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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第十三章 繁花之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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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府很大,比萧府更加奢华。若是将云府拿与萧府比较,则萧府是卢悲城一处清闲宁静的世外桃林,那云府一定就是一座豪华瑰丽的名门豪宅。如今这些花园里的奇花异草惹来世人观赏,又给这座豪邸平添几分艳丽,大堂里热闹的很,花园中亦是如此。
萧隐怕我又偷偷跑出去,云府如此大,路线又陌生的很,迷路了就不大好了,去人家家里做客,怎么能给人家平生麻烦。
其实我知道,他不过就是怕我再去找那女子。
不过说起来我也不知道那女子是谁,神神秘秘的。她没有告诉我她的名字,只让我记住了那双含情脉脉的双眼,仿佛永远都沉在一片泠然深湖的瞳孔,宛如一颗深海珍贵的黑珍珠。那身黄裙衬得她年轻貌美,只一眼,就无法忘却她的样子,印在脑海里的画怕是擦不去了。
趁萧隐与旁人聊天的空隙,按捺不住心中好动的灵物,悄悄地拉开椅子,一股脑儿窜到了右花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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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隐自然是看到了温青愁的动静,他不过是看着没有说而已。
小宠物要是实在无法栓在身边,等它摔痛了,它就会乖乖地回到你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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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雨后的花园显得几分凄美,大概这就是云府主人挑在今天办花会的原因吧。雨打嫩蕊,散了一地湿红。
抢眼的数牡丹花最娇艳,到底是国色天香的百两金。隐约露着尖尖角的初荷也半遮半掩地含苞待放着,雨水凝成的点珠儿像是花蕊渗出的蜜泪,点在花瓣上,惹人怜惜。
我伸手拂去花尖上的雨滴,指尖上沾了些薄水,也舍不得挥去,任那些晶莹的雨水逗留在指尖,晃晃悠悠地停在我的心口。
一个人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繁花开满了暮春,雨水也沾湿了短靴的软边,露出嫩黄色的一截。肩膀被猛地一拍,像受了惊似的猛转过头,顿在指尖的雨珠也只能随着指腹的轮廓往下滑去。我默默叹了口气,真是可惜了这么好一番兴致。
“哟,小青愁,难得能在这儿见到你。”
我看着来者,眉眼轮廓倒有几分熟悉,本还有些迟疑,一听见他叫我的名字,心中立马明朗起来。我半指着他惊讶道:“冬笋?额……连尘?!”
他揍了揍我的脑袋,我吃痛地捂住,皱下右眉以表不爽。但心里还是有一股温暖的热流潺潺流淌在心脏每一寸。算是四年前的故友了吗?四年前的,人了啊……
“你怎么在这儿?”他睁大眼睛看着我,笑容依旧那么明媚,看着他笑,就好像自己从来没有长大。
“这话应该我问你才对吧,这家主人也请了你吗?”
他摇了摇头,笑的一派自然。
“云老头与我娘是故交,我娘让我来看眼界的。”他不怀好意地看了我一眼,嘴角邪邪挂上一抹笑容,笑的开朗,“我快忘了,你早被侯爷买回去了。”
我不理他,目光竟汇聚在身旁的“人间不老春”月季。她的美被人称为“月月红”、“斗雪红”。从前府上也有养着月季的,只是那些月季死的死枯的枯,倒枉费了栽花人一片期望。还是这儿开的好,朵朵红艳,娇嫩欲滴,有如掩在群芳中浓妆艳抹的美佳人。
真好奇云府主人是怎么侍弄花草的,能将花草在私人林园里弄得如此好,必然是苦费了大片心思,有这样的耐心与爱,绝对是个受人尊敬的前辈。
还尚未结束这里的思考,却看见不远处的铺花鹅卵石小道上缓缓走来两个男子,一个白衣,一个棕袍。一个翩翩,一个沉稳。二人明显朝我们走来,待走近了,才看清来人——是萧隐和那位在破庙里救下我们的男子。
那男子剑眉星目,面容略带冷峻,说话的腔调不卑不亢,周身散发着隐隐的贵气。身材魁梧匀称却不让人觉得庸土,可见是个长期习武的人。不过萧隐与他站在一起,一身白衣,腰间坠一浑圆珠润的玉佩,像是个不食人间烟火的仙人。显得平时像是萧隐在偷懒。
萧隐的瞳孔在狭长的眼眶盯着我,锁定我的那一刹那似乎起了一小些戏弄,嘴角微微上扬,转而出现出一抹悠扬的笑容。
“愁儿,原来你与连公子在一起,害我好找。”他与那俊朗的男子并肩站在我与连尘面前,二人十分夺目,让人恨不得多看几眼。
“二位,席要开了。”那男子说话语气很是平淡,声音有些闷沉,看上去是个无趣的人。
萧隐站在一旁,闻言便用手指关节抵着鼻梁轻笑,像是在笑那男子太过心急。
“北鹤,这位是你四年前在破庙看见的受伤少年。”
我不禁觉得有些好笑,这是什么介绍方式。
他朝我这看了看,语气毕恭毕恭:“温公子,在下顾北鹤。”
后来我才知道,在皇宫做事的人,说话都是一个口气。
又多闲聊了几句,各自牵着各自的人从小路绕回大堂。席已开,我们四人跪坐在相邻的两桌上。主桌上自然是坐着主人,还有……
那个身着浅黄衣衫的女子。
云府主人拿着酒杯站起,一副要敬酒的模样,那黄衣女子也随之半掩着袖,十根葱指稳稳捏着那冰凉的青花瓷杯。
“久仰在座各位对云某人的照顾,云某一家得一小女,小女有幸博陛下欢心,入宫时日在即,恰逢云某设‘花会’一事,也算为小女,从各位大人身上讨一些福气。”
说罢他将杯中琼浆一饮而尽,倒杯已示诚心,黄衣女子也已干杯,小心擦拭着嘴角的酒水,坐下后便一言不发,颜色也是十分的淡然。
许久见她坐着不动,脸色并不大好看,见她给他爹行了个礼,就走了。应是回了闺房。
萧隐在一边与顾北鹤喝酒,又见我神情涣散,便一把搂过我的肩,动作掩饰的极好,旁人看过来就好像他只是单纯的靠着我而已。
“愁儿,有心事。”
他微笑望着我,这句话用的是肯定句,而不是疑问句。我知道我的心事都瞒不过他的眼睛,只是觉得有一分沮丧,毕竟自己有好感的女子,过不久就要入宫了。
“云采莲早已定下了嫔位,就连封号都拟好了。你不要再打她的妄念了,想也是白想。”
他的目光又温柔的加深,在我耳边轻轻道:“何况她是我表姐,尽管只大你两岁,你也还是别再打她的主意了。再漂亮的兔子,也不吃窝边草。与其想着怎么思念她,不如……想着怎么把她表弟伺候好吧。”
他笑的有几分风流,我伸手推开他慢慢凑近的脸,故作一脸轻松。
“什么打谁的主意,是你自己在那里乱想,没醋找醋。”我睨了他一眼,抓过放在他案前的酒,猛地灌了一口。每次看他有心事就喝酒,我有了心事,喝酒也没问题吧。
何况我还没告白,就失恋了。
“咳咳……”还是像第一次喝他的酒一样,被呛的满脸通红,看来是我真的不太适合喝酒,还是萧隐喝的酒都太烈了。
他不顾我是否继续喝下去,只是看见我满脸通红的模样哼笑出声,然后随意地吃些宴上的小菜。我还真的喝上瘾了,直到自己真的醉了为止。
萧隐见我瘫软在他身上,有些担忧,顾北鹤看着我,仍然是面无表情。
“看来小青愁是喝醉了啊,侯爷怎么也不拦着他?”连尘在顾北鹤身后露出半个脑袋,看着我软绵绵地窝在萧隐的怀里。
我最终还是被萧隐抱走了。
“萧大人是要去哪儿?”
云老爷见到我满脸通红,嘴里嘟囔着些模糊的音符也大致懂了一些。
“可否借客房一用?小犬不胜酒力,麻烦云大人了。”
“我不去房间……我不和你去,你放我……放我下来。”虽然头被酒熏得发烫,神智还是有的。
云老爷指了指路,萧隐撇去了引路的家仆,抱着在怀里一会儿闹腾一会儿安静的我往在偏院的客房走去,穿过里面一个又一个的大堂,终是到了。而我却挣脱了他的怀抱,一股脑落到地上,没走几步就瘫软下去,还好萧隐扶着我。
“不想进去躺一会儿么?”他半拖半抱着我,完全把我当成一个十岁的小孩一样照顾。
客房前有个圆形绕廊围出的一小片土地,可以算是个小院子,那里面种着一棵樱花树,浅粉的花朵随着风而摇曳,花瓣洋洋洒洒地落了下来,伴来一阵清甜的味道,也让我清醒了许多。
“不去,我要在外面玩。”童真又无遮无掩的一番话。清风微漾轻捧起我柔长的乌丝,我靠着墙,支撑着自己的身体,“外面好玩。”
他看我的眼神刹那间又温柔了下来,分明感受到他将我拥在怀里。我刚好到他下巴,被他再轻轻用手一按,脑袋便抵在他结实的胸膛上。
他揉着我的长发,托住我的腰。
我听着他的心跳,在鼻翼萦绕着的两股香气,一种是院外的樱香,一种是萧隐与生俱来的体香,淡淡的,清清的,像雨后沐浴过的香草,又像是皑皑冬雪被阳光融化的味道。
窝在他怀里真幸福啊,我想。
“萧隐,你怎么没有心跳声……”我几乎已经将头都藏在他怀里,侧着耳朵贴在他的胸膛,手也不自觉地抱住了他的后背,“我怎么听不到……”
他俯下身汲取我身上的味道,深深地吸了一口,宠溺地对我说:“因为我的心在你这里,被你给偷走了。”
闻言,我痴痴笑了几声,拿手指了指自己,百般眷赖地伏在他胸前:“我吗?哈哈哈哈……怎么可能是我呢……”
声音渐渐带着哭腔,我猛吸了一口气,还未来得及呼吸,心脏就开始巨痛起来,疼痛压着我难以呼吸,心田涌上来的莫名酸楚让我变得就连牙齿也颤抖起来,几乎是大喊,又强烈地控制着自己压低声音:“……他从来都没喜欢过我!我又怎么会有他的心……萧隐他不喜欢我……我偷不到你的心……我该、怎么办,我好喜欢他……可他、好像一点都不喜欢我。”
就像小船可以躲在温暖的港湾,星星可以睡在幽蓝的天幕,鱼可以藏在深海里,可是我能躲在哪里?哪里可以让我躲?我找不到,你不在,最近的依靠,成了最远的幻想。
托在我后背的手猛地揪紧,将我的衣服弄得很皱,慢慢的、那只手握成了一只拳。抱我的人将我抱得更加紧,我快要分不清抱我的人是他还是别人,这个怀抱的温度是我梦里的温度,这个怀抱,能不能也只允许我一个人撒娇。
如果我不是一直埋着头忍着眼里的泪水,那时候我要是可以鼓起勇气抬头,也许可以看到他紧紧咬着牙关,眼里雾气氤氲、快要溢出泪水的样子。
可我终究没有听见他的哭声,他是我的神明,他又怎么会哭。会哭的只有我,从头到尾,都只有我一个人而已。
“愁儿,不要哭……他不喜欢你,是因为他爱你,爱和喜欢是不同的,你知道么?爱比喜欢更加深切和沉重。愁儿,不要哭,他一直很爱你,一直都很爱你……”
我哭的更凶,想张口却发现一个字都说不出来,这时候又该说些什么呢?笑红尘,坎坎坷坷处处伤。叹情感,天荒地老总难守。问旧梦,多愁善感何时了。
韶华流逝,白驹过隙,一转眼是八年。对眼前这个男人的情感早已在过去化作春泥落满庭的日子里叙述完,还剩下的都是没有来得及缱绻的爱意,爱恨交加,痛不欲生。
始终逃不过爱情二字。作茧自缚的故事步步浮现。垂眸细密长睫悄染,泪水氤氲着、眼眶再也承受不住那两道沉重的泪水。是什么力量恍恍颠倒了苍生。多少人溺入飞蛾扑火的纠缠不休,剪不断理还乱是难舍还是纠葛?甜腻的、残酷的,和渗透出的浓郁忧伤。暮春温润袭来的春风此刻正让那些花瓣更加摇曳。
泪已不知如何止住,只是混杂了这么多年的情情恨恨纠纠缠缠,和着这么多见过的落花与枯槁,在这最后的夕阳里,终是溃烂成了一地拾不起的过往。
花开花落几逢春,这一回我不想去猜距离你下一次离开的时长,我不想去听谁说给你的情话,我只想亲口听到你说的话,就算是要把我抛弃,也要果断地让我没有一丝迟疑。如果可以,就让我在你的怀里再多眷恋一会儿,就算哪一天你的心里要住进别的人,我也可以骄傲的告诉自己,你胸前的那一片温柔曾经属于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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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愁儿,愁儿,愁儿……”
萧隐不停的喊我的名字,我的抽泣声微弱的几乎听不见。
身子仍然在颤抖,他将我搂得很紧,像要抓住我,永远都不让我逃跑,
“我不会再离开你,永远不会了。”
宠物要是实在无法栓在身边,等它摔痛了,它自然就会乖乖地回到你身边。
可它要是从不经历疼痛,又怎么会知道你的身边才是最安全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