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卷尾：沉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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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嘀嗒嘀嗒地砸在石板上，像流逝的生命。地牢里苔迹斑驳，丛生在油黑的石板上，沾满了血色。云逸站在牢中央，白色的衣袂上不沾一丝污迹，苍白的脸上没有生的气息，墨玉般的眸子里也凝结满严霜。细玉狼狈不堪地躺在地上，血从她的衣裙上蔓延开来的，顺着地面上的水四散到牢房的每一处。
牢房外满满地摆放着食物，不一会儿婢女又会送上新的来了，只不过牢内的两人一个昏迷不醒，一个木然肃立。那日，姜徵修闯了进来，从已经失去理智的云逸手中救下了昏死过去的细玉，又为云逸解了毒。云逸清醒过来后，对着地面上那滩曾经是他们的“孩子”的血迹，呆坐了一整个下午，后来那无霜遣人来问如何处置细玉，他也一语不发。只是在细玉被下令关进地牢之后，他也陪着过来，就那样站着一句话也不讲。
送饭的婢女又来了，带着些许多精致的食物，牢房口吴伯担忧地向里面张望。婢女走后，一直僵立的云逸忽然蹲下来，替细玉剥开濡湿在面庞上的头发，将她从地上抱起，一脚踢开牢门往落英轩去了。
细玉是在正午刺眼的阳光下醒来的，小腹依然绞痛无比，她昏昏沉沉的头脑在看到云逸清冷的面庞的刹那，痛得醒了过来。细玉撇过头，再一次闭上眼睛。她以为自己已经死了，即使没死也不应该还在落英轩内。
“你醒了？”
细玉不答，而是手中暗暗蓄力，猛地一跃而起，拔出头上仅有的发簪直入云逸胸膛。这是她最后一丝办法，必须要让云逸恨他入骨，只有这样大家才有活路。发簪遇到了阻力，细玉愣了一下，她本以为云逸会避开，可是他没有。细玉望着慢慢从她手下渗出的鲜血，狠了狠心，再次蓄力猛地戳了下去。发簪顺利地没入云逸的胸膛，他眼神涣散地盯着细玉，原本墨玉般的眸子此刻分明蕴满了迷惑。云逸看着他，时间仿佛静止。就在他倾身倒下的那刻，细玉也随他一起奔赴了地狱。一口鲜血喷出，染得细玉满面血迹，之后便是永久的别离。
清亮的瓷器碎裂声划破囚室的宁静，姜徵修手里的药碗迸碎满地，褐色的药汁洒得到处都是。他飞快地跑过来接住往后倾倒的云逸，不停地唤着他的名字，并且向细玉投来了怨愤的目光。后来那无霜、馥宁、吴伯……王府内能来到人都来了，他们像山一样团团围住了云逸，细玉却傻了一般任由人们在她面前忙碌着，并不逃走，一重一重的人将她和云逸阻隔起来，越来越远……
“来人！”那无霜泪渍满面地怒喝，“给我把这个贱人拖出去，丢入河中！”
细玉满身是血，木偶一般全无动静，她该逃的，她是凶手，凶手杀了人应该逃，很多年前，培养过她的细作师傅教过她。细玉自嘲地笑了一声，就被几个人绑住手脚。她被拖在马后招摇过市，一路上围观的人们丢石块砸她，头被街边愤怒的百姓砸破了，可是奇怪的狠，她却不疼……
水冰冷刺骨，细玉随着压满石头的竹笼沉入满是淤泥的河底。黑暗袭来，这一次再也不会有云逸前来相救。
姐姐，我就任性最后一次……
云逸，我来赎罪了……
黑暗伴着潮水无情地涌来，灌入细玉的口鼻，呛入她身体里的每一寸炽热，很快地、痛苦如阳光般分外明朗。意识逐渐模糊，细玉看到了海棠花千朵万朵娇艳地盛开着，压满枝头，托住了阳光；浓密的花阴下，簌簌飘落的花雨中云逸白衣胜雪，倾城倾国地向她微笑着。细玉冰冷苍白的唇不禁抖了一下，向着他伸出手去……
这晚的护城河面上，火光耀水，波光滟滟。不知从哪里来了许多只小船，载着一波波体壮的汉子，穿梭在河面上。城墙上亦是热闹非凡，守城的军士黑云一般密集而来，对准了河面的噼里啪啦地放起箭来。
莫无忧轻衫依旧，端着杯清酒，笑容可掬地看着那些快被扎成筛子的渔船。
“你倒是开心至极？”那无霜艳红的身影施施而至，夺了莫无忧手中的酒杯，将残酒一口饮尽。
莫无忧咧嘴一笑：“你难道不开心？”
“云逸尚在病危之中，别忘了若是那贱人今夜不死，我会让你付出代价？”她冷冷地瞥了他一眼，回道。
莫无忧眸光明灭：“放心，我绝不会让她在这个世上再多活一日。”
他说着，从身旁的婢子手中又接过一直杯子，碰了碰那无霜的杯壁，清凉的声音传出，莫无忧靠着那无霜的耳边，声音极小地唤了声：“姑母……”
那无霜星眸一闪，甚是惊愕，美艳的脸上充满疑惧，手中的杯子带着愤怒投降坚硬的城墙，在黑暗的城墙上，留下一片片碎瓷。
就在这时，护城河上的船火忽然全息，那些小渔船瞬间遁隐于黑暗之中，隔河相对的岸边，火光聚胜，明亮的火光将正望着莫无忧的那人照的通透。
虽是夜间，但他的身影亦是极好辨认。华贵的紫衣上精细地绣着金色的纹络，白色的狐裘伴着他飘荡的黑发在凌冽的夜风中飞舞着，身下的那匹马更是雪般晶莹剔透。他星辰般明亮的眼眸沉沉地看着城墙上站着的莫无忧，继而转身向身后的夜色而去。火光在他策马的一刹那殆尽，护城河上又恢复了一片死寂。
莫无忧目光紧紧地攫着紫衣人消失的那片黑暗，伤感而凄绝，嘴唇翕动着，无声念道：无殇……
作者有话说
第24章 卷尾：沉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