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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剿匪总有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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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
民国十七年,即是一九二八年,五月,山//东//济//南//城。
城内已是第三日戒严,巷静街寂,偶然会有激烈枪声。众人耷拉着脑袋呆在原地。自家这边儿素来忠诚地奉行戒严期间打死了白打,推己及人到日//本军队,后果也可想而知。有些人在杂货店里,离家只有两三步路,可中间被架了道关卡,由土黄大盖帽儿把守,就是过不去。有脑袋一热要去说理的,还没等把脚踏实到街面儿上,就被好心人揪了回去:
“一上街那就是要造反的,早给你一枪毙了!”
“你不必吓人!皇帝老早就没了,我们造哪门子反?”
“好,不算造反、也不吓人!你去吧!”
那人却也不去了。
杂货店向东走两条街是老图书馆,图书馆因炮击而变得灰头土脸,牌匾斜斜拉拉地挂下来遮住了半个门。
图书馆里处中昏睡着一个面色灰败的军人,他感染了——大腿处有三处枪伤,最轻的一处被子弹擦过,镟没了一条肉,另一处在腿窝往上,打断了筋,还有一处在接近臀肉的地方,嵌得很深。伤者身下垫着几件薄衣,这应当称赞管理员的细心。伤者身边,小伙计正在同少女讲话:“你不要摸他,他犯起病来很可怕。”
少女便收回了手:“他会死吗?”
“他会活。先生在他醒来时鼓励他,告诉他他会好起来。”小伙计揉了嘴唇上新近冒出的柔软绒毛,他因在馆中耳濡目染,说话也细声细气的,颇为讲究“他刚来时留着血,先生叫我烧了几本册子,把灰糊在他腿上,果真就不流了。他不能坐下,先生就找来衣服帮他垫在地上。第一天他还可以枕书,第二天他犯了病就枕不了书啦——”话到此处,屁股就结结实实挨了一记脚。来人是管理员,五官标致,身材笔挺,那皮肤一看就是成天呆在图书馆中被捂的。他把水盆放下,伸出食指在嘴唇上轻微一停顿,尔后摆了摆手就不再看他们。“是啦,我们不要打扰先生!”小伙计只得在少女面前如此圆场,心里大呼窘迫。少女被男孩儿推着走,还是忙不迭回头想再看那先生面貌一眼,却与先生的目光撞了个正着!那眼神冷而责备,她只好怔怔地转回了脸,满心的不好受。
管理员见吵闹的孩子走了,才就地而坐,拧了块儿手巾替伤员擦脸。擦着擦着,军人的咬肌突然绷紧,浑身颤抖——先是颤栗,然后哆嗦,最后人蜷曲如弓一样剧烈地痉挛。管理员放下手巾,将那颗乱摇乱撞的脑袋稳稳圈在怀里。军人大骂,语句内容全无意义,骂过后又大哭,眼泪流满了面颊,管理员出声安慰了几句,见他听不进去就不再说话。约莫过了一个钟头,军人静了下来,浑身起伏,轻轻战栗着。他认命地看着屋顶:“我就要死啦。”
管理员放开他,拍了拍他的胸口:“现在只缺一支破伤风。”
“我等不来啦,让那破针玩蛋去吧!”军人先是哈哈大笑,继而万分沉痛,“交涉失败了,蔡公他们都死啦。”
“是。”
“那是虐杀!”
“嗯。”
“他们临死都在驳斥,我那时正站在公署外——”
“我们都听说了。”
军人要复述当时的情状,讲到悲痛处,牙关相碰,却说不出话来。馆中其他人并不人人知晓“蔡公”是何人,只晓得三天前接手交涉公署不到一日的外交委员身遭惨死。这会儿听到了姓名身家,又由一个垂死的军人称颂其理想和品行,一个死了人的新闻即刻变得有血有肉,惨痛无比,平添了国仇家恨。
待到夤夜时分,大家都就地睡下,管理员便躺在了伤员身边。
“先生,你睡了吗?”
“没有。”
“你不像是管理员,你的手虽然写过字,但也握过枪。”军人握着他的手。
管理员轻声说:“我是,已经做了三年啦。”
“我要谢谢你,我就要死了——你也知道我活不了啦。”
管理员不再安慰他:“你说吧。”
军人将口袋中的东西递出来,是颗香烟:“得空帮我送出去吧,我信你。”
“送去哪里?”
“我也不知道,向上送吧!”
他接过那颗烟,塞到自己的烟盒中。半夜起来,再给军人喂水时,军人没有应答,已经死了。轻轻摸了摸死人的鼻头,他叹了口气,觉得这人死得孤零零,又忽然想到自己其实也很孤单,便哀哀地流了一滴眼泪。
王耀在封城的第四天决定出城。天还没亮,众人尚自沉睡。他走到值班室里整理了上路的物什,尔后翻出一套洋装,换下了一身长袍,将那烟盒塞到上衣口袋里,又像模像样地带了顶帽子。其时城内被日//军戒严,没人出得去,却所谓千金难买洋人脸,外国人都像有圣光附体,百般通行,他想借洋人的金面混出去。一个人西装笔挺地站在立镜前,借着熹微的天光左照右照,又泄气地坐回椅子上,心想,这张脸未免和洋人差得太远!再思索一会儿,他打算赌一把,找了支下水的金笔,在前些日子的早报中寻到了美//国领事馆公示的照片,又在馆中翻了几本英文册子,七七八八凑出一封信。一切做完,太阳正要出来。他去同小伙计道别:“小唐,我走了,你好好的!”小孩闭着眼,咂咂嘴。王耀心中不满,又补了一句:“以后我们就见不到了。”小伙计翻个身继续睡,王耀只得心中郁郁。
他一出门便径直来到守闸的士兵面前,亮了亮假文书:“我要出城。”
约莫晌午十分,日//军的值班室中,王耀翘腿坐着。值班的日//本军官微微懂一点英文,他看着长长的文书颇为头痛,领事馆的文书长什么样子,他也没见过。那文书全是连写的大花体,好看是好看,他全然不懂,落款却很明晰,上//海的美//国领事馆,不仅有落款,还有个像模像样的领事馆印戳。再看一眼王耀,翘着腿,趾高气昂喝着茶,一脸不耐烦,又是极力忍耐着不发作的样子。军官便同翻译官咕哝了几句。翻译官是个中//国人,做事八面玲珑,他心中已经一厢情愿地将王耀作为美//国那边的人看待,说话便十分礼貌:“山田长官让我问您,您为什么没有身份证件?”
王耀重重把茶杯擂在桌上,一拍大腿,不忘深深看了一眼军官:“我放在行李箱中。”瞧见翻译官一脸诧异,他兀自接口,“是啊,行李箱呢?挤丢了!你说为什么被挤丢啦?还不是你们在街上乱开枪!这会儿你们倒要怪我了!”
翻译官同长官叽咕了一阵,又跑回来同王耀说道:“说真的,单凭这一封公信,我们不敢负责啊。”
王耀觉得对方是有六分信他,便站起身来,拍拍翻译官的后背,将他带到军官面前。不再看那翻译,他与军官面对着面,冷脸罩了一层薄笑:“现在我每说一句,你都原原本本地照实了翻。”说完后,他朝那军官弯眼笑笑,军官刚报以微笑,他就倏地将笑容收了个干干净净:
“他们嘱咐我来山//东办事要照顾你们日//本人的面子,可你们呢,给我们面子了吗?”他将桌子上那纸文书抄起来,在军官面前举定了又放下,“你说这是公信,还不敢负责,这是个什么意思?那我问你,你会不会英文,看不看得懂?看不懂便找个会看的来——倘若你能明白三成,也说不出这种话来!拿着一封假文书乱闯,这种荒唐事,你们都想得出!”
军官答道:“说实话,在下从没有见过领事馆的文件。”
王耀绷着脸,心中却一乐,掏出烟盒,那黑边白地儿的烟盒上印了只朝左的黄骆驼,上有五个英文字母在骆驼头顶排成了个半圆。摸了自己两颗烟,一颗丢在军官桌上,一颗自己点上,深深吸了口烟,王耀一副要自我冷静的样子:“你也抽啊。”
军官得了好烟,笑道:“这是骆驼。”
“哦,你不认得美//国文书,倒是认得美//国烟。”王耀也笑了,他坐回沙发,伸了个懒腰,“早知你们不认识领事馆的文书,我也不同你们争了——不认识倒等于不承认啦,真够无赖。”他想对方应是有八分信了他,可他还要发一下脾气,“电报机拿来。”
翻译官抹了一把汗:“您这是?”
“交涉。”王耀想起军人讲述的惨事,“中//国人交涉用嘴,你们便要用刀,你们猜美//国人用什么?”
那两人愣在当地。
王耀弹烟:“我要给领事馆拍电报。你们不是要想负责嘛,就让你们彻底负这个责。”
五月份的济//南城内一片萧索惨淡,城外倒是绝美的暮春光景。出城有了一段距离,王耀终于走出了日//军的辖区,他望着城南青黛色的群山眯了眯眼,将洋装外套脱下来搭在胳膊上,内里的衬衫牢牢贴敷着后背,全被冷汗浸了个精透。向上送可是往哪里送呢,王耀想,他们是国民军,那我就去南//京吧。此时他撕开军人托付的香烟,将其中的薄纸展开,呈现在面前的是一副日//军的驻军地图。地图很详细,其中以阿//拉//伯数字和大写的中//国数字区别标出了联队与中队番号,另有宪、炮、师、旅、机、邮、兵的字样,王耀一个一个琢磨,他猜“师”也许是师团司令部,“邮”应是野战邮局,“机”很可能是机关枪队,“兵”是什么他可再也猜不出了,只觉微微有些伤怀。最后掏出那张假文书,叫山田的那位倒也遵守程序,还给他盖了个货真价实的日//本戳。王耀的英语授自神父,也早还给了上帝,他走在路上却想,英语还真他妈管用。想罢便照着那封半真不假的文书亲了一口,上帝呀,真是要谢谢你!
四天之后,国际舆论公开报出济//南发生的事,最早的一篇是由宣言的形式昭示,其中着重强调了外交委员的惨死,宣言的落款是“哥//伦//比//亚//大学中//国学生协会”,在那其后又有数个宣言相继发表。结果是,日//本的军事行动受到了国际社会道德上的抨击,中//国则赢得了舆论和精神上的同情。花房中,本田菊将报纸叠好,报道中的济//南一事恰恰印证了多位军官们推断的方略,那便是“出兵山//东,意在东//北”。他想,倘若大环境的外力如此运行,他与王耀,总会再见面。他恨!恨里透着高兴,高兴里又有宿命感带来的惋惜,他们一定要再见!一定要再见!
那年七月,王湾在本田的阁楼门边喂着一条面相衰老的壮年狗。自她来以后,本田菊已经养了第三条猎犬,每条大概能养十来年,死了便要换新的,都是圣修伯特,都叫太郎。这感觉就像是本田菊永远要有一条叫太郎的狗保持在身边,他在乎这个状态,倒不太在乎狗。到是王湾左喂喂,右溜溜,搞得猎犬倒是对她独具感情。她说,这种狗真是太难看啦,下次能养漂亮的吗?本田菊摇头:“一开始养的哪种,我就要一直养下去,它的生命好像没有断过一样,它得是我生活的一部分。”王湾也就不再辩驳,同本田菊讨论务虚的东西太累。后来本田菊得意地告诉她,他早就养了不止三条,王湾摆手,叫他别再说下去,细想总觉的很可怕。
民国二十二年,南//京街头的青年餐厅中,临街的角落一桌对坐着两个人。
“我明天就要回德//国了,王。”说话的是个打扮体面的洋人,梳着光亮的后背头,金头发上一丝不苟地抹着发油,看起来很老成。六月的天气使他只能穿着薄衬衫,挽着袖子。皮鞋里面的湿气散不出去,他在桌下微微点着脚,眉头也蹙了起来。他总喜欢蹙眉,金眉毛底下深凹着一双瓦蓝的大眼睛,透着一股犀利劲儿,说起话来就显得格外深思熟虑,说出来的话好像也多了一些听的价值。
“我也正要回句//容,南//京不是我待的地方。”王耀背靠着椅子,他随便穿了件单衣,蹬着大黑布鞋,整个人看起来比对面的洋人轻松了许多。
“我还从没见你穿过制式的军装。”
“不穿,太热!”王耀指指脑袋,连平时低低笼着的头发此时都扎得高高的,“再说我是跑过来玩的,连副官都还留着看家呢。”
吃罢饭他们二人一道回旅馆,晚霞已经拢了上来,店面招牌上的霓虹灯管刺啦刺啦闪了两下,一个接一个地亮了起来。街角有青年在激动地讲演,围了一批学生。
“世事急剧变化,原有的理论再也无法解释现有的现象——自然界是这样,人类社会自然地法同自然界!”
王耀被这句话吸引住,低下头咂巴了一会儿,他再抬头时,台上台下只是一致地喊,瑟塞尔忒!瑟塞尔忒!
王耀思索一会儿:“我猜他们说的是社会,Gesellschaft。是吗,路兄?”
德//国人笑了,这两个词的意思还是不太一样。
他们路过戏园子,门厅正在兜售晚场的票,唱的是《沈园》,德//国人坚持要去听,王耀心念,你能听懂什么!只能陪同了进去。结果就是台上咿咿呀呀,一人完全听不懂,一人听过太多遍,两个人都撑着桌子打瞌儿。王耀做了个梦,梦见他那时还在办工厂,湾嘱咐他回家时带一份金丝糕,他那时很想亲她,便凑上去,嘴对着嘴狠狠亲了一口。后来他回家,手里拎着热腾腾的金丝糕,对她说:“今天真是太累啦!”院子里花香馥郁,王湾正在听留声机,手里拿着一本书,转过头来笑道:“我在看诗。”留声机突然就变了调,一个女人在唱越剧。
“无此绝等伤心之事,亦无此等伤心之诗。就百年而论,谁愿有此事?——”
王耀惊醒,正是剧终,台上女子幽幽唱出最后一句。他脑中恍惚,突然无限心事涌上心头,从以前到现在,自己怎么就混了今天,怎么来来去去又成了他一个人,他的家人没了,他的爱情也没了,事情全非他所设想。就百年而论,谁愿有此事?而自己拉扯起来的一切又何止区区百年。真是活够了,他疲累地闭上眼睛。
路德维希醒了醒神,看见旁边的王耀,吓了一跳:“王,你怎么还听哭了!”
晚上,在旅店中,他们进行最后一次谈话。谈话是天马行空地畅聊,内容听起来半点地气不接,王耀却隐隐觉得有点意思。
“我不觉得什么都能用机械的原理解释得通,虽然我不是很懂得哲学,但是直觉上也令人觉得不舒服。”
路德维希点头:“现在力学理论最臻于成熟,其他的自然科学还是成长的孩童,学科是可以互相影响的。更何况,自然科学还处于搜集资料的阶段——分门别类是首要任务,这就是现在的思维习惯,孤立,分明!”
“人们倾向于用最成熟的理论解释一切。Voreilig,对吗?”
德//国人笑了:“没错,是有些草率,可这就是我们的习惯。”
二人静默一会儿,路德维希问道:“那些讲演你感兴趣吗?”
“什么讲演?”
“今天在街上,我注意到你在低头思索。”
“那句很有意思,可我不喜欢太过煽动的话。”
路德维希饶有兴趣地看着他:“原谅我这么问,不过,你信奉过什么理论吗?”
“那都是学府里的家伙们关心的事!嘿,哪有那么多非黑即白!”王耀大笑起来,“我们打仗的犯迂鲁,是要丢命的。”看到路德维希皱起眉头,好像这回答打破了这场谈话神秘的格调,王耀认真说道,“是,我不信、不值得信。世上万般哪有信与不信这么简单。”
德国人第二天一早打票上了去上//海的火车,他从车窗中探出头:“日后再见,王!”
“再见了,路兄!”
“再见!”
王耀原地站了一会儿,下午同检察厅长打了把牌,输了一百的银元票,把对方哄得十分高兴。晚上,他便回句//容了。
王耀的存在感很低。上面但凡还能想起王耀的,第一个印象就是剿匪有功、总是剿匪有功,除此之外再无其他。王耀的队伍大概有三千出头,相当于一个大团、一个小旅,平时放养在句//容东南的青山之间,离着南//京不近不远,上面一般想不到他,消息却还极为灵通。中原大战回来后,王耀就带着队伍窝在山里,开始打土匪。茅山一带的好汉们服帖了,不出声了,王耀就带着队伍向北开上六十多里,经过后//镇,路过陈//武镇,再把北边横亘的几十里大山剿一遍。剿匪有个好处,匪窝肥,油水多,不仅有油水,还能缴一批土枪土炮。上面如有军饷不够的时候,当然还要想办法自养才好。北边的土匪们不吭声了,王耀就兴冲冲地开回去,心想南边也该恢复啦,再去打一遍!刚重整旗鼓的好汉们便又被王耀一顿搜刮。王耀剿匪向来是缴得他们奄奄一息,尚待恢复,绝不斩草除根——待到春风吹又生,他就再去光临一次,南北来回三五趟。王耀又领着部下回南边,呼啦啦往山上爬,望风的小喽啰悲愤地朝山头喊:妈的,那孙子又来打劫啦!声音就被摁息了。打到最后,匪首被逼急了,绑了一肚子手雷要见王耀,见了王耀开口就嚷:我们是稻子嘛?熟了就割!没天理啦,兄弟们有点东西全给你们抢没了!王耀回口:放屁,打劫百姓还好意思和我论!那老大赤红着双眼:我就要和你论!我们抢百姓的,你们抢我们还是抢百姓的!还不给活路!你们更恶!王耀一想,不行,还挺在理!蹲下来低着头拨拉石头,过一阵子抬起头来:那要不你们入编吧,也不用打仗,垦山种地供军需,我们一起吃军饷!从此,南边茅山以北的一片儿小山就成了王耀家的自留地,说公不公说私不私,于世无害,还有人浇水种菜。王耀手痒了就只能开去北边收拾匪帮,满载而归就去茅山和道士喝茶,人生过得十分幽寂。上面找他有事,他便又跑到北山去打匪。
次年要围剿苏区,一位回都汇报的师长翻了翻花名册,咦了一声:“这个叫王耀的居然是我编内?”
“是。”
“没见过他啊……”
“有,批军饷的时候总能见到。”
“把他叫过来。”
“他……在剿匪。”
这么一说师长有了印象:“哦,他前些年也在打土匪嘛。”
“对,他……剿匪有功。”
师长拳头砸在桌上,镂花小红木桌腿儿一颤:“剿匪有功!怎么又去剿匪,哪他娘有那么多匪?山都被他撸秃了!”
王耀又一次兴冲冲地带着部队冲进北山里,忽见匪窝远远地冒着一股青烟,近前看去,匪窝里死的死,伤的伤,被灭了个惨不忍睹。师长端坐在树荫下的大石头上:“你不是要剿匪嘛,老子帮你剿完了。现在给我去打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