，宋祁冷不丁的开口，惊醒了发呆的花向晚，只见她轻轻的点了点头，他心情似乎好了一些，礼貌的说了句，“谢谢姑娘”。
“你别谢我，我也只是看在银子的份上，所谓无功不受禄，一叠子银票揣在怀里，不干点活我心里不痛快”，花向晚依旧气他对柳卿卿有喜这件事表现出来的奇怪情绪，又觉得自己替他收拾房子这事有些私密，不觉有些尴尬，口是心非的说了这么一句话，果然对面宋祁的笑意淡了一些。
“明日，你还来吗”？
隔了许久，宋祁才开口问了一句。
花向晚这才想起自己跟白衣女子约好的事情，三日居然到了，刚才的剑拔弩张顿时偃旗息鼓，“嗯，当然，我与她约好了，只是不知道明日之后，是不是一切事情都能水落石出”。
“但愿”
“但愿”
两人居然异口同声的说了出来，顿时两人有些苦涩的笑了笑。之后都刻意的避开此事不谈，互相讨教起琴技，气氛融洽许多，但彼此心中皆知，这样的夜晚怕是再也不会有了。
花向晚走出“滴翠”院的时候，天也已经大亮，她双眼无神的走出院子，走几步就停了下来，似乎想回头再看看，却极力的阻止着自己，一段小路走了许久。身边偶有下人经过，看到她一日比一日憔悴，想着许是留存的怨念太深，仙姑整夜的念经，竟然疲惫至此，不觉对这个年纪尚轻的小道姑刮目相看。
今日她还未出府，就有小厮来禀告，府里的二少爷和三小姐都回府了，宋老爷病情也有减轻，打算宴请花向晚，以表达感激之情。花向晚心想那白衣女子真是神人，居然料准他们三日内必定都会回来，便应允了小厮。趁着白天，买了吃食送回小院子，趁着天黑之前回了宋府。
宴席开的早，刚刚满天霞光，就有小厮来请她赴宴，宴席开在大厅，想来宋府的人都很看重她，不然宴请一个小小道姑，何必如此费事。小厮领着她去大厅的路上，迎面遇见的小人，各个脸带笑意，对她尊敬非常，她有些不自在，毕竟这内里的情况，她是一清二楚的。
她第一次这么齐全看到所有宋府的主子，宋老爷有些年纪，眼角嘴角满是沟壑，又因病了许久，脸色也不好，许是瘦了很多，那脸皮有些干瘪。宋二夫人依旧一副低眉顺目，与世无争的表情，在她的右侧坐着一个白净的小姑娘，一副天真活泼，一双眼睛遗传了宋二夫人，算的清秀佳人，想来应该是宋玫。在宋老爷边上坐着一个欣长身影，花向晚乍一看有些心惊，那男子眉目与宋祁有五分想象，五官却更加秀气一些，应该是他的胞弟宋煜。她环顾一圈，却独独不见大了肚子的三夫人柳卿卿，莫非其中还有些不可告人之事。
众人的神情各异，但眼见花向晚进来俱是一愣，随后露出笑意引她入席。
“想必这两位定是二少爷和三小姐了，果真都是人中龙凤啊”，花向晚说笑着，眼神在两人之间徘徊，带着一丝探究。宋玫也有些好奇的盯着她，没有避讳，倒是宋煜触及她眼神的一刻，有些不安的别开，但脸上依旧镇定。
“姐姐，你真把我们府里的鬼给收啦，那鬼长啥样啊”，宋玫好奇的问道，身边的宋二夫人轻咳了一声，示意她闭嘴，宋玫有些无奈的嘟起嘴巴。
“三小姐不知道吗，这鬼他...”。
花向晚还未说完，一直低调不吭声的宋煜忽的就举杯向她敬酒，“我敬仙姑，为我宋府除害，小妹胆小，希望仙姑莫要吓她”。
“是小女唐突了，请仙姑莫见怪，”宋二夫人不慌不忙的打圆场。
“还不快为仙姑布菜”，宋老爷对着立在一侧的丫鬟吩咐道。
花向晚举杯一口饮尽，粉色的指甲细细的摩挲着杯壁，有意思，有意思，这宋府里的人都很有意思。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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