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最毒誓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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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逸走的第三天，那无霜就召见了细玉。长恨阁内梧桐疏疏撩拨着一室晨光，那无霜一身烫金绣凤华服，坐在正位上悠然喝茶，身边站着刚刚从百济回来的哑瑜，脚边不远处跪着膝盖疼到颤抖的细玉。她已经跪了一个多时辰，那无霜就一直那么坐着一句话也不说，连看都不看她一眼。细玉亦不声响，她早就看出来了那无霜的目的和馥宁无别，只不过威胁的手段不同罢了。
“打掉孩子。”那无霜突然道，打破了一室静默。
细玉喘了口气，拭去额上涔涔的汗珠，响亮而坚定地道：“不。”
那无霜仿佛早就猜到她会这么说一样，神色丝毫没有改变，只是继续喝着茶，待到一盏茶后才又道：“你来天夏无非是想找回百济的兵符救出被莫无忧软禁的族人，我帮你了结这两桩事，你把孩子打了，怎么样？”
细玉抬起头望着那无霜美若天人的脸，这个女人抛出了的诱惑确实让人心动不已，找回兵符救出族人曾经是她所有的希望，她为了这个理由在天夏苦苦忍受了三年，可是现在……
“为什么非要逼我打掉孩子？我什么也不要，只想把他生下来，然后我自然会离开，为什么都容不下这个孩子？”细玉语声戚戚。
那无霜眉头紧蹙，从正位上走下来，缓缓躬身，指尖高傲地抬起细玉的下巴：“你还没明白吗？”
细玉探寻地看着她，那无霜的声音冷得毁灭了春日最后的阳光：“我要云逸恨你，永远恨你。”
细玉平静的脸上，泪珠滚滚而落：“为什么？云逸恨我，你又能得到什么？”
那无霜尖锐的指甲瞬时刺入细玉白皙的脸颊：“你不用知道，你只要告诉我，这笔交易你做还是不做。”
细玉抹去脸上的泪珠，冷冷地回她：“不做，这个孩子我一定要生下来。”
刺耳的拍手声响荡在空旷的厅堂内，那无霜笑得很美：“很好，我很欣赏你的勇气，可是你莫要后悔，来人！”
馥宁领着两队人马，迅速地围在了细玉身边，一个皇家暗卫抱着气息奄奄的凤嫣。
“姑……姑……姑姑……”凤嫣看到了亲人，竭尽全力地喊着她。
细玉心中绞痛，牵引得眼圈也痛了起来，却硬是狠下心去没有应她。
那无霜见细玉如此冷淡，心中了然凤嫣已经没有了利用价值，随手抄起一旁暗卫身上的腰刀，刺向了凤嫣。凤嫣恐惧地睁大了眼睛，叫出了她在这个世上说的最后一句话：“姑……”话音未落，她小小的头颅喷涌着鲜血，咕噜噜地滚到了细玉的身边，溅了细玉满身鲜血。
“嫣儿——嫣儿——”细玉连滚带爬地扑到了那颗头上，浑身颤抖地将凤嫣的头颅抱在怀中，肝肠寸断地哭起来。
那无霜无情的声音响起：“怎样，要不要再看一出好戏？”
馥宁立即明白了她的意思，冲着身边的暗卫使了个眼色，人群裂开，一个被堵着嘴的中年女人被狠狠推到了细玉面前。细玉痴傻了一般看着女人的脸，颓然地倒在地上，眸中尽是哀求，她回过脸双眼模糊地使劲对着那无霜磕头：“求求你，放过我母亲，求求你……”
那无霜高傲的站在细玉的面前，声音仿佛来自天穹：“怎么样，做还是不做？”
细玉紧咬着双唇，实在忍不住，泪珠吧嗒吧嗒打在地上，眉间现出痛楚的颜色。
那无霜见这般状况，心里知道细玉是个硬骨头，不逼到极致根本不会就范，于是命哑瑜屏退众人，独留下细玉一人。
空荡荡的长恨阁里，那无霜再一次蹲了下来，冰冷的手指覆上细玉的面庞，语气温柔地道：“云逸从我这里拿走的‘镇魂珠’其实是一对，两颗珠子在一起有奇效，但是拆开了就戾气无边，你肚子里的孩子根本不可能活着出生。”
细玉只觉得胸腔的中心，被人戳透了一般，渐渐麻木起来，吸走了她所有的思虑，孩子……孩子……其实，你从一开始就注定不能属于我……细玉双目通红，每一个毛孔都着了愤怒：“那你为何还要逼我至此？孩子不是已经死了吗？”
那无霜轻佻地抚摸着细玉的脸，指下肌肤白皙如玉：“真是一个妙人儿，为什么要逼你呢？知道乐极生悲吗，怪只怪云逸太爱你，竟然把我交给他的百济兵符拱手送给你，就凭这一点你就该死一万次。”
“什么兵符！我并无此物。”
“没有？”那无霜笑盈盈地起身，唤了声“哑瑜。”
站在一旁的哑瑜姑姑沉默地往屋子里转去，不一会儿又再次出来，手里捧了一只镶银攒花的红木锦盒上面一把银质小锁晶莹闪亮。细玉猛地想起这是云逸送她的礼物，当时她还怨云逸给了匣子还要上锁，心不够诚。莫非……细玉紧盯着那亮晶晶的小锁，手指激烈地动了一下，但还是忍住了下一步动作。
细玉冷哼一声：“太妃是在说笑吧，细玉贱婢一个，齐王怎会将这么紧要的东西赠送于我，况且齐王手里有的也不应是百济的兵符，而是天夏的。”
那无霜挑了她一眼，轻蔑地哼了一声：“交易你做还是不做呢？”
“你杀了我吧，”细玉颤抖着说，“放过我的母亲和族人。”
“好吧，是你逼我的，”那无霜叹了口气，“云逸根本没有去什么苍南铁矿，聪明如他怎么会被馥宁和皇帝一点儿小伎俩只开，他只不过想看看馥宁到底想怎么对付你罢了。云逸现在就在城外十里坡，被一群高手围着，侍卫刚刚传来消息，他伤得不轻，他一手训练的影卫已经战死了好几个，要不要救他，只看你了。”
细玉整个人仿佛沉入了无边黑暗一般，看不到任何的希望，浑身筛糠般地颤抖起来，泪水再次滑落：“天下怎么会有你那么狠毒的女人！他是你儿子。”
话音刚落，就被那无霜甩了一个响亮的耳光，细玉面前的女人如罗刹厉鬼般，双目微红，冷然道：“云逸从来都不是我儿子。”
细玉垂下头，痛感散至全身，空气仿佛有千斤重，压得她喘不过气心里默念着：云逸……云逸……云逸……泪水无声地落下，一滴滴沉沉地打在大理石地板上。风带着凉气穿堂而过，窗外葱郁的梧桐间阳光不再明烁，时光沉淀，往昔种种一幕幕从细玉眼前闪过。云逸，你知道吗，我真的不想和你分开。细玉颤抖的手指覆在腰间，她未出生的孩子应该在一旁啜泣，手下姐姐给的那块玉佩冰冷得硌人。原来钥匙一直都拴在玉佩的上面。是云逸当年赠给你的吗，姐姐？细玉心底颤抖着：他真的很爱你——姐姐。细玉本以为自己会在那无霜面前破声哭泣，可是眼眶里竟然没有一滴泪，她爱的所有人的命都握在这女人的手心里，甚至她未出生的孩子。
“我答应你，不过你必须答应我不得再伤我家人分毫，今日就让我母亲带着凤嫣的尸骨离开天夏，也不能去百济，只要她们安全了，我任你宰割。”
“可以。”
“你要拿你最在乎的人起誓，若是他日反悔，你必亲眼所见你所爱之人身首异处，魂魄永无宁日！”
“……”
“怎么，你不敢？”
那无霜美目中冷光凛凛，轻嗤一声：“我是怕你后悔！”说完便决绝地手指天空，苍茫的天空乌云滚滚，磅礴地铺满任何一个有光亮的地方：“我那无霜发誓：今后若动凤细玉族人分毫，此生便遭所爱之人永弃，与之粉身碎骨，灵魂永不超生。”
细玉微诧，那无霜这个誓言发得甚毒，这个狠毒的女人来自己和她所爱之人都不放过。细玉抬起头，泪水已经拭去，木然地道：“太妃想我怎么做？”
那无霜眉梢微喜：“你做细作那么多年，应该知道怎样才能彻底伤透人心吧。”
“细玉明白了，不过要云逸回来之后我才行动，我要见他最后一面。”
那无霜目光明灭，过了许久才道：“可以，但结果一定要让我满意。”
细玉重重地点了点头，失魂落魄地离开了长恨阁。
风窸窣地吹着，不再有海棠的位置。那些海棠飘飞的日子，似乎只是很久以前的一场梦。云逸言笑晏晏的容颜出现在眼前，如烟似梦：我去置一所安静的宅子，在里面遍植海棠花，你就来为我舂米做海棠酥，像寻常夫妻一般……
细玉痛苦地闭上眼睛，时至今日，她终于可以理解云逸一点了，这么多年，云逸手握百济兵符都未有任何动作，应该是想和姐姐过平静的日子……原谅我，云逸……
城外十里坡，天色阴霾，云逸的身边倒着许多身着影卫，围攻他的这群人身手不凡，所用的套路招式也让他觉得异常眼熟，“是谁派来的”这个问题根本不需探究。云逸之所以换去最为精良的影卫，换上几个不太管用的家臣，只是再等一个结果。远方一声尖锐的哨响，那几个本来就不太卖力的刺客得到暗示之后，互相使了个眼色后，四散而去了。云逸心底泛起一阵不详之感，跃上那匹叫“墨匆”的黑马，直奔京城取了。埋伏在一旁的影卫们见到主人远去，也连忙从旁边的林子里窜了出来，迅速地追了上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