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辰夜色》寒冬夜行观星者

7、微芒

　　叶长卿步入书房，迎面看见一张写了字的宣纸。
　　上面的字七歪八扭，笔画毫无生气，架构毫无风骨，在她这个练习了十年书法的人的眼里，这就是一幅失败之作。
　　“谁写的？这字好难看。”她扫了一眼，就缓缓走向自己的座位，没有感觉到有一道冷冷的目光盯住她。
　　“居然敢这么诋毁小姐的字！”易筠眉间皱起，穆甫见他动了怒，“不然给她一点颜色看。”
　　易筠点了点头，不到几秒，几位主簿便达成了共识。
　　翌日，叶长卿走到自己的座位上，发现原本低下去的宗卷却高起了一截，眼珠一转，她便反应过来这是其他主簿搞的鬼。前世在职场摸爬滚打的她知道，有些职场老人总是喜欢给职场老人一个下马威，当新人得到老大赏识的时候，那些职场老人就会在背后捣鬼。但是，她在大将军府从未得到萧子歌这个大BOSS的赏识，这些主簿何以如此待她？她没有想到，是她的心直口快惹来了这堆宗卷。
　　“既然如此，我也乐得得知更多事。”想到自己能收集到更多情报，叶长卿嘴角微微挑起，接着她拿下笔架上的长锋狼毫笔，蘸了一点墨，在宣纸上写下一个个秀气的蝇头小楷。
　　又是一个深夜，叶长卿在抄写着宗卷，萧子歌的身影再次出现在她面前。
　　“先生，在下只是抄写，并无他意。”
　　“不必如此惶恐，这些宗卷是他们给你加的吧？”
　　“我想诸位兄长只是劳累过度，在下为他们分忧也是应当的。”叶长卿俯首在地。
　　“从明天开始，你不用去书房抄写了，去百草园照顾花草吧。”萧子歌抛出了一句话，而后转身离去。
　　叶长卿眉头蹙了起来，这下，搜集情报最主要的途径断了。不过，很快她又想到在大学里上人类学的课程时，老师曾经说过：“人类学是一门神奇的学科，它能从生活中的一点琐碎事发现很多东西。”这种自我安慰让她精神再次充盈起来。
　　百草园在大将军府里，种了不少花草。
　　“你是新来的？”一个白髯老人坐在板凳上抽着旱烟，神色和蔼。
　　“好好照顾着那些花草，不要想着出头，知道么？”说完这句话，他又继续弓身窝在板凳上抽他的旱烟了。
　　“是。”
　　百草园中，叶长卿一身粗布衣服，端着一个用泥土捏成然后用火煅烧的粗陋杯子沉思，杯里沉浮着几片银杏叶。回忆自己这一月来，每日除了和植物打交道之外，就是和白髯老人说上两句话，再来就是拿着一枝毛笔在毛边纸上写上几个字。白髯老人看似无所事事，实际上却是见识不凡，不知道为什么他甘愿在大将军府里做个守园人。
　　“小子，你在喝什么？”
　　“银杏茶。”
　　“老夫也听说过银杏茶喝了可以过目不忘，对么？”
　　叶长卿手却抖了抖，她之所以喝银杏茶是因为BBC节目《私房药》告诉她，喝银杏茶可以增强自己的记忆力。而眼前这位老人估计连BBC都不知道，看来自己即使从后世穿越而来，比古人多了千年的知识，也不能小觑他们。
　　“是，在下曾在一本古书上看到，便试上一试。”
　　“你侍弄花草侍弄得不错，给我来一杯银杏茶。”
　　叶长卿取出另外一个泥土杯子，往里面放了几片银杏叶，倒入滚沸的热水。一股清香慢慢地沁出。
　　“清香淡雅，这银杏茶还不错。”
　　“小子，你对北方的大战怎么看？”
　　叶长卿双手握着泥杯没有说话，脑子里飞速转着，他问这个问题意在何为？她知道北方的大战定是晋国与北方的燕国为争夺定远城而展开的大战。
　　“此战变幻莫测，非我这等俗人可以妄断。”
　　白髯老人喝了一口茶，“小子，你明明博览全书，胸中自有丘壑。为何不敢指点江山？”
　　“我觉得我军定会大胜凯旋。”叶长卿手捏紧了泥杯。
　　“别装傻，我知道你想的是这场大战有点蹊跷。”白髯老人眼神凌厉如刀，仿佛要剥开她身上的层层伪装，直逼她的内心的真实。在萧子歌面前她尚能应对自如，在白髯老人，她却无可作为，就像一个被剥光衣服的人。
　　“是，在下觉得，陛下派出大将军出征，大将军却没有进攻燕军，可能是陛下是想借大将军之声威，不战而屈人之兵。”
　　“说对了一半，剩下的一半，你再好好想想。”白髯老人拄着竹杖站了起来，缓缓地踱走了，留下叶长卿坐在那里冷汗涔涔。
　　翌日，叶长卿拿着自己做的简陋木铲在土里铲出了一块姜黄，拿起锋利的匕首把它切碎，任橙黄色的汁水沾染自己的手指，再细细切碎一块沙姜。把两份姜碎混合在一起之后，她便将其加入了沸水之中。
　　“在做什么？”白髯老人拄着竹杖再次出现在她身后。
　　“回先生，在下在做拉姜茶。”
　　“用来做何？”
　　“缓解关节酸痛。”叶长卿扶了扶腰，“最近侍弄花草有点累。”
　　“老夫只知道姜黄和沙姜能够驱寒，却不知道能用来缓解肌肉酸痛。古书上似乎没有此等记载。”
　　“这是马来西亚的特产。”叶长卿脱口而出，却看见了白髯老人疑惑的神情。
　　“马来西亚在哪里？”
　　叶长卿反应过来，马来西亚是现代的名称，古人不知道很正常，于是补充了一句，“就是马来半岛。”
　　白髯老人捋了捋胡子，“这到底是哪里？”
　　一道闪电划过她的脑海，“满刺加！”
　　“原是穷荒之岛罢了，倒是你，如何懂得这么多？”
　　“在下读书不多，只是善于发现生活中的美罢了。”叶长卿擦了把头上的汗，总算掩盖过去了，要是她告诉老人自己来自于几千年后的时空，还不被当做所谓的异端分子，立刻被绑上火刑柱，烧死在罗马鲜花广场？哦，不，这里不是中世纪的西方，那自己就得被凌迟，三千六百刀，刀刀不可少。想到这里，她不禁打了个冷战。此时的她，无比需要一杯姜茶来驱除自己身上的寒气。
　　“读万卷书，行万里路。你就是这个意思吧？”
　　“先生高见，在下实在佩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