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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玉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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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清早,水风才睁眼,便听得浅安一声焦急的询问:“小主,小主可见到玉歌了?”
“玉歌?”水风头还赖在枕上不愿离开,懒懒地答,“没有啊。云秦昨夜不是叫她取东西去了么?”
水风入宫时日虽不多,但在浅安的提点下,也略通了些人情世故。颜莞多日以来对她一直亲厚,水风心中感激,正巧想起昨日锦渊赏了两匹缎子下来,便叫人取来,寻思着给颜莞送去。水风性子急,向来等不得,料想是在宫里也出不了什么事,昨个就让玉歌趁夜去了。
“可是直到今早她都没回来……会不会一不当心跌进雪湖里去了?”
水风昨天和锦渊在湖边闲话到下午,回来便觉得有些乏了,所以休息得早,玉歌前脚出去她便躺下睡了。所以并不知情,一听浅安这话,水风顿时吓清醒了,猛地坐起身来:“怎么不叫人去找?”
“云秦三更就去了,还请了宫里的几位姑姑来分头帮忙,尚没传回来消息。”浅安眼睑下方有一抹青里透黑的颜色,昨晚挑灯等玉歌回来,竟近乎一夜未眠。水风知道玉歌算是她看着长大的小妹妹,此时失踪,浅安必已焦灼焚心,便柔声劝慰道:“我知道了,你也宽心些,说不定只是一时兴起跑到哪位亲近的小主宫中去了。”
浅安点点头,帮她换了衣裳。水风也没心思用什么早膳了,与浅安一同在门口不时张望着。
及至晌午,还是没有丁点消息传回来。浅安早就坐不住,出去另叫了几个宫人去寻。水风心想着玉歌那孩子聪灵毓秀,此刻不见了影子也是怪心疼的,便叹了口气,自己取来外袍披上,往乾明殿去了。
她虽与华锦渊不算很相熟,但近来也算是来往甚笃。他对她虽然冷清些,可看样子并不讨厌她——更何况冰冷清冽恐怕只是他的惯常态度罢了。若水风这时去求他,能让他帮忙寻找玉歌那就再好不过。
毕竟是人命关天的事。饶是水风心里对锦渊无甚好感,也不得不主动求见了。
舒清阁外天光青湛,流云舒卷。刚行至雪湖旁边,忽地听见浅安嘶哑地叫喊着:“这是那孩子的琉璃石玉佩……我亲手给她的,错不了!”
她手心托着那块玉佩,猛地跪下去,死死咬着下唇。水风隐约听到了她没能忍住的哭音。云秦在旁也慌了手脚,连忙叫不远处的几个宫女上前来帮扶劝慰。
水风蹙了蹙眉,刚走过去,浅安发觉她来,立即身子一转,双手支在地上,不要命似的把头磕下去:“奴婢、奴婢求小主救救玉歌!救救那孩子啊小主!求您了,求您了!”
水风吓得连忙往后缩了缩,转而想要先拉她起来,浅安却是长跪在地上任谁劝也不听。水风没辙,只好不管不顾,自己旋即也跟着跪在她面前,平视着她的眼睛:
“浅安姑姑,冷静些。玉歌若是不慎失足,怎么偏偏这玉佩却留在了岸上?必定是有人要害她,使她在反抗之中掉落所致。我这就去乾明殿求见皇上,若是有人加害,一定为玉歌讨回公道!”
浅安忙又要叩头谢恩,被云秦等拦下了,目送着水风匆匆往乾明殿走去。
“风寒好些了?”乾明殿御书房中奏折成山,使这间本来空阔的屋子平添了几许湿冷腐朽的意味。太医院的闲人御医毫不客气地简单拾缀了一下,将部分奏章挪了挪,空出一块巴掌大小的地方,满意地坐在上面晃悠着双腿。锦渊似也不介怀,浅笑答:“痊愈了。真泠,我看改日应该赐你姓‘药’才对。”
“药真灵”——御医眼珠一转,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大华的帝君居然还喜欢跟人玩笑,真是百年难见。”
华锦渊正想说什么,却听门口传来掌事太监的通报:“皇上,舒清阁的慕才人求见。”
“水风?”
“哟,比方才更难得的事儿来了——你不是说,她不是自愿入宫的吗,这会子却主动给你问安来了?”御医嗤笑一声,跳下书桌从后门转出去了。锦渊也不拦他,只朝下人吩咐:“让她进来。”
不多时,他便见到了一袭天青宫裳的洛水风,见她神情严肃,不由也收敛了方才和真泠说笑的心情,正色道:“什么事?”
水风先跪安,而后凝重地道:“妾身求皇上为玉歌做主。”
玉歌一介宫中侍婢,锦渊自然不会记得,于是问道:“玉歌?是你那里的宫人?”
水风点头称是,将此事的前因后果连同自己的推测都静静陈述了一遍。余音久绝。锦渊微蹙着眉,简单思忖了一番,说道:“我知道了,回头会吩咐几个人去各宫问问,查探是否有她的下落。”
水风心下这才略微安心了些,“谢皇上。”
锦渊朝她浅浅笑笑:“水风也不必太过担心了,反倒容易伤了自己身子。”
水风没来由地一怔,抬起头恰好对上他的眼睛,第一个念头想起的便是戏文里的华沉帝君。
当年的慕颜皇后,是否也曾受过帝君如此恩遇?
华锦渊处事倒是果决,第二日便遣了身边的信得过的几个宫人,连同宫里的掌事女官祈月一同到各宫去了。他们倒也不多叨扰,问过几件事就依礼告辞。
菁华殿离雪湖、舒清阁、内务府都尚远,料想玉歌跑出去的可能不大,便先就近从如意宫开始排查。不出一日时间,这偌大的如意宫中,便只剩下画容轩待查。
“祈月姑姑来探望本宫了?这可真是稀客,采珊,上茶。”祈月是老资历的宫人,当年宛妃入宫时也是她的教养姑姑,自然要好生招待着。祈月推辞了两句,便直接点明来意,宛妃一怔,旋即换上一副假意凄哀的神情:“那孩子本宫也见过,模样可是伶俐得很,好端端的怎么就落入湖中去了?”
祈月把事情大致说明了一番,当然略去了水风推测有人加害的部分。宛妃又替人惋惜了两句。祈月见问不出什么来,便道了声搅扰娘娘,带着身边几人退出去了。
婢子采珊自然得出来送。待行至距画容轩门口两丈开外时,祈月忽然返身唤道:“采珊,你过来。”
“奴婢在。”
“慕才人怀疑是有人故意加害玉歌,你可知宛妃娘娘近来有无此心思?”
采珊眼里明显一慌神,低头道:“娘娘素来宅心仁厚,绝无可能有加害之心!”
“此话当真?若以假话蒙骗皇上,待事情查出来,你可是株连九族的罪!”
采珊膝上一软,扑通一声跪在祈月面前:“奴婢该死,奴婢该死!是……是娘娘亲手把玉歌溺死在湖中的!这是奴婢亲眼所见,不敢胡说啊姑姑!求姑姑放过奴婢家人吧!”
祈月也是愣在了原地。这本是皇上交代的,只问了各宫娘娘还不够,要再用此类法子套婢女的话儿,方才其实也并无怀疑采珊、宛妃之意,不过是把皇上吩咐下来的事儿做好而已,反正仗着这是皇上的命令,也不怕开罪了谁。不成想采珊竟直接招认。
消息回禀给水风、锦渊,自然免不了震怒。
“传朕的话下去,我大华宫中一向遵循祖制,宽柔以待下人,如今佟佳氏无端害人性命,是为忤逆!朕要亲自问她的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