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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十章 ...

  •   彻夜,李府上下都很是闹腾——不是流于外表,而是指每个人的心里头都挺闹腾的。即使下人们个个看上去都安分守己,没有一个敢轻举妄动试图去通报董卓,李斐也还是觉得李儒始终挂心不下。涌动的冷风中都仿佛带着股令人几近窒息的沉重,重重地扼在心头。往日里令人温暖的烛火此刻却让人坐立不安,细密的芯儿逐渐在火焰下蜷缩燃化成灰,已是落了大半,昭显着时间的流逝。

      “……这都是怎的了?”

      被喊出来的李敬终于按捺不住如此郁闷的气氛,小心翼翼地眨巴着眼,伸手扯了扯一旁李斐的袖子,悄声询道。吕布走了之后,李儒决定将家里头所有成员连夜都唤过来。但下人们也不敢轻易跟这些人解释事情的由头,而李儒和董氏也都先是一句不吭。这样不清不楚的事态下,弄得李敬只觉得家里头或是有大事,却根本不知晓事情的严重性。

      李斐瞥了他一眼,欲言又止地张合了几下嘴唇,最后还是把话语给吞回了嗓子眼里头,什么都没说。这事情连他自己都拿捏不准,也实在不敢自作主张。如果他一开口解释,那么定然会带上自个儿的主观想法——让李敬这么个娃娃理解认同或许没有大碍,但一旁的李儒倘若听见了,还不定怎么罚他。

      “敬儿。”

      董氏自然听到了李敬的话头,喜怒不清的一声轻唤便吓得李敬一哆嗦。李敬也算聪明,听出了董氏这句可这不是想要谈话的意思,赶紧规规矩矩地站好。李敬的生母也站在一旁,恨铁不成钢地瞪了他一眼——李斐好像看见那女人还伸手掐了他一把。紧接着从李敬鼻腔里头发出的一声强忍的闷哼……证明了李斐的眼神没出问题。

      被李儒唤过来的人足有十来多个,但比起其他大家族而言仍然不值一提。其中除去两个是李儒的妾侍,以及妾侍的娘家人;分系的李家一共也就只有七八个人能在李儒面前说得上话,往年李斐也只能在年关时候见到他们。几个男子似乎怯声商量了会儿,又推攘了几次三番,最终一个弱冠之年的人被他们给推了出来。脸上还带着几分难色的模样,显然不是自愿出头的。

      不过他也只得敛了面上的神情,冲着李儒行礼,唤道:“堂兄。”

      李儒这才从沉思中抬起了头,瞅见那位出声的人,面色略微缓和了下来。李斐也认得,他是唯一曾在李儒有难时帮过一把的亲人。李儒向来是个有恩必报的人,自从得势之后从来也没忘了这个堂弟。也正是因为这点,其他亲戚才会在有事儿时把这位给推出来——因为李儒就算在气头上,也不会责罚这位堂弟。

      似乎也是觉得晾了他们太久,李儒微叹了口气道:“先退下吧……你们还在思索,我今儿个请大伙过来的原因?”
      十几个人统一点头的模样像极了小鸡叨米。

      “事出有因,实属突然。但我既然喊了诸位前来,必定是为了家事。”李儒敛了心神淡然道,眉宇间依旧隐着些忧色。他半撑着身子正坐几分,向其余人强笑,话语间亦是有着些随意:“各位也都是自家人,相识多年。那么,文优自当不必隐瞒。自我投身于董相门下后,李家也沾了不少光。朝堂正事,相信诸位也多有明晰判断。不过,也就到此为止了——我李文优,虽说不是大才,但这李家……亦是能做主几分。”

      听了李儒的说法,众人静默了顷刻。
      也没有窃窃私语地讨论着李儒的说法,诸人只安分地站在原处,面色凝重。

      “这是自然,堂兄。”最终还是那位被推攘出来的年轻人先开口说了话,他向前一步,极为郑重地向李儒恭恭敬敬地拱手作揖,迎上李儒的目光坦然而坚定。“家主是您,几个兄弟姊妹也自当以您为尊,绝无商量之说。堂兄所想之事,也必定是李家上下人等的决定。我等,绝无异议。”

      这番话语倒是引起了些细微的声响——李斐仿佛听到了有人惊乍出声尖锐嗓音,但也只是一瞬罢了。
      随即众人全都恭恭敬敬地全都向着李儒拱手,道出的话语也俱是附和。

      “大话就不必多说了,文优心里清楚几分真假。倘若尔等真心觉得我能掌这个家——当年也没有这么多的事儿了,是不?”李儒显然并不是很乐意看到他们的这副作派,目光露出了几分嫌恶,马上便侧过了头去,掩饰的还算不错。但话语间的咄咄逼人却是难以湮灭的,这番重话显然是过了头,李斐听得出来,父亲死时李儒对这些冷眼相待的亲戚多少有点积怨。

      不过其他人也只当是李儒是以退为进的威慑罢了,并未当真,却也一时间不敢吭声。
      李儒的脾气谈不上很好,况且要是这人真计较到你头上,那可是有的受。

      “……堂兄。”有些染上喑哑的嗓音令李儒一惊,抬起头时才见到这位堂弟暗含怒意的眼神。一旁的李斐也是一愣,这人虽说是李儒的堂弟,却是自己的堂兄。虽说不常见到,但没回碰见时都是脾气好的不得。性子也可谓温文尔雅,李斐有印象起就从没见过这人生气的模样。

      这人深深地吸了口气,缓和了怒意,暗藏遗憾地低叹道:“我相信您今日这般大动干戈,是为了李家上下——而不是翻那些旧账。”

      “……这是自然。”李儒有些尴尬地讪讪道,他没法对这这位动怒,况且自个儿刚才的话,也的确有点想翻旧账的意思。不自在的模样惹得李敬差点讥笑出声,不过立马就被李斐察觉身边不对劲。偷偷用胳膊肘狠狠朝这小子一捅,结果李敬痛得皱着脸手捂肚子,半弯下了腰。一旁李敬的生母瞧得清楚,却也不敢怪到李儒这宝贝弟弟身上。只能一边偷偷地扶着李敬轻拍背脊,一边暗暗地瞪。

      “不,堂兄,我也并非此意……”那人似乎也是觉得话说得太重,想要开口辩解。但一急竟是不知怎么讲话似的,嘴唇动了几下,竟是吐不出半个字眼。

      “……我想,堂兄并非是指责兄长的意思。”李斐看到他不知怎么叙述,只得着急地接过了话茬。自然不能让李儒这般下不来台,否则接下来的事情也实在没了威信可言,只得冒着被说毫无教养的风险帮自家兄长说话。露出了点讪笑硬着头皮道:“毕竟兄长这么大费周章请了家中人士,想必不是小事。却还在斤斤计较这等过往……未免有些过份了罢。爹爹过世之时,堂兄可是一直帮着我们的——是吧,嫂嫂?”

      这话可真没什么小辈儿的谦虚,李斐知道他这种口吻有点说不过去——不过他是李儒的弟弟。
      虽说他们年纪相差挺大一截,但还是和李儒一辈,同为主家。

      况且李斐还拉了董氏下水,就更由不得他们责骂了。
      ……对董相的女儿,他们敢有意见吗?

      “斐儿说的正是这个道理。”董氏也自然看出了李斐想为李儒说话的意思,也知晓李斐虽说平日有点乱来,但在大事上还算能够分得清轻重。加上她也有心想在李儒面前得个夸赞,于是也帮了腔:“夫君为了家中事宜操劳多日,今日,也应当与大伙儿说说了。不过这等大事,女人家也不好插话。诸位姊妹,也都与我一同去后头说说话吧?”

      虽说是个问句,不过却真不是在问话的意思。几个女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还全是随了董氏一同离去。李斐看得挺愣,随即便明白过来,董氏这是让了步——李儒本就在为董氏是相国之女而迟迟犹豫不决,不知这样的决定是否会令董氏难堪。却没想到董氏却也有着笃定的坚持,她选择的一方是自己的夫君。

      望着董氏离去的背影,李斐若有所思。
      不得不说,李斐今次的确是对这位嫂嫂有了不小的改观。

      李家的人不算少,但也多不到哪儿去。这些人中,李斐一直只将李儒和李敬当作自己的亲人。前者是父母死后劳心劳力、独自扛起整个家族的兄长,李斐看在眼里,不愿背弃。后者是年纪太小,纵使不够懂事,却没失了孩童的天真,李斐也是真心疼这个侄子。但董氏嫁入李家,本就是为了帮董卓拉拢李儒,如今却愿意站在李家这边。

      能够选择忤逆自己的父亲,可见董氏是真心将这里视为“家”。

      “那么,闲话休提。”李儒如果再看不出自家人在小心翼翼地帮他铺路,那就不配是个谋士了。他心头被这种关切捂的暖,连心情也好了不少,讲话自然也轻快了:“……家中产业,近年来,俱在洛阳盘根。不过,我希望有一两户分家回到西凉。董相迁都之事,朝堂上也曾提过不少次。洛阳地属富庶,虽不用担心一时半刻产业荒废无用;但倘若真是迁都,长久下来,于李家终不是良策。”

      “家主,可是相国……?”有心眼的自然能够察觉到这话暗藏玄机,毕竟连迁都的事情都提到了,却没有让他们去即将迁都的地界,便能猜到事情不妙。李家像李儒这般能谋的没有一个,多数都是在经商。虽然比不上本地人精打细算,但因为是李儒的亲戚,加上西凉军队向来彪悍著称,在洛阳也算是混得开。

      “切莫声张。”李儒略一拧眉,笃声阻了那人余下的话。于心底里头,李儒还是不希望董卓会被击败的,毕竟那是他的主公。但李斐的话却令他不得不警醒点,为家人打算些后路。“鸡蛋不应全放在一个笼子里头——否则多了,也就盛不下了。总要拿出那么一两个,万一笼子散了,不是还能有点东西,能过吃过喝?”

      众人摸不清楚李儒的意思,毕竟这话虽然能点明事实,但还是有点含糊。
      李儒听上去不是认为董相无望,似乎只是想留条后路。不过……仅仅只是这样的轻描淡写?

      就在这样满腹的疑惑之中,李儒布置了两三个分家回西凉,便把人给散了。借口李儒自然会帮他们找好,根本不用担心。不过李斐显然是没有跟着其他人散去的意思——他三步两步地走到李儒面前,一脸踌躇地面色似乎做了什么亏心事儿般,下意识地将宽大的衣袖背在身后,不时地揪来揪去的,显得皱巴了不少。

      李儒倒是也看不惯他这副扭捏模样,一扬眉,便撂了句:“有话直说。”

      “……吕奉先那人,虽说高傲了点儿,但绝不是莽撞之徒。”李斐抿了唇怯声道,侧了侧面颊,不想让李儒瞅见他面色不虞。随即皱了皱脸,拧着眉头疑声喃喃道:“虽说美色惑人,但怎么着也不能把一个将军惑成傻子吧……我觉得,他或许真有如此妙计,能够一举定了胜负。话说的这么满当,就算疏漏颇多,但必定是可一试的法子。”

      闻言,李儒一怔,随即思索了片刻,略一点头道:“继续。”

      “于是,我就设了下办法。”李斐的声音更小了几分,似乎是怕李儒怪他,又不敢吭声,翻来覆去地摧残自己的袖子。一会儿过后,李斐见李儒没有什么怒气的模样,便壮着胆子咽了口吐沫,不太确定地说道:“若想一举令这洛阳城中的西凉大军乱起来,法子也不是没有。董相多疑,虽说将士有李傕与郭汜二位将军,但却没一人能即刻统了西凉军。我想,他们若是能一举将董相……或许就能胜了九成。”

      话一讲完,李斐就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哆嗦,他到底还是不敢把词给说个清楚。
      不过这完全不妨碍李儒的理解能力,看着自家兄长逐渐阴沉骇人的面色,李斐就犯怵。

      李儒就这么臭着脸默了半响,终于从嗓子眼里头挤出了句:“你当真这么觉得?”
      “猜测罢了。”李斐立马推脱责任,恭敬地拱着手冲着兄长,直把自己的头都藏到袖子下头去了。

      李儒顿了顿,又轻笑着说道:“……你小子没个七八成的把握,是不敢在我前头说这样大逆不道的话的。”
      这话也惹得李斐差点干呕出来——兄长你就不知道辅佐董卓也是大逆不道的吗!

      不过显然,就算李儒根本没法听到李斐的吐槽,他也不会给李斐任何好过的态度。也不顾李斐拼命想把自己藏起来的举措,李儒的蔑笑声就如同鼓点般直砸在了李斐心头。他在李斐面前招了招手——也没管李斐能不能看到。之后似乎意识到了李斐在装自己不存在,又轻声唤道:“过来。”

      柔和的嗓音里头似乎没什么,又似乎什么都有,直让李斐头皮发麻。
      纵使千般不愿,李斐也只能稍稍挪了几步,慢的跟蜗牛似的凑到了李儒跟前。

      李儒先是抬手轻抚着李斐的发,李斐甚至能感到李儒微微发冷的指尖贴在了他的头皮上。
      随即李斐听到了这辈子最不想听见的话——

      “这是天命?”

      明明是挺平和的语气,但李斐硬是能从中听出一丝几近崩溃的歇斯底里。
      李斐感觉到自己正在不由自主地颤抖,双膝都在打着颤,他真的就想这么跪在地上。

      “你瞒不过贾文和,而我也不是个傻子。”李斐的反常让李儒的声线更加软化了,但李斐还是止不住地抖。李儒只好叹着气将他抱进怀里头安抚着,他不曾这么对过这个弟弟。男孩子总不能是哄出来的,但今时今日……实在是有点不忍。李儒拍了他一会儿,又问道:“……你知天命,对吧。”

      闷在他怀里的人从鼻音里头渐渐发出了一些闷声,并不像是在哭,更像是在哀嚎一般。
      李斐一边毫不客气地把鼻涕眼泪全蹭到李儒身上,犹豫半响,才微不可觉地点了点头。

      其实李斐一听这话,就知道李儒不是跑去跟贾诩通气了,只是自个儿的个人猜测。毕竟系统也有没给出任何提示,也就是说李儒并没怀疑过他的来历——所以他又试着点了头,只是想知道系统的底线是否就在这一层。

      赢了,他就算是给自己的诸多行动铺好了路。
      输了,那也没辙……扣功德呗,大不了就成负的。

      他赌赢了。
      系统允许他装神棍,实在是太体贴了!
note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第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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