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恨歌（起）》未成说

5、浅眉（五）

　　赵高不灭口她贺兰沐是不指望的，现在自己明着帮助赵高，暗里帮着扶苏，待公子痊愈，方士又确定扶苏“落下病根，命数难料”，只怕自己的命数就当真难料了。现在唯一的疑点，便是赵高虽在秦王宫内有权，但也不可能所有的方士都是赵高的人，像自己这样被威胁的情况若多了几回始皇帝不可能没有察觉，也就是说，有人和赵高勾结，方士都是由他找来的，这个人，还很有权。
　　若她是别人，天下苍生与她无关。可她偏偏是个救死扶伤的，见得最多的便是民间疾苦。有人想祸害苍生，她贺兰沐即使阻止不了，好歹也要横上一脚绊绊。
　　一个月后……
　　“我说了保你一个月痊愈吧。”贺兰沐得瑟地看着已经行动自如，没有半点病容的扶苏。
　　扶苏作揖：“多谢姑娘相救。”
　　贺兰沐猛吸一口气，急忙扶起扶苏：“公子，此礼医沐受不得。”
　　“方士说，病是治好了，但落下了病根。”
　　贺兰沐扬起嘴角：“我们山里的秘方，他们当然断不出来。”
　　“接下来，姑娘可担心赵高对姑娘不利？”
　　贺兰沐点头，老实说，一个月来她和扶苏如此忌讳，就是要先拖着赵高治好扶苏，让扶苏看起来像落下病根也是为了让赵高松懈。如今扶苏病愈，和赵高撕破脸是难免的。
　　“我已知会父皇，我的病今后由姑娘继续调理。至此，扶苏可以名正言顺地保护姑娘。”
　　贺兰沐“诶”了一声，随即轻笑：“看来帮你是个正确的决定。”想了想，复问道：“公子可知，原先为公子治病的方士，都是由谁举荐入宫的？”
　　“李斯。”扶苏答得肯定：“姑娘应该也猜到了，李斯和赵高勾结？”
　　贺兰沐点头默认。
　　扶苏斟酌良久，方道：“医沐可是姑娘真名？”
　　“不是。”贺兰沐答得爽快，即使自己帮了扶苏，他也不可能完完全全相信自己，如果扶苏毫不怀疑，自己反倒要怀疑了。只是“贺兰”这个姓，着实不能让人知道，不然麻烦很大。
　　“敢问姑娘真名。”
　　贺兰沐瘪嘴：“公子便是知道了医沐的真名，也查不到医沐的身家。医沐知道有这么多人想害公子，公子怀疑医沐是正常的，只是医沐也没有什么办法证明自己，所以公子不必麻烦，该有的怀疑，公子尽管怀疑着，医沐不会介意。”
　　如此坦白，扶苏反倒觉得自己枉做了小人，在危机重重的秦王宫，他能做的不少，能信的却不多。
　　“不知姑娘下一步有何打算？”
　　贺兰沐沉吟道：“好歹医沐也救了公子一命，请吃几盘糕点还是不会麻烦公子的吧？”说完，抬眼看向扶苏，双眼眨呀眨呀……
　　扶苏优雅地一抬手，贺兰沐随之看去，立刻咧嘴笑开，蹦跶着跑到桌边，塞了两口，猛然意识到不合规矩，弱弱地看向扶苏，抱歉地笑了笑：“公子要不要一起吃？”
　　“你倒不怕我下毒。”
　　“你为什么要下毒？”
　　“……”扶苏不禁好奇，眼前的真的是那个连赵高都能耍弄的聪明女子么？正疑惑，眼前突然飞来一块异物，扶苏伸手一揽，竟是一块桂花糕。
　　“我不会武功，力道不够，再加上你一揽，糕竟然没散，没想到你武功这么好。”贺兰沐一边吃一边含糊地挤出一句话。
　　什么时候从“公子”改成“你”了？
　　“如此没有规矩，按律是要绞死的。”扶苏如是道。
　　“你会杀我么？”和刚才那句“你为什么要下毒”一样天真的话，一向细腻的扶苏也只有无奈与不解，机智严谨、天真直率，哪个才是真的她？亦或者她是个机智严谨的天真直率？
　　“诶，你说我要帮你养病，那我还可以出宫么？”
　　“为何不可？”
　　“那就好。”
　　此时，门外莲儿高唤：“医沐姑娘，赵大人请姑娘过去一趟。”
　　贺兰沐和扶苏对视一眼，贺兰沐也不忌讳莲儿，叹道：“你怎么还没把她调走呢？”
　　扶苏淡然地抿了口茶：“将一个已经知道是敌人的换成不知是敌是友的，此非明智之举。”
　　“是哦。”贺兰沐赞成，拿起一块桂花糕仔细观察，回喊道：“公子不适，我正在观察，近几日只怕无暇面见大人，还劳烦回禀赵大人，致个歉意。”
　　扶苏轻瞥正在被贺兰沐观察的“公子”，嘴角溢出淡淡笑意。
　　“既然可以出宫，那就带我出去玩，省得在宫里不仅闷，还要应付赵大人。”
　　她倒是完全信任自己呢……
　　反正大病初愈，在秦王宫也没什么事做，出去放松一下倒也无妨。只是在宫外，难免会遭遇赵高和李斯的暗害，他们倒不敢对自己怎么样，但是贺兰沐就说不准了。
　　“你不怕赵高派人在宫外对你下手么？”
　　“如果这也怕那也怕，那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是啊，畏首畏尾，这种生活过了二十多年，现在想来，这二十年活得当真没有意思。
　　“那如若我不带你出宫的？”话音刚落，扶苏自己怔住了，明明打算同意的，怎么突然就起了逗她玩的心思？
　　贺兰沐却直接一眼白了过来：“你不带我出去，我自己不会出去玩啊。”
　　那看傻子般的眼神，让扶苏直接以为自己就是个傻子……
　　一愣间，手中杯盏滑落，落地碎起，扶苏竟捏了一片直直掷出，最恐怖的是直接穿过木门。贺兰沐只听一声闷哼，随即嗅到几不可闻的血腥味。匆忙跑出开门，莲儿双目圆瞪，手中握着一支竹管，脖颈处，那片碎片卡在喉处。
　　“她要杀我？”贺兰沐极力压住心中难言的感觉，很难受。
　　扶苏不知何时已站在贺兰沐身侧：“本想留她一条命，可她不愿留你一条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