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女白苏（清穿）》烟柳斜阳

54、节外生枝

　　镜子里这张脸真的是我吗，昨天还光洁如白玉，现在却布满了大大小小的红疙瘩，没一个地方平整。我懊恼的直流眼泪，我这次可厉害了，亲手把自己给毁了。
　　看着镜里那张丑脸，我忍无可忍，抓起镜子猛掷在地上，又踩又踏，仍是无法平息心中的焦躁。我抓起枕头，被子统统扔到地上，又拼命的砸椅子，小宛吓得跑了出去。
　　我砸得累了，茫然的扔了椅子，坐在地上，心中一片空白。
　　身后有人将我抱了起来，熟悉的味道，结实的胸膛，温柔的臂膀，除了楚云此刻还能有谁。
　　楚云将我放在床上，我再也忍不住，回搂住他，放声大哭起来。
　　楚云什么也没说，只轻轻的抚摸着我的长发。渐渐的，我平静下来，楚云递过来一条手帕。
　　“若是你医不好自己，我也一定会找到最好的医生，把你医好的。”楚云把我拥在怀里，轻声的保证着。我心中一阵温暖，不由自主的点了点头。
　　“那这药能给苏苏姑娘用吗？”
　　“叶青要是说个不字，我就跟他决斗！”
　　扑哧，我破涕为笑。我边擦眼泪边说，“万一恢复不了，不是害了人家了吗？”
　　“他们若是连这个都不敢试，也就不配咱们帮他们了！”
　　“楚云，我这样是不是很难看啊？”
　　“说实话，”他有点坏坏的看了看我，接着说道，“和你平时也差不多！”
　　“你！那你是说我平时就不好看，是不是？”
　　“这可是你说的啊？”
　　“你讨打！”
　　楚云逃命似的跑出我的房间，我在后面拼命追着，直追到前厅。叶青三人正在说着什么，见我们二人一路追打过来，三人你看我我看你，眼中掩着笑意。
　　“叶青，我为了你都成这样了，你看你打算做牛还是做马来报答我啊？”
　　我大剌剌的坐在叶青对面，还没见过我的三人被我现在的模样给镇呆了。
　　“姑娘，你这回怎么弄得，比上次可逼真多了！这么敷贴，一点都看不出来是假的啊，厉害厉害！”邵单仔细盯着我的脸研究着，一脸钦佩的点着头。
　　“是吗？一点都看不出来是假的哈？”我咬着牙，眯着眼，挤出个想杀人的笑脸。
　　“嗯，一点都看不出来！”邵单点头称是，可看我那副样子，后半截话几乎咽到肚里。
　　“因为这就是真的！”
　　“那你的脸？”邵单还想再说什么，陆风扯了扯他的衣角，他止了声。
　　“叶青，这药的效果就是这样了。只是我现在也不知道能不能恢复。你们若是不敢用，我再去找别的法子，实在不行，到时候就多花点钱罢了！”我不再和邵单逗着玩，对叶青正色道。
　　“姑娘，你为了我们如此，我们哪还有不用之理。若苏苏姑娘对叶青是真心，必不怕为叶青冒险；若是不肯，那叶青更不必痴求了！只是姑娘这份恩情，叶青无以为报！”
　　“没关系，来日方长呢！从今以后咱家那些马啊，骡子啊都可以歇了！”我端起茶杯，翘着二郎腿，学着地主婆的口气说道。
　　“为什么啊，以后出门怎么办？”邵单一脸好奇的问道。陆风若有所悟，忙举起茶杯，喝了口茶。楚云看看叶青，有些同情似的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叶青认命的低下头，嘴角却轻轻扬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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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天后，倚云楼。
　　由于我的容貌还没有恢复，加上为了这次赎身我做出重大牺牲，他们四人在我的威逼利诱下，不得不答应带我一起去参加摘花大会。我穿了一身华丽的男装，头戴镶着翡翠的锦缎小帽，脸顶一片疙瘩，手拿一把折扇，骑着一匹白马，兴冲冲的跟着叶青，楚云，邵单，陆风，大摇大摆的来到倚云楼。
　　今晚的倚云楼张灯结彩，豪客云集，热闹非常。我们一行五人的到来，一点都不起眼。这是我第二次来倚云楼，上次意外碰到他们，根本就没看清这个地方。今天，这里坐满了人，穿着浓艳的女子穿行其中，见了人，就眉开眼笑的扑过去，男客们也不客气，不时在她们屁股上捏一把。
　　我正看得目瞪口呆，迎面一阵刺鼻的香气，几个花蛾子般的女子饿虎扑食般直扑身边的楚云。我被她们撞的一个趔趄，差点摔坐在地上，还没反应过来，她们却不知怎么摔成一团。再看楚云已经抢到我身边，扶住我，关切的问道，“有没有碰伤你？”
　　“没有！她们都是你以前认识的？”我好奇的睁大眼睛，看着那几个女子，又看看楚云，开始认真的考虑楚云的审美是否正常。
　　楚云又是错愕又是无奈，也不答话，拉着我的袖子直奔预留的座位。任我怎么问都不回答我的问题。
　　待我们就座，我才仔细打量这个地方。一楼坐满了人，有年轻公子，还有仪表堂堂的文人雅士，二楼另设着雅座，深色的帘幕掩着，看不清里面坐着什么人。我摇开折扇，四下里张望了够。今晚，可有热闹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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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噪杂中，从二楼传出一阵琴声。几分凄凉，几分忧伤，几丝期盼，几丝彷徨。渐渐的，周围不再有人喧哗，人们静了下来。曲终之时，一个柔弱的身影从二楼款款而下，人们摒了气，忘了手中的酒，只盼见见这神仙似的人物。这位女子，弱柳扶风般走到两面屏风后，行了个礼便坐下了。她头罩一方青纱，看不清容貌。
　　我甩开折扇，胸有成竹的望向叶青，只见他分外紧张，一直紧紧盯着屏风后的人儿，生怕她会生了翅膀飞走似的。
　　“久闻苏苏姑娘才貌双绝，萧瑟之音，犹如仙乐。行如弱柳扶风，我见犹怜。只是为何要戴着青纱，不让咱们看看那沉鱼落雁，闭月羞花之貌呢？”我一步三摇的离了坐席，学足了纨绔子弟的做派。走到屏风跟前，几个壮汉目露凶光，拦在前面不许我再靠近。我“啪”的甩开折扇，转身面朝众人，“哼，不让看，莫非见不得人！”
　　话音才落，二楼似乎有茶碗打碎的声音，接着众人目光齐齐射来，直盯着我的脸瞧。我装作恼羞成怒，吼道，“看什么看，本公子十多年来一直如此，再看把你们眼珠子都挖出来！”
　　“这位公子，今天是我家姑娘的好日子，公子若要在这里闹事，别怪老身不客气！”老鸨子现身了，一张老脸凶狠无比，我看差不多了，挑眉一笑，摇着扇子回到座位。
　　“各位，老身今晚要将我这乖女儿嫁出去，新娘子自然要盖盖头，一会还要将一对新人送入洞房，只有新姑爷才能看新娘子，其他外人怎么能随便看随便瞧呢！”
　　几个貌似名流雅士纷纷点头称是，众人也附和起来。
　　“若苏苏姑娘长得癞头蟾脸，退婚不退？”我不紧不慢的问道。
　　“放你娘的狗屁，我家姑娘国色天香，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倒是你这个癞蛤蟆，也想来吃天鹅肉？你若再捣乱，休怪老娘不客气！”
　　“既然大家都知道，你还盖那盖头玩什么花招？要我说，她根本就见不得人，你若心中无鬼，就让咱们见见，不然被你卖了，还帮着数钱呢？”
　　有几个流氓好事的，已经嚷嚷开了，更有几个人冲到前面，就要去掀盖头，眼见事态要乱，叶青几步抢到屏风跟前，全神皆备，以防不测。屏风不知怎么卡拉翻倒，一阵风起，苏苏的面纱滑落，场内顿时鸦雀无声。众人都将目光投向低头敛目的苏苏，待苏苏缓缓的抬起头，大家纷纷倒吸一口凉气。苏苏的脸像是被马蜂虰过似的，布满了黄豆大的红疙瘩，有些似乎已经溃烂，一张脸丑陋不堪，让人不敢多看。
　　我得意的看着自己的杰作，其实她本来也没这么恐怖，我给她又调了些胭脂膏子和蛋黄酱抹在脸上，远处看时，竟像是溃烂化脓，这下不仅是丑，更透着可怕了。
　　台下的观众开始闹事了，又骂又闹，老鸨子恼羞成怒，招呼了几个打手，把我们团团围住。二话不说，动手就打。叶青在那边护着苏苏，楚云，邵单和陆风则和打手们打斗起来。一时，各路人马混战，椅子杯子满天飞。
　　我小心躲避着空中飞行物，一个不留神，被老鸨子提着后领就拖到一旁。眼看她手起掌落，我就要挨上一巴掌，楚云却被两个打手缠着无法脱身。我眼一闭，牙一咬，双手抱头，准备挨这一掌，对方却迟迟没有打过来。自己更是被人拉到怀里，我疑惑的睁眼观看，天啊，这人不是十四胤祯吗？
　　胤祯无视我一脸的惊愕，拉着我就往外走。被他拉着走了几步，才回过神来，我想用力甩脱他，可他却抓的紧紧的，丝毫不松。
　　“你弄疼我了，松手！”胤祯见我要留下泪来，脸色一柔。手上却不放松，仍拉着我往外走。此刻，楚云已打倒缠着他的打手，直奔我们过来。
　　“放开她！”楚云一声怒吼，其他人也停止了打斗，都看向我们。楚云上前一步，抓住我的右手，两人一左一右，势成对立。
　　“你是什么人，也敢和爷争！”胤祯微眯了眼，一脸的杀气。
　　“没什么敢不敢的，你若想带走她，先要问问我的剑！”楚云一手握紧我，一手提剑，分毫不输胤祯。
　　“那爷倒要看看你有什么本事，敢挡爷的路！”一年多没见，胤祯比原来长高了很多，由原来那个稍显青涩的少年，变得十分稳重老成。眼见他和楚云就要单挑，不管楚云能否打胜，若是胤祯受伤，楚云都无法逃脱责罚。
　　“楚云！你们先回去，这位公子和我是故交，我随他叙叙旧，稍后就回去！”我投给楚云一个乞求的眼神，希望他不要惹事。楚云看看我又看看胤祯，极不情愿又别无他法，他握了握我的手，才意味深长的说道，“我在家中等你！”说罢，恋恋不舍的松开我，退到一旁。这一切看在胤祯眼里，他死死盯住楚云，将我拉到怀里。楚云见他如此，忍无可忍，拔剑相向。
　　正在此际，身后有个声音响起，“老十四，咱们该回去了！”
　　一个衣着华丽的年轻公子从身后走过来，手中一柄象牙折扇，扇柄上挂着一块无暇的美玉。
　　“九哥，我要带她回去！”胤祯像是在征求对方的同意，眼中期盼着对方的许可。
　　“那就先回去，明天一早再把人送回来！”胤禟淡淡的扫了我一眼，在我的脸上略一停滞，似乎很有些兴趣。才转向楚云说道，“我们不会为难她的，明早一定将人完好送还！”
　　不待楚云他们再说什么，胤禟目若无人的迈步就走。
　　“等等！”楚云宝剑一横，挡住了胤禟的去路。“你这玉佩是哪来的？”
　　“爷的事，还轮不到你问？”
　　楚云看着胤禟，心下似乎明了。他脸色变得极冷，眼中似乎要刺出剑来。
　　“这玉佩的主人，现在还好吗？”楚云紧咬牙关，一字一句的狠狠问道。
　　胤禟听楚云这么问，来了几分兴致，仔细打量起楚云。胤祯在一旁似有所悟，也重新审视起楚云来。
　　胤禟的眼神越来越阴冷，末了冷冷的说了句，“头个月刚给爷生了个白胖小子！”他似乎很满意楚云的反应，又似被楚云的反应搅得心烦意乱，恨恨的盯了一眼楚云，甩袖而去。
　　胤祯见他走了，收回目光，拉着我就走。
　　楚云见此情景，疯了似的挡住胤祯。胤祯的侍卫冲了过来，一场打斗一触即发。
　　我生怕楚云受伤，更怕他若伤到胤祯，责罚更重。打定主意，转身对着胤祯说道，“你我既有缘重逢，明日午时，我在西湖等你！你若敢来，再算算我们那些旧帐！你若不敢来，我也只当你从来没见过！此刻你若硬逼我与你同去，我必是死了也不跟你走！”说着，逼视着胤祯，全无惧意。
　　胤祯也动了怒，臂上用力将我的身子紧紧抵在胸前，“以前是十三，现在又是他，你什么时候能想想我？”
　　“你若真心对我，我也不会到了今天这个地方。你对我若有半点真心，今天就不该强人所难，不然，你就只是个自私自利的小人而已！”我咬着牙说完这些话，眼中含着泪水。我从来不愿相信他对我和胤祥做了那些事，如今说了出来，心中仍是十分难过。
　　他听我说完，看了我半晌，渐渐失去了刚才的牟利。他松了我，欲言又止，良久才说道，“明天，我一定去！”说罢，头也不回的出了倚云楼。
　　他一走，楚云立即上前拉住我的手，再不放开。我本想挣脱，可怕他伤心，便任他握着，只是此刻一身男装，倒也别扭。
　　被我们这一搅和，摘花大会自然办不下去了。老鸨子哪肯善罢干休，可她的打手也打不过楚云他们，只好逼着我们替苏苏赎身。她也知道叶青和苏苏的关系，自然狮子大开口，要五百两银子。我哪里肯给，拉着楚云和叶青就走。刚才还满屋子的人，现在已经走了大半，剩下的几个有看热闹的，有找别的姑娘去了，竟没一个人出价。
　　老鸨子急了眼，非逼着我们买。我拉着楚云径直走了，只留下叶青和一百两银子。当晚，叶青带着苏苏一起回了隐月阁。
　　这一战算是大获全胜。那场不愉快，我们没人想再提起，至少表面上是这样的。我们六人在隐月阁摆起了酒宴大肆庆祝。叶青和楚云都喝了很多酒，只是一个喜一个愁。
　　夜很深了，酒宴也散了。叶青他们各自回了房间，大厅内只剩下我和楚云。
　　“陪我到花园走走！”楚云虽然喝了很多酒，却醉意全无。他不容我拒绝，拉着我的手，往门口走去。
　　出了门，他也不说话，只牵着我的手，走向花园。我挣了几次，他都没有放开的意思。穿过雨廊，经过一小段曲桥，他拉着我进了小湖中央的凉亭。一阵寒风袭来，我冷得打了个哆嗦，楚云趁势反手将我围在怀里，我心中一窒，僵住。
　　环在我腰间的双臂一动不动，楚云似乎也在挣扎，也在犹豫。我仍是不能动弹，只希望他放开我或抱紧我，不要再让我去挣扎或者逃避。
　　半晌，楚云痛苦的低吼一声，松开我，踉跄的跑出凉亭。失去了他温暖的怀抱，我冷得发抖。看着他越来越模糊的背影，几分庆幸，几分安慰，还有几分连自己都说不清的心痛。
　　他还没有忘记她！