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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曲终人散 ...

  •   淡淡的月光从天窗射下,屋内的烛光熄了大半,溶溶月色在此时更显柔和,却又清亮如水。“嘶”的一声,长长的绸子寸寸段尽,雪白的绸缎在空中飞飞扬扬,若雪花从天而降,如柳絮因风而起。

      从天而降翩翩公子,白袍飞扬,修长的指节握着一把折扇,轻轻抖落缠在扇骨上的碎绸。方朝雪不可思议的望着来人,他竟仅凭着内力将柔软如丝的绸布震碎!来人却是一脸淡漠,冷冷地看了一眼一脸惊异的方朝雪,垂眸望向怀中惊魂甫定的慕容子衿,目光柔和了不少,却是仍旧看不出任何情绪。慕容子衿正好抬头,杏目圆睁,吃惊道:“是你!”

      远处的叶笙和方暮雨已然分开,叶笙望着月光下的白衣公子,不禁屏了一口气,又瞟了一眼身旁的苏夜饮,无奈的撇撇嘴,怎么人和人差距怎么这么大呢!而苏夜饮一见来人,也是一惊,喜道:“啊,温公子!”

      “苏兄,”温醉墨松开怀中的慕容子衿,上前一步,将她挡在身后,向苏夜饮抱拳道,“没想到能在这里遇上你们。”

      “呃……呵呵……”苏夜饮挠挠头,干笑了几声,他当然明白温醉墨话中的深意:你们不是回金陵去了吗?看着苏夜饮有些尴尬的样子,叶笙不禁有些好笑,这笨小子居然还脸红了!

      “咦,你认得他?”叶笙看苏夜饮一脸和来人很熟的模样,奇道。

      “他……他是温醉墨温公子,我们之前有过一面之缘。”苏夜饮却有些不好意思,顿了顿,道,“温公子是子衿的未婚夫。”

      哦,明白了,原来是单相思啊!叶笙看着苏夜饮有些怅然若失的样子,又误解了笑中的尴尬,不禁开始有些同情他。

      “受伤了吗?”温醉墨的声音仍旧是冷冷淡淡的,慕容子衿一失神,半晌才意识到对方是在问自己,忙答道:“唔……没,没事。”

      方朝雪尽量着保持脸上的笑容,她明白自己必须先稳住这个人。刚刚的一番打斗,那两人明显不是自己的对手,却不知这个人的武功深浅,只是从刚刚他露的一手,只怕即使自己和暮雨连手,胜负也是难知。

      “不知公子——”然而未等方朝雪说完,温醉墨手一抖,折起的扇子展开来,雪白的扇面上,朵朵桃花,却只有一字——“温”,他的声音冷冷的:“洛阳,温醉墨。”

      温醉墨白袍盈满月光,纵身一跃,仿佛踏着月华,留下淡淡的一句:“留在这里,别动。”

      望着来人,方朝雪心中惊骇,她当然听过温醉墨这个名字。温醉墨手中的折扇轻舞,两道罡风夹着碎绸尘埃破空而出,向着方朝雪而去。方朝雪左右一闪,又一道更强劲的罡风向面门直扑而来。方暮雨正要去帮忙,叶笙银索一挥,想要挡住她的去路,她却用左手一迎,手被银索勒的皮开肉绽。叶笙一愣,她却像感觉不到痛一样,左手紧攥银索,右手却一转,长剑朝叶笙的手臂砍去。银色的剑芒一闪,“叮——”苏夜饮手上的问情挑开了方暮雨的长剑。方暮雨的左手一松,银索回到叶笙手中。方暮雨眼中的怨毒更深了,右手的长剑护在身前,冷冷道:“你们,一起上吧。”

      而方朝雪身子一仰,向后一连几个空翻,躲过了那道罡风,可身子一直,温醉墨的折扇向劈头盖脸地向着自己而来。方朝雪长袖一挥,又飞出两道白绸,将折扇卷了起来,两手向后一提,想要把那扇子夺来。但见温醉墨的手轻轻一转,那本来脆薄如纸的折扇却似乎变成了一件神兵利器,将那白绸割断。折扇呼啸而来,带起的阵阵罡风将方朝雪刮得生疼。眼见着折扇向自己的喉头袭来,无计可施的方朝雪有些绝望的闭上了眼睛。

      “温……温公子,手下留情!”折扇离方朝雪喉头一寸处停住,温醉墨白衣一闪立在她的背后,苍白而修长的指节制住她肩上的要穴,声音冷冽而威严:“都住手!”
      在一旁混战的三人停住手,方暮雨一怔,丢下手里的剑,低首垂眸,抱拳道:“请……请大侠,放了我姐姐!”

      温醉墨收起手中的扇子,松开了左手,方朝雪一福:“多谢温公子不杀之恩!”

      窗外忽响起一声尖利的鸟叫,方暮雨一惊,向窗外望去,陆云的身影逐渐消失在绿树的掩抑中。

      “这么快就到一里外了吗?”方朝雪垂眸,苦笑了一下,柔声道,“暮雨,你果然是偷跑出来的!”

      方暮雨咬咬下唇,皱起眉头:“我……我知道,你下不了手。今天是最后一天,我想你若是下不了手,我帮你便是,就一个人偷跑了出来。我本以为会很快,谁知道……”方暮雨顿了顿,狠狠望向四人,“哼,谁知道误了些时辰,他们还是来了。”

      “暮雨,算了罢。”方朝雪目光柔和,拍拍方暮雨的肩,又向四人一福,“谢谢你们。”

      “姐姐!”方暮雨抬头,脸上都是既吃惊又怨毒。

      “呃……”刚刚还凶神恶煞的女子,而今却像换了个人一样。而且好像是自己破坏了别人的计划,苏夜饮和叶笙脸一红,不知如何回答。

      温醉墨的神色仍旧淡淡的,只是礼貌的摇摇头,望向一旁的慕容子衿。只见慕容子衿脸上一丝动容,眼眸中含着笑,终于是想通了吗?

      “其实,我从来就不想他死。我恨他,可是他的身上有我年少时所有的梦。他活着,我的梦就活着;他死了,我的梦也死了,”方朝雪轻轻抚着方暮雨,神色温柔而悲悯,“而我也就死了。这些年过的行尸走肉,活着,却始终不知为何而活。”
      “那姐姐……为什么答应这次任务?”
      方朝雪将方暮雨轻轻搂在怀里,“你知道的啊,只要完成了这次任务,楼主就能给你我自由。而我和暮雨想的是一样的,自由自在,快快乐乐。可是,我其实和他一样,都是个无比懦弱的人啊!”

      “姐姐……”方暮雨眸中的怨毒消退了,眸中闪了一闪,却推开方朝雪,咬咬牙,一字一句,“你快走吧!反正二楼主已经将一颗解药给你了吧,你快带着你的陆郎远走高飞吧!”

      “那你呢?”方朝雪微笑着,抚摸着方暮雨的脸,我怎么能扔下你不管呢?浑浑噩噩的十年光阴,若不是凭着心中那一点渴望,若不是念着流淌在血脉中难舍的亲情,方朝雪也许早就不在这世界上了吧!

      “我……我没关系!他们不会拿我怎么样!”方暮雨低着头,手绞着衣角。

      方朝雪的目光投向窗外,看不清她的表情:“暮雨,别逞强了。飞云楼是什么地方,你很清楚!”

      “那个……嗯,有什么我们可以帮忙的?”慕容子衿的声音怯怯的,脸上的神色也不像刚才那般镇定。不知为何,看着这两姐妹,突然心中泛起一阵难过。哥哥,哥哥!

      “是啊,是啊!”叶笙也点头朝慕容子衿一笑,其实自己早就想问了,只是没有勇气开口。

      “少假惺惺了,你们……”方暮雨横眼冷对四人,却别方朝雪止住口。

      方朝雪抬手,抚着方暮雨面颊上的伤疤,眸色沉沉:“不关他们的事,其实结果都是一样的。暮雨,答应姐姐。忘了仇恨,去学着爱一个人。还有,学会长大,你不是早答应我要快些长大吗?”

      方朝雪手忽地右手一转,一颗药丸落入方暮雨口中,左手则重重拍在她的胸上。方暮雨睁大眼睛,十年不曾落下的泪水夺眶而出,“姐姐”掩埋在咽喉中,药丸带着丝丝凉意滑入喉头。她向后连退几步,跌倒在地上,慕容子衿俯下身来,想要扶起她。

      “暮雨,对不起。姐姐,先走一步。原谅姐姐自私,又一次代替你做了决定。”方朝雪向后急退几步,身子抵在栏杆上,张开双臂,向身后的虚空仰去。苏夜饮和叶笙急忙向她掠去,苏夜饮纵身一跃,却只是抓住剩下的半截绸子,她的身子仍是止不住的下坠,轻飘飘从风中传来,细若游丝:“能帮我照顾一下我的妹妹吗?”

      “好!”苏夜饮紧抿上唇,深锁着上唇,目光却坚定如炬。一旁的叶笙眸中泛着泪光,却看着苏夜饮的侧脸,一怔,也回应着:“嗯!”

      谢谢,你们。

      耳边是呼啸而过的风声,蓝衣女子脸上漾出一个绝美的笑容,月光温柔的洒下,镀上一层银辉,衣袂被风鼓起,身下却轻飘飘的,仿佛一只蓝色的蝶儿,被风雨打湿了翅膀,坠入云端,坠入月华。

      昨日的种种在眼中浮现,这一刻,心中已没有爱,没有恨。

      原只想当个平凡的女子,只想做爹爹前面上慈下孝的好女儿,只想用心去呵护唯一的幼妹,只想有一人,爱我,护我,执吾之手,与吾偕老。可是这一切在那场大火化为灰烬,干干净净,片甲不留。

      也许,自己早就该死在那场火里

      繁华事散逐香尘,流水无情草自春。日暮东风怨啼鸟,落花犹似堕楼人。

      方暮雨跌跌撞撞地站起身,慕容子衿跟着,正想朝楼下望去,一只冰冷修长的手却拦在眼前。
      “别看。”温醉墨的声音很低沉,本是本能的抬起手向要遮住慕容子衿的眼睛,却一愣,手却在慕容子衿眼前一寸出停住。

      “为什么不救她呢?你的功夫明明救得了她啊!”慕容子衿的声音沉沉的,似乎压抑着胸中不可抑制的情绪。

      温醉墨垂眸,望向慕容子衿苍白的侧脸,轻轻叹了一口气:“这是她自己的选择,况且……”

      “况且,她们是飞云楼的人,救了她,温家和慕容家便免不了与飞云楼为敌。不过是萍水相逢而已,何必多此一举,自找麻烦对吗?”慕容子衿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发颤。

      温醉墨没有反驳,神色仍是淡淡的,闭眼道:“是的。”

      “多么可悲啊!江湖人士本应锄强扶弱,快意恩仇。可是,生长在武林世家的我们却为了所谓的家族,所谓的责任,连救一个人都做不到!”慕容子衿顿了顿,厉声道,“所以,温公子。是否,情与义在你的心中永远地不过名与利?是否,每一次你的选择都是一样?是否……”

      “不,不是。”温醉墨突然打断了慕容子衿,淡漠的脸上闪过一丝沉痛,停顿一下,似乎平复了一下心情,声音低沉:“至少,那一次不是我所希望的。”

      慕容子衿抬起手,两只柔荑搭在温醉墨的手上。温醉墨以为她要将自己的手甩开,却并不吃惊,眼中有一丝苦涩,温醉墨啊温醉墨,你说不是就不是?她凭什么相信你!?

      出乎意料的,慕容子衿却将温醉墨的手轻轻贴在眼睛上,她的脸是冰凉的,两只柔荑微微发颤,声音很轻:“别误会,我……我只是想起了一个人。”

      温醉墨一怔,眸中闪动着的冷光柔和起来,仿佛月华流入他眼中一样。突然间,有温热的液体浸湿他的掌心,她在流泪?!那种温热而湿润的感觉从掌心一直传入心脏,仿佛那一滴滴泪珠沿着指纹沁入内心一般,温醉墨涌起心中一阵暖意,一阵酸涩。

      “今天的事情,让我想起了过去的一些事情,还有一个人,一个许久不见的故人……”慕容子衿声音低低的,过了很久,才将温醉墨的手移开,脸上泪水已干,泪痕犹在,垂眸低声道:“谢谢。”
      “不必。”温醉墨的声音仍旧是淡淡,其实,其实我很愿意……

      方暮雨呆呆地望着高楼下犹带着笑容的方朝雪,半晌轻声唤着:“姐姐……”

      一个人影从远处摇摇晃晃地跑来,颓然跪在方朝雪的尸首旁,叶笙和苏夜饮都认出来那人竟是本已逃脱的陆云。

      “他是尚书之子,也是当今侍郎。我姐姐与他本有婚约,可是大难临头,他却为了自己的性命弃姐姐不顾。后来,我和姐姐为了保命,不得已成为了飞云楼的杀手。十年,整整十年。楼主答应我们,只要杀了他,就还给我们自由。”方暮雨的声音低低的,却不带任何感情,仿佛说着一件与自己毫不相干的事情一样,“可是姐姐还是下不了手,即使他背弃了她,抛下了她,她还是……还是和当年一样爱着他。”

      “对不起,是我们多管闲事了。”慕容子衿低着头,望着脚尖,叶笙和苏夜饮脸上也带着难以言说的痛苦,只有温醉墨的神色是淡淡的,这堕楼人本就一心求死,刚刚在握住她的要穴时,自己就发现她其实已经身中剧毒,命不久矣。所以在她坠楼的那一刻,他心中并无意外,也未曾想过出手相救,救了又如何,没有解药还不是死路一条。只是,又让她误会了罢……

      方暮雨很平静地摇摇头:“不,不关你们的事。姐姐一向聪明,在来之前她就应该想好了结局。杀了陆云,她是死;不杀陆云,她也是死。因为她放不下陆云,也抛不下我,所以,她只有舍弃了自己的生命。其实我和姐姐……应该谢谢你们。否则我们姐妹今天免不了兵刃相见,更重要的是……”方暮雨双目无神的望着楼下的两人,只见方朝雪的脸上仍旧漾着一个绝美的笑容,温柔如昔,芳华若梦,一滴泪缓缓从眼角滑落,滴在栏杆之上。苏夜饮望着眼前的女子,只觉得方朝雪的那一跃不仅舍弃了自己的生命,更带走了方暮雨的魂魄,脸上依旧明艳,那抹稚气却已消散,只一瞬便就此苍老,心中不由一阵绞痛。方朝雪停顿了一下,神色仍是淡淡的:“更重要的是,让姐姐最后能够带着笑离开。这一生她太苦了,为了我,为了陆云……”方暮雨的手紧紧握着栏杆,眼神一冷,翻身跃到栏杆的外侧,刚要松手,一只手却牢牢将她的手腕握住。

      “姑娘,不要。你姐姐做出这样的决定是希望你能活着,好好的活着!”苏夜饮一脸的急迫,他记得,就在刚刚他答应了方朝雪要照顾她的妹妹,萍水相逢也罢,短刃相接也罢,可是答应了人家的事即使是拼了性命也一定要完成,更何况对于女子,沉静的,活泼的,刁蛮的,抑或是凄凉的,他天生便会生出一股子保护对方的意愿。

      方暮雨先是一愣,嘴角却挂起一丝苦涩的笑,喃喃道:“活着?好好活着?”

      “是啊,你姐姐逃不了,可是你却还有选择再生的机会。我想这就是你姐姐对于你的全部期许与祝福吧!”慕容子衿眼色深沉,温醉墨却是一愣。

      “再生?”方暮雨涣散的眼神终于凝聚起来,突然一偏头望向苏夜饮,“你刚刚为什么要救我?我们刚刚明明是敌人。”

      “唔……刚刚?”苏夜饮也是一愣,撇撇嘴,皱眉,“我……我不知道,虽然我想救人,但是我也不想因此就伤人性命,所以…就不自觉的伸手了……”

      方暮雨脸上的苦涩褪去,忽漾起一个淡若春风的笑,一滴滚烫泪落在苏夜饮的手背上:“那现在呢?”

      泪的温热让苏夜饮有些发懵,手不禁一松,还未想清楚要如何回答对方,方暮雨却将手一把抽了回来,纵身一跃,轻轻的声音被穿梭在楼宇中的风撕碎:“谢谢你们,我明白姐姐的用心,所以不会做傻事的。只是,有些事必须要有一个了断。”

      “那个陆云会不会有危险?我们要去阻止方姑娘吗?”叶笙睁大眼睛,试探性的望望温醉墨,温醉墨的神色淡淡的,却一点表示也没有。而苏夜饮听了正准备追下去,却被慕容子衿阻止了:“不必了,朝雪姑娘已经香消玉殒,我们毕竟是外人,继续插手也不太好。暮雨姑娘说的对,事情总是要有一个了结,我想她心中已经有结果了,我们且下去看看罢。”

      温醉墨轻轻的瞥了一眼身旁沉静的女子,眼色一沉,三年光阴,容貌愈加清丽,只是眸中再不见那丝清亮。从高楼望向远处的街市,依旧是一片安宁繁华的景象。

      巍巍高楼,远处的大街上依旧是灯火辉煌,十里洋场,锦花重重。

      陆云跌坐在楼前,怀中紧紧搂着方朝雪的尸体,血污沾满他的衣襟,他抬手轻轻将方朝雪额前的乱发拨到耳后,眼中温柔无限,喃喃道:“朝雪,醒醒……朝雪……你知道吗?父亲已经答应我们的事了……再过几个月,你就是我的新娘子了……你会是最美的新娘子……朝雪,醒醒……”
      那句话本来是自己从长安赶回来就要对她说的,只是现在整整晚了十年。方朝雪的脸上由自带着那一抹绝美的微笑,只是她再也无法回答他了。陆云眼中蒙上一层绝望的雾气,将怀中的女子搂得更紧,泪水一滴、两滴……落在女子苍白的脸上,仿佛是听到情郎的承诺而留下喜悦的泪水,“朝雪,对不起……我……我带你回家好吗?我们一起回家!”

      “放开我姐姐!”一个声音从身后传来,不带丝毫感情,陆云抬起头,方暮雨神色冷落冰霜,一字一句,“你,不,配!”

      陆云却兀自一笑:“想不到……那个小小的暮雨,而今已经出落成大姑娘了……”剑光一闪,方暮雨的剑已抵上陆云喉头,陆云却没避开,目光悲凉却带着宠溺,“我记得你小的时候就喜欢拿着小棍子追着我,非让我背着你,才罢休……”

      “够了,你今天有两个选择……”方暮雨的话还未说完,陆云手握着剑身向自己胸上刺去,雪亮的长剑穿胸而出,鲜红的血从剑尖滴落。方暮雨一怔,秀眉轻皱,陆云脸上仍带着那种宠溺的笑望着她,重重咳嗽了几声,鲜血止不住的从嘴角流出:“咳咳……暮雨,我不求你的原谅,可是能把我们带回荆州,好吗?就算看在你姐姐的面上,好吗?”

      方暮雨偏过头,松开握剑的手,一滴泪无声滑落在夜色中,湮灭于墨色里,她的声音很轻,只一字:“好。”

      “暮雨,你是个善良的姑娘……”陆云的手一用力,剑差得更深,他搂着方朝雪,脸贴着脸,眼中平静而温和,留下自己最后一句话,“谢谢你……”

      年少时,他是尚书之子,却抓不住最爱人的手;壮年时,他贵为侍郎,却依旧没有救她的勇气。就是这样懦弱,这样无能的他,依旧奢望着她的原谅,奢望着有一天能与她执手相老。他该感谢不是吗?这一刻终于能再次将她拥在怀里,终于再没有什么能阻拦他们!

      方暮雨目光沉沉,就让这一切都结束在这场火里吧!

      当苏夜饮等人从楼上赶来,熊熊大火早已将高楼包围,楼中隐隐有两人相拥的身影,火舌舔舐着楼中的层层帷幔,顺着木质的柱子向楼上爬去,很快整座高楼化为一座火海,空气中传来木材燃烧的哔啵声。黑衣女子站在楼前,眼中倒映着滚滚火焰,怀中紧紧抱着一个青瓷坛子。一声尖利的鸟叫传来,方暮雨偏头望向远处,几只夜枭扑腾着翅膀飞入夜色中。她皱眉,抱着坛子的手微微发白,绝不,绝不原谅!

      方暮雨仿佛下了什么决心似的,翻身上马,对着一旁沉默不语的四人,眼光轻轻滑过苏夜饮,顿了一顿,淡淡道:“告辞。”

      “方姑娘,你今后可有……”还未等夜饮说完,骏马长嘶,带着方暮雨向林子深处奔去,头也不回。

      夜饮挠挠头,望向子衿,呐呐道:“子衿,她就这样走了,怎么办?我答应过她姐姐要照顾她的……”

      “是啊,虽然这位方暮雨姑娘出手狠毒,”叶笙揉揉左手,道,“今天失去了唯一的亲人,总归是孤苦一人,也怪可怜的……”

      “有缘的话……总是会再见的……”子衿望着眼前熊熊大火,有些失神。

      温醉墨淡淡的声音从耳畔传来:“我们先离开这里吧!有人要来了。”

      三人都望向一直都没开口的白衣公子,他凝目望向远处,神色仍是那般淡淡的。

      夜饮有些疑惑,道:“温兄……说的是……”

      “飞云楼。”接口的却慕容子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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