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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普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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雅纳塔总统背着手在与外界隔离的会议室里踱了几步,然后转身面向阿拉贡,抬手示意道:“埃勒萨教授请坐。”
阿拉贡在总统对面坐下。总统眉头紧锁,十指交叠支在额前,和刚才众人面前那个神采奕奕、亲切慈祥的形象判若两人。总统清了清嗓子,开口道:“我们时间不多,所以闲话就不说了。之前,卡特尔局长与教授谈过虫洞研究的重要性,不过教授是否了解它的战略意义?”
阿拉贡沉思了一会儿。虫洞研究对物理学发展自然意义非凡,不过物理学之外的意义他并没有仔细考虑过。新宇宙的发现总是会带来新的机遇和挑战吧。他想了想,最后只是简单地答了句:“还请总统明示。”
“七百多年前,”总统继续道,“西班牙与葡萄牙揭开了大航海时代的序幕。美洲大陆被发现,新的贸易航道被开辟,世界格局被改变,欧洲各国靠海外财富所奠定的强国地位一直延续至今。可在那以后的数个世纪里,人类对世界的认知一直没有类似的突破。二十世纪,相对论等一系列物理学革命使得人类进军太空,只可惜在宇宙中,我们的距离单位不再是海里,而是光年,这无疑是人类探索宇宙的最大障碍。而虫洞可以让物体瞬间穿越几十万光年、几百万光年的里程,”总统见阿拉贡嘴唇翕动了两下,于是停下问道:“看来教授已经明白了我的意思?”
阿拉贡点点头:“虫洞将开启人类历史上的第二个‘大航海时代’。”不知为何他突然想起梦中那艘行驶在金色海面上的帆船,一股热气涌上心头。
总统的目光变得如鹰隼般锐利,这使他看上去顿时年轻了十岁。“正是。我敢肯定,中国、欧洲、甚至一直跟在我们屁股后面转的日本,都在暗地里加紧太空技术的研究。谁能掌握太空主导权,谁就是新时代的霸主。而美国,决不能输掉这场竞赛。”说完他嘴边扬起一个难以察觉的角度,让阿拉贡心里不由得紧了一紧。
“不过,”总统眼中的锐气重新收敛起来,“我们也有不得不这么做的原因。地球人口已快要接近饱和,各种能源和资源的消耗都是巨大的负担,温室气体造成的历史遗留问题阴魂不散。太阳能、风能虽然技术成熟,但占地过大,近年来土地价格的上升使得许多工厂不愿承担新能源的成本。寻找第二个家园是造福子孙后代的重任。只可惜在人类过去可以到达的宇宙范围内,一直没有发现第二个适宜生存的星球。若按埃勒萨教授的理论和观测结果,太阳系边缘就存在一个空间虫洞,这将开启一条崭新的航道。也许我们会发现第二个地球,意想不到的资源或是文明。但总而言之,美国必须占得先机。谁先发现谁,往往决定了日后的强弱。”
阿拉贡深吸了口气,震惊与兴奋同时攫取着他的内心。在他接受NASA委任的那一天,就知道自己必将离开校园那种散漫不羁的生活。但今天的一系列事件将一切明里暗里的猜测与不安都具体化了。他此刻明白了总统眼中的光芒,那是征服者的壮志和野心,正是这野心使他掌权后力排众议,控制了南美与中东,也在多次选举中赢得了民众的狂热支持,因为他为美国夺取了前所未有的霸权和实际利益。而阿拉贡却一直对这股狂热心存隐忧,这使他想到挑起二战的纳粹元首希特勒。于是他感到有些话今天不吐不快:“若虫洞的另一端通向第二个地球,自然是人类之大幸。但这种几率并不高,很可能平行宇宙是一个急剧膨胀或急剧塌缩、根本不稳定的空间。将大量人力财力投入太空研究,还不如先解决全球太阳能无线输电或是北极冰层重造的工程。”
总统微微侧过头打量了阿拉贡片刻,神情和语气都舒缓下来:“这话可不像埃勒萨教授的风格。”也许是刚才的高谈阔论确实使他口渴了,他端起桌上的水喝了一口:“教授对科学的能力就如此没有信心?教授难道不曾梦想过发现新大陆的辉煌?从我见到教授的第一天,我就知道我们是同一类人。坚韧、努力、执着、有雄心、还有疯狂。但我一直相信人类的历史是靠我们这些敢于想常人之不敢想,为常人之不敢为的疯子推动的。”说完他呼了口气,靠向椅背,双眼仍目光灼灼地盯着阿拉贡。
阿拉贡避开总统的目光默默沉思着,寂静仿佛让空气变得粘稠而无法流动。总统说的没有错,对于理想,他偏执、他疯狂,几十年如一日不依不饶不管旁人目光追逐自己的目标。想到此处,他再次昂起头,目光坚决、一字一句地道:“没有什么威吓能让我停止虫洞的研究。”
总统赞许地笑了笑:“我也认为教授不会停止研究。不过我有些好奇教授对今天的攻击事件怎么看?如果让教授调查,会怎样入手?”
阿拉贡摩挲着下巴:“像总统先生方才说的那样,最有动机阻挠研究的,是我们的竞争对手,欧洲、中国或其他大国。可是黑客的整个攻击只是发出了一句警告。若我是黑客,必定悄无声息潜入系统盗取数据,何必打草惊蛇。”
总统微微点了点头:“正是,这点也让我疑惑不解。不过这也可能是敌人的烟雾弹,兵不厌诈嘛。”
“另一种可能,”阿拉贡接着道,“是不愿被我们发现的外星文明。但既然他们有本事到地球攻击我们的系统,在太空航行上已经比我们抢先一步。既然如此,为什么还要担心我们的研究,而不直接登陆地球?”
总统这次却没有马上回答,他想了一会儿道:“这就不好说了。对于外星文明我们可谓一无所知。如果只考虑攻击者是人类,还有什么可能?”
阿拉贡耸了耸肩:“实在不知道什么样的人偏偏与我们的研究过不去。总统觉得呢?”
总统笑着摇了摇头:“今天的事件可真是难到了我。我很久没有遇到过这么有趣的谜题了。”他站起身,像一头嗅到猎物的豹子般在房间里踱来踱去:“教授可曾听说过四十多年前震惊世界各国政府的核反应堆疑案?”他看到阿拉贡脸上困惑的表情,似乎早已猜到会如此,于是便继续解释道:“是的,教授大概听到过一些流言,却不知详情。因为没有一个政府愿意把如此丢脸的事情公之于众。”
“2039年2月12日,全球十几个国家最大的核反应堆在同一天遭到黑客攻击,停止运转。同时攻击十几个国家的安全系统已经难于登天,但最可怕的是:黑客的病毒其实在一年前就侵入了全球几亿台计算机,只不过这病毒可以精确地检测出系统环境,只有在进入核反应堆的控制系统时才会被触发,在进入一般人的计算机时不会产生任何中毒症状。也就是说,黑客对全球十几个国家最重要的安全系统架构了若指掌。”
听到此处阿拉贡也不禁倒吸一口凉气:“这样的实力,一定不是某个单枪匹马的计算机天才所能做到。”
总统答道:“教授说的很对。这些黑客背后是有组织的,那个组织的名字,叫‘普济会’。”
普济会?阿拉贡搜索着自己的记忆:他小时候好像听到过什么‘普济救世’的流言,但政府似乎将其划为恐怖组织。近年来有人说‘普济会’正东山再起,他一直以为那只是无聊的人茶余饭后编造的谈资。
总统顿了顿,接着叙述道:“总之,后来各国政府颁布了更强硬的核能法。时间久了,这件疑案也就不了了之了。不知为什么,今天这位黑客的作案手法和方式,突然让我想起这么件陈年往事。”他轻笑了几声,耸了耸肩:“‘普济会’销声匿迹很久了,也许我多虑了。”但紧接着,他的语气重新变得严肃:“但有件事,不论是四十年前还是现在,我都必须提醒教授。教授可知道这世界上最难防范的漏洞是什么?”
这次他没有等阿拉贡回答,背着手道:“是人。‘普济会’的黑客之所以能了解十几个国家的安全系统,是因为他们用各种手段收买了内奸。你可以聚集顶尖的计算机安全学家,花几个月甚至几年时间破解这世界上最复杂的密码,我也可以用一张支票或一把手枪,在几分钟内解决问题。”
阿拉贡叹了口气:“总统没有亲自和研究小组的成员工作过。我对组里的每个成员,还是无保留信任的。”
总统拍了拍他的肩头:“我们需要信任别人,但防人之心不可无。敌人很狡猾,有可能你被骗得团团转,自己还不自知。总之,教授严密监控中心的系统。有任何情况,直接联系我的私人专线。”说着他抖了抖手腕,阿拉贡知道表上的微型电脑已经将总统的联系方式发送给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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凯茜是个典型的直肠子,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刚才还在总统面前不知所措,这会儿又干劲十足地在屏幕前跟踪系统行为了。
“嘿,比尔!”她扭过头对另一边电脑前的一个黑色卷发小伙子道:“你那边的网络状态也没有任何异常?”
被称作“比尔”的小伙子抬头伸了伸腰背,抬头叹了口气道:“没有。一切正常。”
“你那边也没问题,埃里克?”
“我说香奈诗大小姐,”一个棕发青年调侃道:“我们这边撒下天罗地网,黑客那边还会作案?哪有这么蠢的黑客嘛。”说完还吐了吐舌头。
凯茜听出他话中有话,气得瞪了他一眼:“那你有什么高见?你倒说说,这黑客是什么人?又是用怎样的手法攻击系统的?”
埃里克盯着天花板,摇头晃脑地故作沉思状:“嗯……显而易见。黑客想让我们停止研究,那一定是我国在科技实力上的劲敌,比如中国、德国。”
“哎,无聊。”凯茜装模做样地打了个哈欠,“你就不能发挥一下想象力吗?我觉得呀,一定是外星人。”看到房间里的众人齐齐转头望向她,凯茜更来劲了:“‘停止研究,否则人类将被毁灭。’听听这语气,人类——这难道不像非人类说出来的吗?肯定是某个邪恶的宇宙大魔王,不想让人类掌握先进技术威胁到他的霸主地位,所以才装神弄鬼恐吓我们——”
埃里克扭过头忍住笑,啪啪地鼓了两下掌:“大小姐真知灼见,我等自愧不如。那这外星人是如何绕过我们的安全系统,不留任何痕迹进行攻击的呢?”
凯茜打了个响指:“终于问到点子上啦!”她食指支着下巴,边微微点头边说:“蝴蝶……一定是利用蝴蝶。”看着众人大惑不解的表情,她解释道:“利用蝴蝶扇动翅膀的气流,引起周围空气不均匀流动,连锁反应导致大气层折射率局部突变,聚焦宇宙射线形成高能粒子束改变研究中心量子模拟系统状态。啧啧啧,”她似乎十分得意自己刚刚发明的“黑客版蝴蝶理论”,完全没有注意到所有人脸上的黑线:“实在是太酷了。”
这时,一个稍显苍老的声音在办公室一角响起:“与其说是虚无缥缈的外星人,我倒觉得这件事像极了‘普济会’的手法。”
说话的是温斯顿博士。温斯顿博士已经年过花甲,两鬓染霜,平时除研究外从不多插嘴无关的讨论,但据说这么一位生性淡泊的老人年轻时竟是学生运动的领袖。温斯顿博士话音刚落,众人或疑惑、或惊讶,都屏息等着他再作解释。谁知他却重新埋首于自己面前的屏幕,用笔写写算算着什么。
“您说的‘普济会’是不是那个政府严令打击的邪教恐怖组织?”最后还是凯茜沉不住气,开口发问道。
温斯顿博士再次转头面向大家。他微微笑道:“小姑娘的知识确实丰富,‘普济会’消失这么久了,我本来以为小辈中没有人听说过。它确实是政府打击的组织,但我不会这么快将它定义为‘邪教’或‘恐怖’。这世上的事真真假假,表象往往与事实不符。小姑娘日后下结论前,还当三思。”
“那么,”凯茜追问道:“温斯顿博士为什么说它不是个恐怖组织呢?”
温斯顿博士环顾四周,发现所有人都侧耳聆听,有些人虽手里装作忙着其他的事,其实也正竖起耳朵听着他下面的话。他想他今天也许找回了年轻时的热情,于是喝了口茶接着道:“‘普济会’在六十多年前成立,一开始只是个激进的环保组织。它在二三十年代时发展壮大,会员扩展到世界各地。当时世界面临着全球变暖、物种灭绝、能源紧缺等环境问题,而政治家们却没有足够的动力去解决这些并不影响换届选举的问题。所以‘普济会’……用了一些手段,迫使当时的政府颁布了一系列日后被证明是正确的环境政策。”
“是,我小时候听父母说过,当时一家没有及时处理油井泄露的石油公司老总被暗杀,就是‘普济会’策划的。”詹姆斯博士补充道。
“‘普济会’表面上是一个非政府慈善协会,背地里才策划着真正的大手笔。当时也有人假借‘普济会’之名,做好事坏事的都有。所以一般人并不知道哪些事才真正是‘普济会’所为。其中有一桩极具争议的疑案,”温斯顿博士停了一停,发现刚才还装着忙自己事的人也聚精会神地盯着他了,就连一直在角落里摆弄花草的莱戈拉斯也扭过头来:“‘普济会’的黑客在四十年前,让全球十几个国家的核反应堆在同一天停止运转,而入侵美国自诩‘无人可破’的安全系统的黑客,至今仍毫无线索。”
房间里响起一阵轻轻的惊叹声,然后便静得连一根针落地的声音都能听见。最后凯茜咬着下唇,低声道:“不管手法如何,能促使人类解决全球变暖或是核扩散这样的问题就是大功一件。这么说,‘普济会’其实是救世主了?”
老人轻笑了两声道:“他们做的事确实有很大的积极影响,但我也不会称‘普济会’为救世主。”望着小姑娘更加困惑的眼神,老人接着解释:“‘普济会’为了促使人类行动起来,在信徒中宣扬末世论。它的很多信徒,对他们的最高领袖‘玉观音’都有着宗教般狂热的崇拜。我到现在也无法定论这是好是坏。”
“玉——玉什么?”比尔问道,这个神秘集会的名字已经够奇怪了,他们领袖的称号更是拗口。
“观音。”詹姆斯博士答道。詹姆斯博士是研究中心唯一的佛教徒,平时吃素的习惯使他略显瘦削。“观音是佛祖座下四大菩萨之一,菩萨差不多相当于基督教中耶和华御前的天使长。从字面解释,观音就是观察世间声音的菩萨,所谓观世间疾苦,救六道众生。不论天界人道、草木鸟兽,若闻观音名号,都能得到解脱。‘普济’两字是中文,意思就是平等地看待一切生命,解救他们的苦难。据说‘普济会’最早出现在中国。”说到这儿他皱起了眉头:“‘普济会’的首脑以观音自居,岂不是亵渎了菩萨之名?”
这时一直低头沉思的凯茜突然抬眼望着詹姆斯博士,声音不大却很清晰地说:“我想若是借菩萨之名,怀慈悲心,行善事,便不能算是亵渎神明。”
温斯顿博士望着凯茜颔首微笑道:“你倒是个善思考、能包容的孩子。”
凯茜似乎没有听见这句赞扬,只是接着追问:“那普济会后来怎么样了?其实我只是……这些年无意中在网上看到一些消息,才知道四十年前竟有这样的事。”
詹姆斯博士有些尴尬地清了清嗓子,温斯顿博士即刻会意,摇摇头道:“这些事我也只是听说,今天告诉你们的也做不得准。也许我的猜测是完全错误的,毕竟‘普济会’没有理由和虫洞研究过不去。也许这名黑客只是个和我们莱戈拉斯一样大的计算机小天才,和我们恶作剧闹着玩儿呢。”说完朝莱戈拉斯望了一眼,莱戈拉斯此时也坐在一群小辈中听老人叙述往事。
莱戈拉斯伸了个懒腰,笑道:“哈,那这小黑客可真厉害——哎!埃勒萨教授回来了!”果然,莱戈拉斯的手表开始一闪一闪。凯茜为了偷懒时不被发现,在进中心才第一个月就和莱戈拉斯在犄角旮旯的地方偷偷安装了一套“工作狂”探测系统,只要阿拉贡一接近,就会在两人的手表上及时报警——凯茜为此洋洋得意,不过莱戈拉斯认为阿拉贡其实心里清楚得很,只是懒得和他们这些小孩子一般见识。
于是阿拉贡回到办公室时,便见到了全体人员埋头苦干的景象。
以前,这平静的景象一定会让他感到满足和安心,因为他们又度过了充实的一天,他们的工作正使研究项目稳步前进。而今天,他突然觉得自己并非身处现代化的办公室中,而是立于茫茫大漠上的古战场,平静只是敌人狂风暴雨般攻击前的假象。
适才总统离开后,他回想起十多年前,恩师特里维森教授将领导虫洞研究的任务转交于他的那一晚,恩师语重心长地又一次问道:“你还是决定要领导虫洞研究?我可以交给其他人,以你的才华,转向其他方向不愁不出成绩。”老教授叹了口气,“虫洞研究在政治上是不明智的。”
阿拉贡望着老师鬓边的白发,期望、关切与担忧同时在那双饱经风霜的眼睛里交替。他虽心中极为感动,但仍然一字一句地说出了早已决定的答案:“政治只为当下,而方程却是永恒的。”
老教授深深叹了口气,柔和的灯光似乎模糊了他脸上一道道的皱纹:“你能这么说,我心中实在高兴。我是真的老了。舞台该交给你这样的年轻人。但我也有担忧,担忧你太过执着——”他知道自己最钟爱的学生并不信神,但他还是伸手握住他的双手,闭起眼轻声祈祷:“愿上帝保佑你。”
“教授?”莱戈拉斯的声音让他的思绪又回到眼前。他这才感到自己的心跳得厉害。他转身望着金发少年,心神又安定下来,仿佛他在身边,自己就不用畏惧即将到来的战斗。
他清了清嗓子,用不容置疑的语气宣布:“研究将继续,因为真理无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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雅纳塔总统与卡特尔局长回到专机里,自动化餐桌为两人斟上两杯加了冰的白水。总统举起水杯,向卡特尔局长做了个敬酒的姿势:“我不喜欢酒精或咖啡,它只会让人以更旺盛的精神做蠢事。这些天局长先生辛苦了,请允许我以水代酒,敬你一杯。”
卡特尔局长忙举杯相迎:“都是属下分内事,有什么辛苦不辛苦。总统先生一百个放心,那个计划已一切就绪,就等这边最终的计算结果了。”然后他惋惜般地摇了摇头:“本来今天的结果出来,计划明天就可以启动。只可惜出了这档子事,唉,唉。”说完不住地叹气。
总统心中很明白:卡特尔将采取一切手段防止阿拉贡取代自己,所以他必将对那个计划全力以赴。不过他也清楚卡特尔其实没多大胆识,今天的事件不会是他嫁祸阿拉贡的诡计。而阿拉贡这个人,他却一直摸不透。他知道他与自己一样,有着强烈的权利欲和野心,但那欲望又似乎并非为了金钱、地位或名望。但有一点他很确定:这是一头沉睡的雄狮,当他的实力被完全唤醒的时候,将成为自己的劲敌。所以他一直巧妙地平衡他与卡特尔之间的权利,他要让这雄狮永远成为听命于自己的家猫。想到此处,他心中也不由得佩服起自己的天才手腕。
“总统先生,”卡特尔有些欲言又止,看到总统的心情似乎并没有被之前的意外影响,这才接着道:“你对‘梦之航道’计划为何如此有信心?我的意思是,毕竟人类寻找了两个世纪,从未发现任何哪怕是细菌程度的外星生命。”
总统的嘴角边扬起一个深不可测的角度:“大卫(注:卡特尔的名字),你相信神话吗?”
然后他便不再说下去,似乎没有看见卡特尔一头雾水的神情,只是自顾自望着机窗外的夕阳喃喃道:“如果没有别的事,我想我要与你就此别过了。我还得去看看我家那位野丫头。”说完他自嘲般笑了笑。
卡特尔局长也就不再多问,毕竟那不在他的职责范围之内。他知道总统中年丧偶之后一直与女儿相依为命,女儿长大离家后就一直独居——至少在公众面前是这样。呵,一位慈爱的父亲,这真是一张能选举中聚拢人气的亲情牌。
专机自动分离成两部分,分别载着总统和局长驶向他们的目的地。总统利用到达女儿家之前的短暂时间,吩咐CIA长官暗中调查加州NASA虫洞研究中心所有人员的详细资料。要攀上真正的权利高峰,他一秒也不能浪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