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月》火竹

5、新月小筑

　　秦月舞的轻功不弱，趁夜，携着母亲的手，运功提气一路飞奔，到了天明已行出四五十里。一路上，过去的一幕幕画面飞快地闪过月舞的脑海。爹爹常说：“女儿家练什么武功，好好学些针线女红做饭洗衣的，嫁个好婆家就是，练了功夫只怕会徒生事端”，但是爹爹也说过：“女儿家力气薄弱，万一遇上个歹人，学些功夫也不至于凭空受欺负……”这两种相反的观念，爹爹说了一次又一次，最终决定只教给秦月舞些轻身功夫，若遇不测，能及时跑开便是，绝对不可正面迎敌。秦月舞老觉得爹爹担心这担心那的，不免婆婆妈妈了些，但事到如今，才明白爹爹的心思，既希望自己能像个寻常人家的女孩子一般去过平凡的生活，又怕自己的过去牵累到无辜的自己，种种用心良苦，种种患得患失，十八年来，日日夜夜都在折磨着他。
　　想明白了也没用，秦月舞苦笑一声，眼看前面就是京城了，城门已打开，有稀稀落落的人在进出。她知道，京城对于自己和母亲来讲，是个危险之地，她秦氏一门灭门的缘由就生在这里。然而常言道，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身为暗卫的父亲已死，想来杀害父亲的凶手也不会费劲追寻她们母女的下落，即便追来了，京城人口众多，建筑多而繁复，也有利于安全脱身。她心里还暗暗藏着一种心思，就是无论如何，在京城也能探听到一点关于大皇子的消息，也能让她明白，父亲的死中，藏着怎样的玄机。
　　将母亲安置在城内的福来客栈，秦月舞独自一人在京城转了几日。她和母亲需要一处住所，也需要为她们日后的生活来源作出打算，秋分伯伯给的银两，足够她们置一所不小的宅院，安逸地生活几年，但几年之后呢？妇女抛头露面出来工作不是什么光彩的事，而自己虽有些武功，但气力不足，扮作男人去应征武馆、镖局的职位，都被恭送了出来，以此为生是不可能了。女红什么的，京城绣娘颇多，自己的手艺也难比得过她们，总不能够去歌舞坊卖艺卖身吧？秦月舞咬了咬嘴唇，慢慢返回客栈。
　　抬头，半旧的福来客栈金字招牌已有些微微的倾斜，踏进客栈，秦月舞听到客栈老板正在与账房管家谈话。那客栈老板是个白白胖胖的中年男子，金冠束发，显得脸盘越发圆溜溜地像个包子，听口音，应该是从江南一带迁来京城的。此时，他正在对账房先生说着准备举家迁回江南，叫账房先生帮着寻个可靠的下家接管客栈。
　　秦月舞一丝犹豫也无，踏步上前，从衣袖中取出二百两银票，双手奉在客栈老板面前，说道：“店家伯伯，小女子无意偷听您二位的谈话，但冥冥中自有天意，我与母亲流落他乡，正想寻一处营生，这几日苦寻无果，今日得知您打算将客栈盘出，还望伯伯将此客栈交托与我，也算是帮我们娘俩谋条生路。”
　　那店家显然被秦月舞的恳切所打动，但眉目间尚有犹豫，抚了抚胡须，说道：“姑娘的心思我了解了，我郭某人也不是不通情达理之人，也并不是瞧不起妇人，但打理客栈不仅要出体力，还要有些心思技巧，我经营福来客栈十五年了，没少经历过大小事端，你一个年纪轻轻的姑娘家，我只怕你应付不过来的。姑娘是否需要再考虑一下？”
　　“多谢您的关心，店家伯伯，但我心意已决，我想母亲也会同意我这么做的。我不怕吃苦，再说，您的账房、伙计，我可以全部留下，有他们的帮助，我想我会尽快适应打理客栈的各种事物，好好经营下去的。求店家伯伯成全。”说着便要跪下来。
　　郭掌柜忙上前扶起了她，说道：“好孩子，这客栈凝着我的心血，若非家乡出了变故，我是断然不会将客栈拱手于人的，心里想着定要寻个可靠的人交付于他，哪怕给的银两不够也是好的，如今我看你诚心实意，有什么理由不转给你呢这银两你拿回一半吧，我郭某也不是缺钱用的人，你和你娘初来乍到，还有许多用银子的地方，这些就当我给你们的见面礼吧。等他日若我再来京城游玩，希望你以主人的身份，好好招待我呢。”
　　秦月舞眼中已是星泪点点，千恩万谢之后，忙回到楼上的客房，将这消息告诉了母亲。翌日，她与一名伙计一起去订制了一块新的匾额，将福来客栈匾额换下好好收起。当匾额一点一点缓缓升起，秦月舞一直悬着的心也一点点落下，过去的一切都将过去，明天又是新的一天了。
　　只见那新的匾额上镶着四个大字：“新月小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