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来，喝个交杯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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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来的路上云逸收到了吴伯的飞鸽传书，那无霜这几日将他安排在府里的眼线全部支开，细玉到底怎样了，他没有丝毫方法知晓。正午时分，齐王别业的大门一开，云逸骑着墨匆直冲向了落英轩。
已是浓夏，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灿烂地摇落，落英轩的门半掩着，渲染着轩内清宁平静。树荫下美人榻上，细玉正斜斜地卧着，粉嫩的脸上着了些明艳的阳光，更显白皙了。云逸舒了口气，在细玉身旁坐了下来，迫不及待地想问问她有没有事，却又不忍心叫醒她。榻上的人儿睫毛微闪，嘴角忽然点染一抹甜笑。云逸心动了一下，禁不住伸出手指在她的撄红的唇角蘸了一下。
细玉被他这么一点，翻了个身醒了过来，揉揉惺忪的眼睛，看到云逸的脸，睡意全消兴奋地攀上他的肩膀，温声道：“你回来了。”
“嗯，这两天还好吧？”他还是有些不放心。
“很好，怎么了？”
“没事就好。”
“你呢，不是说苍南出了事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玉儿不希望我回来？”
“不是，只是你回来的太匆忙，本来想给你个惊喜，却没有时间准备了。”
“是什么？”
细玉的眼睛明亮地眨了眨，现出妥协的神色：“那我告诉你，你要配合。”
“都依你。”
“等我一会儿。”细玉倏地从美人榻上爬起，奔入房内，边跑边冲着云逸喊，“不许进来。”
云逸笑意盈盈地看着她，俊朗的眉不禁轻轻地蹙起。一盏茶的功夫后，细玉着了一身湖蓝色的男装出来了，俏皮地在云逸面前转了个圈儿，笑着问：“怎么样？”
“好看。”
细玉嘟起嘴：“就好看啊！”
“甚好。”
细玉叹了口气，挥挥手：“算了算了，就知道你不会欣赏。”说着就上前去拽云逸的手。
“去哪儿？”
“说过都依我的。”
“上次穿男装出去，你给我下药了。”云逸打趣道。
“这次不下了。”细玉里倒映着阳光，闪耀在树荫下。
云逸笑笑，不再戏弄她，随细玉牵着他的手向轩外走去。云逸被细玉拽着朝王府的侧门溜去，路上遇到了个捧着柴的丫头，她像偷了东西的小贼一般赶紧将云逸往假山后推，躲了一阵后见四下无人，又往马厩偷偷摸摸地牵了两匹马后才出了王府。两人策马驰了约有半个时辰左右，进了一处僻静的林子，云逸不多问只是跟着细玉，又约摸走了两个时辰，才觉得寒意逼人。
细玉在小路的尽头停了下来，云逸替她拴好马，体贴地将她护入怀中。山下虽已是盛夏，可这里却气候却陡然变冷，寒意料峭。
“应该多加一件衣衫，你冷不冷？”细玉抬眸看着云逸问。一些明亮的阳光穿过树叶落在他的身上，衬着云逸英俊的侧脸，细玉竟然看得有些失神。
“看什么？”云逸察觉到细玉炽热的目光，笑着问。
细玉含羞道：“看我夫君俊颜无双。”
云逸笑笑，眸中明亮得耀眼，他紧了紧握住细玉的手，想就这么一生一世把她困在怀里，永远不放开。
他们沿着山路走了很久，细玉忽然在一处高大的水杉前停住，径直对着山间一片茂密的草丛走去。走至近处，云逸才发现那里竟是一处掩蔽的极好洞穴，掀开丛生的杂草后，里面有淙淙的水声和一些被树木隐蔽的光透过来。
“这是我刚来天夏的时候发现的地方。”细玉有些兴奋地道，脚步也快了些，她拽着云逸行至出口处，忽然停下，面对着云逸，玉眸熠熠生辉：“逸，你闭上眼睛，我送你一份礼物。”
云逸故意蹙紧眉头：“什么稀罕物，那么神秘。”
细玉笑笑，伸出手捂住他的眼睛：“马上就知道了。”
云逸被细玉牵着小心翼翼的往前走了几步，又矮着身子穿过了一片从草后，耳边传来细玉温软的声音：“别太惊讶哦。”
云逸缓缓睁开眼睛，只觉得一片粉红色的光夺目而至，像火一样窜入眼帘。阳光下的山谷里随风纷飞的是水波一样的海棠花。清冷若云逸也不禁为眼前的景象所震撼，喜从中来：“这是玉儿送我的礼物吗？”
细玉微笑着颔首：“那年我刚来天夏，半途迷了路，误打误撞找到的。当时，我遇到了很多事，心里想着还不如死了算了，是这篇海棠给我活下去的勇气。这片海棠被群山环抱，山上有终年积雪，所以花期比外面迟很多，现在虽是盛夏，这里的海棠花海却开着。你喜欢吗，云逸？”
“喜欢。”
“我生辰时，你送了我了一堆寿包，现在我回你一个，以后就不欠你了哦。”
云逸本就心中隐隐不安，听她这么说不觉脸色忽沉：“你在想什么？”
细玉自觉话语不妥，连忙岔开话题：“小别胜新婚，看见你开心送你个礼物还不领情。”
云逸忽然抬起她的下巴，正色道：“你记住，你这些日子吃我的、用我的，我还救了你的命，还把能给的爱都给了你，这些债你还不清，所以细玉你此生都欠我的，要终身留在我身边还债。”
细玉忍住心中颤抖，娇嗔道：“知道了大财主，越富越小气，有你还有我们的孩子在，我还能去哪里呢？”
云逸的眉间终于一扫阴霾，他爽朗的笑了起来，声音比谷中的阳光更加透明。细玉轻偎在他的怀里，默默念道：一定要记住我，不要忘记我。
云逸和细玉回到齐王别业的时候大约已是黄昏，刚进门就听到一片嘈杂的喧闹。吴伯看到她们的时候仿佛得到救赎一般，匆匆地跑来报告：“王爷，您可回来了，太妃没有见到您，大动肝火命令全府上下满京城地寻找呢，您要不要先去给她请个安？”
云逸并不理会吴伯所说之事，只是道：“王妃有身孕饿不得，去准备些吃的送来落英轩。”
吴伯见这光景不再多言，毕恭毕敬地领命去了。细玉她们回到落英轩不久，吴伯就带着一队丫头奉上了晚饭，还颇有眼色地退去了侍女，他自个儿也站得远远地，省得扫了主人的雅兴。
红烛炎炎的光辉满轩内，细玉满满地斟上了两杯酒，粉靥如花：“逸，这杯玉儿敬你，这酒里全是玉儿对你的爱。”
云逸端详着她的脸，俊眸微垂，并不拿起那杯酒，只是很久之后才道：“玉儿有身孕，酒还是不喝为好，玉儿的心我明白。”
“那不行，一定要喝。”
云逸不语，细玉将酒端至云逸面前，冰冷的酒杯蹭到了他滚烫的唇，细玉有些不自在地低下眉：“喝吧，我们喝个交杯酒。”
云逸墨玉一般的眸子对着她的眼睛，看了许久，叹息般地喘了口气道：“你决定了？”
“嗯。”
“不后悔？”
细玉心底一阵战栗，她觉得云逸的话里有话，手指抖了一下正巧触上他温暖的脸，细玉仿佛被火烧了一样避开，硬生生地道：“一杯酒而已，何言后悔。”说着径自喝下自己手中的那杯酒，忽然倾身而下吻住云逸，将那口酒全部过给了云逸。
云逸猝不及防，赶忙推开她，但酒已入喉，吐掉了口中余酒，却已觉得知觉变得迟钝，一股热气直冲入脑，不禁怒道：“酒里是什么？”
细玉踉跄站稳，那酒里她下了两种药，一种是百济带来的“千古花”，可以让人失去理智，感受到死亡；另一种对云逸没有作用，但是对怀有身孕的妇女却有立竿见影的效果。细玉强撑着扶住桌子，冷笑着说：“百济的毒药。”
云逸强忍着怒气，竭尽全力压住身体里乱窜的燥热：“玉儿干什么直接对本王说就好，为何如此！”
细玉满脸汗珠，小腹绞痛如万蛇噬咬，她咬紧牙狠狠地道：“齐王现在知道身不由己的滋味有多难受了吧。当初我被下毒，无奈失身于你之时就已发誓总有一天你会亲身体会这种滋味，今天终于轮到你了。”细玉说完，觉得心脏忽然空了一块儿一般，身体也随着变轻了。
云逸满目红光，迅速蹿涌的毒气让往日如仙似神的他狼狈不堪，叫嚣着的疼痛寸寸割裂他的理智，他拽住细玉急剧下沉的身体，几欲疯狂：“为什么？”
细玉整个身子已经瘫软在酒桌上，腹部那些啃噬着她的孩子的毒蛇似乎也把她的心吞噬殆尽，只剩下一个空软的躯壳，还在那里履行着和那无霜的约定：“为什么？你真傻，明明知道我是百济的细作，还留我在府中。我知道你爱上我了，这一段时间，我也爱上了你。可是，凡是必有轻重，我不愿意将自己后半生的幸福托付于一段飘渺的感情上。况且你我本不同路。云逸，你会惜我一时却不一定会保我一世。况且，我潜入齐王府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兵符’！现在‘兵符’已在我的手上，你莫要怪我绝情。这世间熙来攘往的不过只为一个‘利’字。云逸，你的情比不上莫无殇给我的‘利’。”
云逸的努力不让自己失去控制，心底最后一丝清明正在呐喊，它分明再告诉他说：不要相信……不要相信……
“闭嘴！”
细玉强忍着腹痛，平静而冷清地道：“这几个月来，多谢你了，自此你我互不相欠相忘于江湖好了。百济的皇帝——莫无殇是我定过亲的夫家，与百济皇后之位相比，齐王府太小了。原谅我，百济未来的皇后不能被玷污，所以我肚子里的孩子不能留。”
“闭嘴！”云逸的身体紧绷如弓，困难地伸出手去抓细玉却触碰到一片湿热，细玉水蓝色的裙上鲜血像恶毒的罂粟花一样绽放，蓬勃而出，毫不留情地染遍了她的下身。再看看她的脸色，已然苍白如鬼魅，眼睛里空洞得没有一丝光亮。云逸拽着她的手一下子松开了，目中尽是她裙上的殷虹，落英轩的海棠一刹那间漫树枯枝，再也没了往日斑斓的颜色。
细玉像片枯叶一般，毫无支撑地倒在了他的脚下，口中依然不饶：“你肯定想不通，为什么你的凤儿突然变了个模样，六年前的凤儿不是这个样子的，对吧。”
“不要说，”云逸发出压抑的低吼，手臂愤怒地扫过满桌珍馐，杯碟碎裂迸溅出的污渍溅满两人衣衫，“不要再说了！”他的声音像是威胁又像是祈求，那个神仙一样总是白衣飘飘的俊雅王爷此时只是一头极力挣扎的困兽。
可是细玉依然不止，气若游丝，却句句狠毒：“你一开始就认错了人，你六年前见到的是我的孪生姐姐——凤玉；你知道她在哪里吗？她死了，死的很惨，被一群乞丐在雪地里扒光了衣服，然后被侮辱致死！”
“……”
“我并不可怜她，她活该，她觊觎无殇，云逸你爱着的那个人她也从来没有爱过你！”
云逸俯身上去，一手擎住她的脖颈，千古花药性猛烈，侵蚀人脑，云逸用尽了全身力气钳住了她的脖颈，心中只有一个念想，就是让她停下来，不要再句句若芒，字字刺心。
阳光的最后一粒耀斑消失的差不多时，细玉终于没了声响，从云逸的手中枯叶般跌落到了地上。
作者有话说
第23章 来，喝个交杯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