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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潜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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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抄宗卷抄得真累。”叶长卿甩了甩酸痛的手腕,伸了个懒腰,再一扭头,看着宗卷已经低下去了一截,心里生出些许得意来。
此时已是深夜,其他主簿已经离开,房里只剩下她一个人。
“长卿这么晚了还在抄写宗卷?”萧子歌走了进来。
“在下只是想早日抄写完,替将军分忧。”叶长卿拱手行了礼,不敢去看萧子歌的眼睛。
“辛苦你了。”萧子歌绕过她,走向她的桌子,拿起一张写满了字的上好宣纸,扫了一眼,“这是什么?”言语中有隐隐的怒气。
“时局分析罢了。”叶长卿答道,她前世学市场营销的时候,就喜欢做市场分析,为自己的营销方案提供参考,“只是为了分忧。”
“做得不错,只是不太适宜。”萧子歌拈起一张宣纸放在烛火上,任烛火吞噬掉一个个方正的蝇头小楷,眼神里闪过一丝警惕。
“是,后生受教了。”叶长卿低头,脸上微微出现了一些愠色。
“我先走了,你也早些安歇。”萧子歌拍了拍她的肩膀,转身离去。目送着他的背影,叶长卿缩在袖子里的右手捏紧了一片巴掌大的短刃,心里转过无数念头,血的味道让她舔了舔唇,身形下意识地绷紧了。
“恭送先生。”她没有动,就这样站在烛台旁边,然后低下头吹灭了蜡烛。屋里陷入了一片漆黑。
缓缓步出房门,抬眼看见漫天星辰,她的唇角浮起一丝笑意。看到北斗七星的斗柄指向东方,她想起了“斗柄指东,天下皆春”这句话。北斗七星的四颗星和牧夫座的大角、室女座的角宿一连起来,形成了天空中一道优美的弧线。大角、角宿一又并同附近的狮子座的五帝座一形成了著名的春季大三角。仰望着璀璨的星空,没有后世的光污染,天空是多么的让人惊异,这也许是自己穿越来古代的原因之一。在后世的城市里,她观测天象时往往要背着沉重的器材去郊外的山上仰望星空,城市里面,除了几颗亮星还能被捕捉到,剩下的天幕似乎只是一片幽蓝混入一些紫色。
一日正值闲暇,叶长卿向萧子歌告了假,出门去一间名为“独沽馆”的小酒馆。抄写了重要情报的桦皮纸卷正藏在她的袖中,她打算此时把情报传递出去。她本想借回府之机直接向叶轩报告此事,岂料到了平远侯府,却被告知叶轩卧病在床,不能见人,所以她把主意打到了夜魇的情报渠道上。
她感觉到后面有人正在跟踪着她,想使用反跟踪术迅速甩开那些人。很快她又想到这很有可能是萧子歌派来跟踪她的人,如果甩开这些人反而会让他起疑。想到这里,她有点心烦,不禁加快了脚步。
“独沽馆”是一间处于闹市中的小酒馆,里面卖的酒不贵,所以里面总是坐了很多人。
撩开帘幕,她走上了二楼,找了一个靠窗的位置坐下。从窗上看下去,便是庆丰渠,碧水之中船只来来往往,吆喝声不绝于耳。
“老规矩,来一壶寒江雪。”
“好嘞。”小二把毛巾一把甩到肩上,应道。
过了许久,酒却还没上来。
“小二,怎么酒还没来?”叶长卿截住了一个小二问道,因为照以往来看,寒江雪很快就能上来。
“客官稍候片刻,酒还在冰镇,不如先上壶茶如何?”
“茶都没什么味道!”叶长卿怒了,一把抓住小二的衣领。
小二神色冷静,低低地对她说,“茶要一口一口品才能品出味道,就和做事也要一步一步来同样的道理。”
“你!”叶长卿气得说不出话来,但还是放开了小二,“罢了,我还是等等罢。”窝着一肚子火,她重重地坐了回去。
待到坐下来平心静气了一会,叶长卿反应过来,这其实是叶轩派人给自己的一个警告,警告自己不能操之过急,以免败坏大局。
“客官,你的酒。”一壶寒江雪被放在装满了冰块的陶盘里端了上来。
叶长卿斟满了自己的酒杯,一口饮下去,寒冷彻骨,冻得她打了个哆嗦。相比山河醉的醉人梦里梦几回,寒江雪的冷能让她的头脑更加清醒。
看着窗外的风景,叶长卿一口一口啜着寒江雪,心里也在盘算着以后。
眼见天色将晚,叶长卿把一串铜钱放在了桌上,出了酒馆,看着渐渐幽深起来的天幕,她叹了一口气。人道穿越之人龙腾九天,创功业,我却是潜龙在地,不得志。
帝都,大明宫,勤政殿。
勤政殿是晋国历代皇帝处理政务的地方。此时正值晚上,偌大的殿里点起了宫灯,鲸脂燃烧起来的光甚为明亮,照亮了整个大殿。皇帝的影子映在背后的天下大图上,有种压得人透不过气来的感觉。
此时,整个大殿里只有叶轩和皇帝。递上了奏折,叶轩侍立在阶下,没有说话。
“爱卿且坐下来和朕说说话。”皇帝燕凌批着手里的奏折,对站立在阶下的叶轩说。
“谢皇上。”叶轩找了张椅子坐了下来。
“明翊怎么样了?”燕凌淡淡地问。
“一切都好,想必是历练得更加出色了。”叶轩恭敬地答道。
“明翊这孩子我很是喜欢,想必会承袭你的位置吧。”
“是。”叶轩答道,心里却浮现出来叶长卿的身影。
“长卿这孩子去朱羽那里还好吧。”燕凌拿起了一份新的奏折。
“这孩子心性还需磨砺,不然日后如何辅佐明翊。”
“待明翊回来,我会赐他一份恩典。”燕凌拿起朱笔,在奏折上画了一个圈,写起了批注。
“臣替明翊先谢过皇上。如果没有事,臣先告退了。”
“爱卿就不能陪朕说说话么?”
“若我久留此地,朝中会有所怀疑。”叶轩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对着皇帝恭恭敬敬地行了个大礼,悄悄地退了下去。
出了勤政殿,叶轩见到了左相严中则,恭敬地行了个下官之礼,“左相大人是来找皇上商议国事?”
“是,那监正大人所来何为?”
“皇帝问我天象吉凶而已。”叶轩微微一笑,便向左相告辞了。
“天象吉凶,怎么比得过我们世家手段?”严中则嘴角浮起一丝冷笑,“尽管你有平远侯的尊贵爵位,但是你还是帝都里最没有实权的人。”
过了许久,皇帝燕凌摸了摸身下的椅子,眼里闪过一丝萧索,悠悠地叹了一口气。
自我登上这个位置以来,竟然是越来越孤独了,想找人说说话竟然也成了一种奢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