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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七章 人间重晚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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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方通行,不出几日冲田总司便率军长驱直入到了与蒋桥隔江而望的禹州。只是他刚刚入了提督府,就收到土方岁三征集了四十万兵马屯聚蒋桥的消息。恭亲王的军队却尚不足二十万。
在京畿周围开战,冲田总司皱眉,禹州与蒋桥的百姓加起来也有好几十万。蒋桥是易守难攻之处,很难从外面打进去。当年近藤勇与斋藤已男也是在此,各率师对峙的时间快要长达三个月。
打破这一沉默的就是斋藤已男的死。
据人言,斋藤已男与近藤勇的关系败露后当晚遭到抄家,而斋藤已男畏罪自杀。
果真是贤愚千载知谁是,满眼蓬蒿共一丘。
斋藤已男死后,先太祖启用新将伊东甲子太郎。伊东甲子太郎放弃了斋藤坚守不出的战略,放弃得天独厚的地理位置,率先进攻近藤。结果显而易见。
涛声如旧,不知是嘲笑谁。
前车为鉴,冲田军与土方就此胶着。双方似有默契,一方都不肯渡江。一日黄昏,冲田总司登上城楼,遥看一江之隔的蒋桥灯火通明,穿着盔甲的禁军在渡口巡逻。
夕阳火红,江畔微风吹过。他忽然剧烈咳嗽起来,口里一阵腥甜,整个人如风中颤动的瘦草,有一只手扶住了他的后背,直到他呼吸重新平稳。
冲田总司好像知道那是谁,他并不回头。那个人也没有出声。
好一会儿之后,冲田总司笑道:“你怎么不问我在看什么?”
“你在看什么?”那人温顺地道。
“江山。”冲田总司伸出一只手,道,“就像落日一样,太远太烫,最后只能落到海里去了。”他转过去看那个人海蓝色的眸子,重复了一遍,“落到海里去了。”
“王爷,你累了。”斋藤一冷漠地道。
冲田总司哈哈一笑,道:“是啊。僵持太久,脑子都有点糊里糊涂的了。”
江水泛起白浪,贪惏无餍地吞噬了落日,还有很多秘密。
冲田总司回到暂居的府中,写下了一封书信叫来一个士兵让他送到土方岁三手里。
原田左之助好奇道:“王爷,你写了什么?”
冲田总司但笑不语。
土方岁三收到冲田总司的信并不吃惊,只是当他看过之后便不禁冷笑了。那信中冲田总司表达了深深的悔意,表示自己是被他们吓到了才想到要造反,现在忽然发现了实力的差距。他看过就撕了,让来使带回去。冲田总司很快又写了一封信,内容却很是激将,说在这岸手不挈兵地等着你也不敢来云云。土方岁三这次倒是回了一行字,道:“王爷不是刘錡,就算王爷是刘錡,我也不是兀术。”
冲田总司看这行字看了一会,才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心想或许他小看了土方岁三这个人。看这样的情况土方岁三很可能要认真了,很可能会请来鬼族的人助阵。
那一次共登楼之后,原田左之助对斋藤一与冲田总司同进同出似已寻常。两人在府中一日日地赏花,玩鸟,谈论字画。直到某天冲田总司惊讶地发现斋藤一棋艺很好,于是极高兴的将棋盘架到了两人中间。
他们都是棋痴,经常忘了时间,甚至有时候一起躺在榻上和衣而睡。夜间斋藤一偶尔会惊醒,然后发现自己手里还握着白子,身边还有一个人均匀的呼吸声,他就会觉得一切非常虚幻。弘一法师偈语道:执象而求,咫尺千里。他看着那个人棕色的发和森绿色的眸子,心想若非如此,定是一个知己,可惜时机错了太多,早在十年前是他自己就放弃的。
“你这样一直盯着我看,我会认为你喜欢我的。”
那个本该睡着的人睁开眼睛,眼里似笑非笑。他见斋藤一沉默了,笑道:“你不说话,我以为是真的呢?”
斋藤一倏然一个翻身坐到他的腰上,横在二人中间的棋盘被掀飞,大珠小珠落玉盘之间冲田总司惊讶地瞪大眼睛,顿时觉得下身有些尴尬。岂知斋藤一目光冷冽,用手抵住冲田总司的裸露在外的脖子,几乎是脸贴着脸地,微笑道:
“王爷,还记得那天么。你说我的脸比我的剑还要恐怖……”
冲田总司咽了一口口水,被掐住脖子说不了话。
“正确答案是不管是我的剑还是我的人,都很恐怖。”
斋藤一施施然松开手,满意地看到冲田总司的猪肝脸,躺了回去。冲田总司一阵猛咳之后才缓回劲,侧身一看斋藤一竟然在睡觉了。
“你睡着了?”冲田总司气极,却不忍心去推醒他。其实斋藤一是在装睡。不过一段时间宁静之后,他迷迷糊糊地又快睡着了。
嘴唇仿佛碰到了一个温热柔软的东西。轻轻的,以至于好像是一种错觉。
耳畔忽然听到了什么却很清晰,常年逃往的敏锐使他猛地睁眼坐起身来,谁知碰得一声撞上某人的额头。冲田总司几乎是呜咽一声捂着头缩到了一边。
斋藤一扶着额头,惊奇地瞪着他道:“你在干什么?”
“……”冲田总司一副咬到舌头的表情,居然难得的说不出话,眼神还飘到了其他地方。
斋藤一没有注意到他的异常,匆匆配上剑,冷声道:“有人。”说完从窗口凌厉地翻了出去。冲田总司心中一动,土方岁三已经有十几天没有动静了。他武功虽不如嘴上功夫厉害,却也紧跟其后。
斋藤一直追着自己听到的声音在屋瓦上健步如飞,他轻功卓绝,几乎只有脚尖落地,不一会便看到庭中一个高大的身影。那人远远高于中原人,一头火红的短发和胡子,看起来约莫四十岁左右。正在吹奏一支笛子,悠扬清音传来,却恰恰说明了这人武功深不可测。
他正不知该做什么的时候,耳边有人悄声道:“终于来了。”斋藤一惊讶地发现冲田总司也到了,他先前不知道冲田总司功夫也到如此火候。
那个高大的男子忽然变了曲调,斋藤一与冲田总司听了皆是一震。斋藤一惊声道:“楼兰魔音,捂住耳朵!”他自己却挑剑从屋顶上俯冲下去,剑气如虹,那高大男子却更快的躲过他的进攻,一面继续吹奏笛声。
斋藤一暗自运气护住周身气穴,同时屏住呼吸,此时他身体内部是与外界完全隔绝的。也就不受这个魔音的干扰,不过他不能坚持太久。几次强攻都被那人轻易躲了过去,那人好像鬼魅,又仿佛分身多个。他心里非常惊讶,但很快他发现这个男子站位非常有序。斋藤一眼皮一跳,一个提气跃上约十丈高,终于看清了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男子早早稍微利用了一下院中布景摆了一个九宫阵,并且从来只站在象征绝的乾天、震日、兑月、巽风。让人惊服的是这名男子将自己也作为阵法中的一份子,所以每当他一动,整个阵的各门属性便会变化。斋藤一如果只跟在他后面,恐怕一辈子都无法触及他的衣角。
斋藤一忽然抢在那名男子转变位置之前将手里的剑射了出去,他用了七成功力,以至于剑稳稳扎在原先的兑位与坤位的交界上,阵法被他强制停止。那名男子惊异地扫了他一眼,但下一瞬就以笛为剑冲了过来。
“自己扔掉武器,你这个后生还真是愚蠢……”
笛即将触及斋藤一的一刻却见凌空一个漂亮的剑花,叮的一声弹开了笛子。执剑而立的冲田总司微微一笑,道:“天雾九寿,土方果然找了你了!”
那名男子心知阵法已破,自己敌不过眼前二人,却丝毫不见慌张。反而淡定谦逊地道:“一切尽在王爷意料之中。”
“说笑了。”冲田总司淡淡道,“不知道你这么晚了来这里做什么?”
天雾九寿爽快地笑道:“刺探敌情,不知算不算?”
“哦?你知道了什么。”
“后生可畏!”天雾九寿打量了一下从始至终沉默的斋藤一,“不知王爷从哪里找到这一个高手……不过三天后,我等这位小生再来破一破我的阵!”
他说完人遽然后退,疾风一般消失在夜色中。
冲田总司不去追他,回头关切地问道:“你受伤了么?”
斋藤一冷淡地摇摇头。
冲田总司刚刚道:“天雾九寿是鬼族,鬼族精通奇门遁甲之类的阵术……”
“我知道,王爷不必说了。”
冲田总司看他半晌,叹了一口气。
斋藤伸手去拔庭中的剑,可是大概因为他扎得太深,那剑断在地砖罅隙里。他似乎在赌气,扔掉手里断剑,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冲田总司看见月色下他的背影,有一层淡淡的光圈,一瞬间忽然明白了为什么自己看着他总会心痛。
因为斋藤一是一个看起来非常干净的人,即使他手里沾满鲜血,也有一种圣洁感,干净得不可亵渎。而自己,冲田总司从来都认为自己是一个罪孽深重的人。
他仰头,天心月圆,但是毫无困意。最近他精力好到自己都觉得离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