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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决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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宛妃入宫的时日不算很长,加起来统共不过两三年的时间。因为性子善妒,锦渊对她也就渐渐失去了好感,虽然没遭到贬庶,仍是妃位,地位却与温柔娴静的雯妃有着天壤之别。不然何以雯妃是菁华殿主位,她就只能屈居在这画容轩里?自从上回那次例行的家宴之后,她已有几个月没见着皇上了。不想这次再见,竟是要直接问她的罪。
她被皇上差来的宫人叫去了乾明殿。一进门,还不待她问一句安,便听见华锦渊劈头问道:“你可知罪?”声音莫名地冷厉。
宛妃心里一慌,连忙跪下答道:“臣……臣妾不知皇上所问何事……”
“何事?”他冷冷笑了一声,向身边的水风投去一瞥,“慕才人身边的宫人玉歌无端遭人毒手,连你宫里的婢子都招认,此事系你亲手所为!你可还有什么话说?”
宛妃一愣,任谁都能看出她此刻眼里惊恐的神情:“皇上,臣妾冤枉!臣妾……臣妾不曾存过加害于人的心思,请皇上明鉴啊!”
锦渊眉尖微蹙,一时间也不知如何权衡。虽然认定玉歌就是宛妃所害,又有采珊作证,可毕竟采珊也拿不出什么证据,单凭口头描述,听上去再如何真实也无法作为切实的证据。
定夺的权利,最终又绕回锦渊手里。
锦渊若说宛妃有罪,那她就是有罪;锦渊如果想为宛妃开脱,此时也还来得及。佟佳氏或生或死,就悬在他一念之间。
你是要虽善妒些但还一心惦念你的宛妃,还是本来不情愿入宫的水风?
短暂的思量。不多时,在场的两人都听见华锦渊道:“佟佳氏善妒忤逆,今又害人性命,已有确凿证据,按祖制本该赐死。但才人洛氏宽厚,念及你于她多有照顾,恳请朕从轻发落。今起便将原宛妃降为贵嫔,去封号,三月内不得觐见。”
字字清楚,听在宛妃耳中却字字皆有千斤重。
“臣妾接旨……谢主隆恩。”
比起震惊与沮丧来,此时的宛妃心里更多的却是惊诧,以及莫名其妙。
且不论加害玉歌一事究竟是何人所为,既然皇上降了自己的位分,就表明他相信是自己动的手,可皇上一向最不喜嫔妃间争斗,现下闹出了这样大的动静,怎可能只将自己降为贵嫔,较原先只低了一个品阶?
宛妃虽喜争强好胜,但也并非没有自知之明的人。她心中清楚皇上对自己自然不可能有什么恩宠,而慕才人洛水风,她更不相信她会为自己求情。如果一开始才人就没打算严惩此事的主凶,她又为何要大动干戈来找皇上追查此事?
在她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水风也是一头雾水。
自己什么时候为宛妃求过情?若说对她关照有加的,也该先论皇贵妃、雯妃,有宛妃何事?再者,锦渊为何会特地强调是自己希望从轻发落?
水风平素再怎么不知世故,这其中的道理也还是考虑得清的。心念电转之间,似乎也明白了锦渊的用意。
玉歌一事虽得采珊招认,但苦于证据不足,恐怕日后再生变故,若是主谋另有其人,锦渊现在严惩了宛妃,日后只会让人说大华朝的帝君摸不清事实便妄下断言,皇威何存?等以后事情水落石出了再惩罚不迟。
至于特意说是水风求情,想必也是趁此机会帮她积威。一来可以让宛妃对她心存感激,二来传出去以后,也能让六宫都知道她洛水风已经可以左右帝君的决断,妄图加害她的人必然得再三思量。
一箭双雕,水风不禁暗自佩服锦渊高明。
宛妃接了旨便得到准许回宫去了。水风谢过锦渊,也早早回了舒清阁。处理罢此事的锦渊重新拿起手边的奏折,聚精会神地看着,不时朱笔圈画,全然没注意到门外立着一个单而薄的身影,风不断地鼓起那人的衣袖。看见事情已了,那人无声地咧开嘴角笑了笑,转身走了。
如果此时有太医院的人从殿外经过,一定会上前来寒暄一句:“真泠公子,又给皇上送药来了?”
御医院的头号大闲人真泠,是华朝史上唯一一个以女子之身进入御医院的人。据她本人所言,女扮男装倒也不失为一种乐趣。虽然全院上下都知道该唤她“真泠公子”而非“真泠姑娘”,不过还是有个别人很不给面子。
个别人,主要指的是两个。第一个是只喊她“真泠”的华锦渊,不过她倒并不介怀。她在御医院乃至整个六宫之中的身份都极为特殊,如果只是普通的御医或药官,不可能得到在宫里宫外自由出入的权利,更遑论在帝君面前如此不讲规矩。此等殊荣,自然是锦渊给的。真泠素来最怕无所事事,把她关起来比杀了她还难受,对于锦渊这样的“大恩人”,称呼这般无关紧要的琐事自然也就不计较了。
第二个,叫白夜琛。此人与真泠年纪差不离,但并无锦渊的恩遇,在御医院只能算是小字辈。好在他医术倒是极为精湛,也算是平辈中的佼佼者。
打住——
长篇大论的介绍就到此为止吧。简明一点说,白夜琛就是真泠最不喜看见,却又偏偏最常看见的一个人。
就比方说,现在。
“真泠姑娘。”
一袭锦衾色泽如雪。拦在她面前的夜琛,如是唤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